五日時間一晃而過,歸真仙子鹿見麟將在樓觀台渡天劫的消息,早已席卷玉京成為了當下最熱門的大事件。


    甚至連《玉京日報》都連續三日在頭版頭條,長篇累牘刊載鹿仙子的生平。


    當然了,都是斟酌後的正麵信息,那可是歸真境的大修士,刊載黑曆史然後編輯部突然被核平,那可沒地兒說理。


    於是乎,鹿仙子渡天劫當日,玉京城朝南的幾個外城門,竟全部被堵的水泄不通,全都是趕著去樓台峰看熱鬧的圍觀群眾。


    已經沒人還記得自刎的康王,更沒人在意大衍四起的狼煙,以及肆虐江漢的鼠疫。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輿論操控。”


    悄悄偽裝成一名大腹便便的軍將,到了城頭現場查看的唐丞相,滿是感慨的看著人嘶馬鳴、水泄不通的下方。


    今日,若鹿仙子渡劫成功,新聞熱度便還能在持續兩日。


    若路現在渡劫失敗,新的頭條話題唐丞相已準備好了——“霸劍唐仲雄強娶河洛梁家女,小醫仙黯然銷魂獨憔悴”。


    根據唐伯彥的觀察,這種摻雜了愛恨情仇元素的名人新聞,無論讀者是什麽立場,必定都是愛看的。


    損失?


    自家二弟風評略微被害而已,老二他早已惡名在外,正所謂虱子多了不癢,老二定不會在意!


    正想著,丞相府長史薛楚材匆匆而來。


    “可是東北四郡有消息傳來?”


    唐伯彥問道。


    “傳檄而平!”


    薛楚材喜上眉梢。


    康王身死的消息傳至,東北四郡的鎮東將軍幕府便樹倒猢猻散,預想之中的叛亂根本沒發生。


    嗯,準確的說,應該是康王黨羽還沒來得及掀起叛亂,就被鎮壓了——


    “勃海郡太守來護兒忠公體國,鎮東將軍幕府長史蕭白朗等欲起兵謀逆,未及談妥來護兒已領三百郡兵長驅直入,擊破鎮東將軍府一千牙兵,斬蕭白朗等首逆,餘眾皆震怖……”


    薛楚材通報著情況。


    ——渤海郡太守來護兒,新野來氏出身,來氏曾為顯赫世家,六百年前來氏所在的仙門本宗靈氣斷絕,來氏因此門第下跌為寒門,近百年更是人才凋零家名越發衰微,好不容易才出了個文武雙全的來護兒。而且,來護兒出身於來家小宗,與主宗關係不睦……


    當然,以上其實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來護兒這個渤海郡太守,是唐伯彥三年前提拔的,理論上屬於他的人。


    能那本隻是唯才是舉,在田德基的地盤裏插入一根釘子,這幾年來護兒無聲無息,完全沒有起到某奸相期望中的效用,卻不想這次來護兒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東北四郡,精兵強將都在鎮東將軍帳下,幕府牙兵更是精銳之中的精銳。


    至於郡兵,早已不堪用。


    走馬上任渤海郡守的來護兒,居然在短短三年時間,無聲無息調教出了一支能以少打多、擊破幕府牙兵的郡兵,練兵能力與指揮能力悉數展現呐。


    那麽,不管之前來護兒究竟是什麽心思與傾向,既然這次他於國有功,那麽就該有所表示才行。


    剛好,東北四郡用來防禦雲州的兵馬還不能散。


    “請長公主下旨,升來護兒為四郡防禦使兼伏波將軍,負責東北四郡的防務以及指揮登萊水軍。”


    唐伯彥心念一動,吩咐道。


    “主上,四郡防禦使,秩比多少?”


    薛楚材問道。


    大衍官製之中,以前可沒有過四郡防禦使這官職。


    “兩千石。”


    唐伯彥答道。


    新設的四郡防禦使,再兼伏雜號波將軍,其實就是將鎮東將軍權責一拆為二,而且下掉了管理民事以及開府建牙這兩項權利,所以俸祿方麵肯定要有所補償了。


    “告訴來護兒,隻要他能穩住四郡三年,孤必奏請長公主與陛下為他封侯立閥。”


    唐伯彥又道。


    封侯,自然要回京。


    立門閥,則要衣錦還鄉。


    換句話說,三年後來護兒就會調離東北四郡,到時候四郡防禦使與登萊水師就要換將,屆時多半會是分立亮將水陸互不統轄的局麵,徹底消除掉田德基的影響。


    當然,三年以後的事情,唐伯彥也說不準,這隻是先謀劃著罷了。


    “喏。”


    薛楚材應了一聲。


    “還有其他事麽?”


    見薛楚材還未離去,唐伯彥便又問道。


    “主上,大衍龍柱那無頭之龍,又脫落了一指。”


    薛楚材低聲說道。


    “薛長史,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


    唐伯彥眉頭一挑。


    自家這位長史,論能力論才學皆出類拔萃,奈何思想一直有問題,總愛琢磨這些大逆之事,簡直令人頭痛。


    大衍龍氣崩散,你這個大衍之臣,不痛心疾首就算了,豈能如此喜形於色?


