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年 3 月的京城,春寒料峭。


    祁同偉站在ga部大樓頂層的洗手間裏,冷水衝刷著手背,刺骨的涼意從指尖蔓延至全身,試圖讓自己發燙的頭腦冷靜下來。


    手機在褲兜裏震動,是嶽父林正國發來的消息:“暫勿輕舉妄動,趙成業背後牽扯部裏多項重大項目。”


    他望著鏡中自己緊繃的下頜線,水珠順著發梢滴落在警服領口,暈開深色的痕跡,就像他此刻混沌又複雜的處境。


    回到辦公室,他將寫有趙成業親屬賬戶信息的紙條鎖進保險櫃最底層,卻敏銳地發現原本整齊排列的卷宗被人翻動過。


    刑偵局的老保險櫃,密碼鎖轉動時會發出特有的哢嗒聲,今早他離開時分明記得,第三格的《網絡犯罪案例匯編》是倒扣著的。


    “祁局,趙副局長找您開會。”


    小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祁同偉戴上眼鏡,鏡片後的目光變得幽深如古井。


    會議室裏,白熾燈管發出輕微的電流聲,趙成業正將軟盤插入老式電腦,crt 屏幕亮起海澱分局黑客案的分析圖,卻刻意避開了資金流向板塊。


    “祁副局長對傳統刑偵經驗豐富!”


    趙成業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眼中滿是嘲諷,“不如負責線下摸排?網絡追蹤這種技術活,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做。”


    參會的幾位處長麵麵相覷,空氣中彌漫著劍拔弩張的氣息。


    祁同偉注意到張明握著鋼筆的手青筋暴起,筆尖在會議記錄本上戳出破洞。


    他緩緩起身,皮鞋與地麵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趙局這話不對。”


    他翻開自己帶來的文件夾,裏麵是打印好的 “暗夜錢莊” ip 追蹤記錄,紙張邊緣還帶著複印機特有的焦糊味,“虛擬貨幣交易最終都要落地,我建議成立聯合調查組,線上線下同步推進。”


    他特意加重 “聯合” 二字,餘光瞥見趙成業轉動的鋼筆突然停頓,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祁副局長恐怕還不了解情況。”


    趙成業往後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語氣滿是傲慢,“網絡科的係統正在升級,數據暫時無法共享。貿然聯合調查,隻怕會耽誤進度。”


    他眼神掃過在場眾人,像是在宣示主權。


    祁同偉心中怒火翻湧,卻強壓下去,冷靜道:“趙局,現在是破案的關鍵時期,係統升級不該成為阻礙。我們可以安排專人對接,手動整合數據。”


    他頓了頓,補充道,“畢竟,早一天破案,就能少一些受害者。”


    這話一出,幾位處長紛紛點頭,會議室裏響起一陣低聲的附和。


    趙成業臉色一沉,正要反駁,李建發局長推門而入。


    “都在啊。”


    李建發環視一圈,目光在祁同偉和趙成業身上停留片刻,“國際刑警組織剛發來新線索,大家一起看看。”


    他走到投影儀前,插入 u 盤,屏幕上出現了新的資金流向圖,其中有幾筆款項竟與趙成業負責的防火牆項目存在關聯。


    趙成業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麵。


    散會後,祁同偉在走廊撞見李建發局長。


    對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一個牛皮紙袋塞進他手裏:“國際刑警組織剛發來的補充資料,小心保管。”


    紙袋裏除了案件相關文件,還夾著一張便簽,是李建發的字跡:“趙近期頻繁接觸某通信公司高層。”


    祁同偉攥緊紙袋,指節泛白。


    他想起昨夜新聞裏,某國產防火牆係統即將通過ga部驗收的消息,而該項目的主要負責人,正是趙成業。


    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不言而喻。


    當晚,祁同偉回到家時,林小婉正在燈下批改教案。


    嬰兒房傳來小平安均勻的呼吸聲,混合著加濕器噴出的水霧,在暖黃色的燈光裏氤氳。


    “今天學校開教研會。”


    林小婉頭也不抬地說,“王老師提到 2003 年的黑客教材該更新了,現在學生都在用 bt 下載學習資料。”


    她突然抬頭,注意到丈夫凝重的神色,“又遇到麻煩了?”


    祁同偉坐在沙發上,解開領口的紐扣:“小晚,你還記得在漢江時,我們怎麽對付那些‘保護傘’的嗎?”


    他望向窗外,遠處的霓虹在霧霾中暈染成模糊的色塊,“現在對手藏在代碼和文件後麵,比真刀真槍更難對付。”


    林小婉起身倒了杯熱茶,杯壁上的水珠順著她手指滑落:“爸常說,下棋要算三步,你別急。”


    接下來的日子,專案組辦公室的氣氛愈發詭異。


    本該同步的監控錄像,網絡科總會延遲兩天才移交;


    調取的銀行流水,關鍵部分被蓋上 “涉密” 印章。


    祁同偉在白板上畫滿關係圖,用不同顏色的便簽標注可疑節點,卻發現每當他接近核心,線索就會莫名中斷。


    有次他在機房查看服務器日誌,發現淩晨三點有人刪除了部分訪問記錄,操作 ip 正是刑偵局內部網絡。


    他悄悄找到技術科的老吳,在單位食堂的角落碰頭。


    “老吳,這事你得幫我。”


    祁同偉壓低聲音,往老吳碗裏夾了塊紅燒肉,“我知道你最看不慣那些以權謀私的人。”


    老吳猶豫片刻,從兜裏掏出個 u 盤:“這是我偷偷備份的原始日誌,你千萬小心。”


    第七天傍晚,祁同偉收到匿名快遞。


    拆開粗糙的牛皮紙,裏麵是一盤錄像帶和一張照片。


    錄像帶裏,趙成業在某酒店包廂與幾個西裝革履的人碰杯,背景牆上的掛曆顯示日期是 2006 年 12 月 —— 正是 “暗夜錢莊” 論壇上線的時間。


    照片則是趙成業進入某科技公司的抓拍,他手中提著的公文包,與祁同偉在其辦公室見過的一模一樣。


    祁同偉將錄像帶鎖進保險櫃,撥通嶽父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老式座鍾的報時聲:“先按兵不動。”


    林正國的聲音壓得很低,“部裏正在籌備網絡安全專項整治,你的案子可能成為突破口。但趙成業人脈盤根錯節,他的學生遍布通信、金融係統,稍有不慎……”


    掛斷電話,祁同偉站在窗前,看著樓下街道上來往的車輛。


    一輛黑色帕薩特停在對麵巷口,車窗降下又迅速升起,他隱約瞥見後排坐著的人影,脖頸處有道醒目的疤痕 —— 那是趙成業的貼身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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