    “喏。”薛楚材很沒誠意的一拱手,又道:“主上,建南、山南新一批鹽鐵稅賦已入京歸庫。”


    “好!來的太及時了!”唐伯彥聞言頓時露出了笑容:“走,我們回府!”


    國事艱難,到處都要用錢,鹽鐵專營帶來的滾滾財源,已經成為了填補國庫那巨大窟窿的重要支柱。


    手裏有錢糧,心中才能不慌啊!


    否則,縱然又再多安邦定國錦繡策,也都是根本建不起來的空中樓閣。


    “主上,還有一事。”薛楚材卻又道:“綏國派來了使臣,打白幡著素服、已過函穀。”


    打白幡著素服?


    這是告哀使!


    ——國有大喪,告哀四方。


    不至少死個皇後,都不好意思告哀的。


    “誰死了?”


    唐伯彥脫口問道,身為衍國的宰執,他無比希望死的綏國現任皇帝。


    “不知道,來的是長孫晟。主上你也是知道這位的,口風嚴馭下更嚴,沿途接待的那些大小官吏,都不是他的對手。”


    薛楚材答道。


    “可惜如今兩國邊界大疫未退,否則……”


    唐伯彥有些遺憾。


    若是平常時候,這麽好的狠狠咬綏國一口的機會,他可絕對不會放過的。


    國家之間,落井下石才是正道理。


    這時,清越的鶴鳴從頭頂上方響過,然後一隻巨大的仙鶴飛掠而過,排雲氣負蒼天,一路向南。


    “不愧是老太爺。世間毀譽,老太爺分明統統不在意,縱然是鎮壓心靈的大衍真龍之氣,也無法束縛老太爺絲毫……”


    薛楚材仰頭看向仙鶴的背影,讚道。


    這話吧,顯然不僅僅是誇讚唐寧而已,分明也是再趁機勸諫。


    可惜,唐伯彥一如既往的置若罔聞。


    薛楚材倒也點到為止,不多廢話。


    ……


    被迫再度騎鶴耍帥的唐寧,不一會兒功夫就抵達了樓觀山巔樓觀台。


    不需指引,仙鶴靈君熟練的在一處特別清理的開闊平台落下。


    “唐老先生一路辛苦了!”


    已聞訊而來的焉支派掌門人西門豹,已在平台邊等候。


    “也沒多遠,辛苦可談不上。”


    唐寧擼了擼淩亂的頭發,隨口做答。


    “鹿仙子呢?”


    沒看到鹿見麟的唐寧又問道。


    “鹿祖已經等在陣法核心,不方便出來迎客,還請唐老先生萬勿怪罪!”


    西門豹連忙說道。


    “不至於不至於!渡劫是這麽重要的事情,怎可分心於迎來送往的俗務?”


    唐寧哪裏會怪罪一位歸真女仙子?


    “沒有其他觀禮者嗎?”


    唐寧四方環顧,又問道。


    “有的。還有兩位歸真仙人、五位解脫祖師爺受鹿祖所邀而來,諸位貴賓都在那邊。”西門豹朝著遠處一指,又反問出一句:“唐老先生,您可是想要要過去見見其他貴賓?若您想過去,我勉強可以替您做個引薦人。”


    這個提議,讓唐寧略微心動了那麽一下,不過他終究還是選擇了搖頭:“算了,老夫就不過去湊熱鬧了,那艘浮空船是你們焉支山的吧,鹿仙子渡完劫之前,我就在船上落腳了。”


    焉支山的浮空船,停泊在距離樓觀台約莫500米的半空中,這個距離安全應該有保證,不會被大佬誤劈。


    而來都來了,一份伴手小禮物,肯定是少不了的。


    唐寧在懷裏摸了摸,掏出了一個栩栩如生但衣著奇怪,又留著蔥綠色頭發的雙馬尾少女……手辦。


    若是在地球世界,定然會有人在第一時間,叫破這個陶土手辦的真名——我擦,初音未來?!


    但在此時此刻的唐寧手中,這初音未來陶土手辦卻有了個新名字,喚作——留聲姬。


    “拿去交給鹿仙子,待會渡劫或許能用得上。用法也很簡單,一把捏碎就行了。”


    唐寧將初音未來款的“留聲姬”遞向西門豹,西門豹一聽這話連忙伸出雙手,將這件完全看不出靈氣波動的奇異法寶接小心翼翼接住。


    唐老太爺贈予的物件,必定是不世出了好東西,絕非凡品!


    我看不明白,隻能怪我見識淺薄。


    “唐老先生,我這就去尋鹿祖,保證將這件法寶親手交給鹿祖。不過,先生您……”


    西門豹打著包票,並試圖請唐寧移步稍坐。


    “老夫你就不用管了。”送出了小禮物的唐寧擺擺手,沒讓西門豹把話說完:“老夫先去浮空船,你忙你的。”


    說完,唐寧就再度跳上的仙鶴靈君的背上。


    哎,禮物太輕了。


    這波,怕是要被人笑話,還是躲遠點耳不聽為淨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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