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過程,他一聲不吭,隻是靜靜看著葉舞操作,仿佛割裂的不是他的皮膚,而是別人的。


    要不是他全身緊繃,呼吸粗重,葉舞會以為,這家夥沒有痛覺。


    饒是如此,他也夠能忍痛的。


    如果是葉舞,她一定會哭天搶地——不對,她一定會要求打麻藥。


    葉舞取出羲和浴日花和刑天血藤,搗成藥汁,敷在傷口上。前者可修複神經,後者可促進傷口愈合,肌膚再生。


    凝視著葉舞的動作,視線在她眉眼間淺淺劃過,男人眼裏閃過一絲迷惘:“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葉舞動作一頓,嘴角上彎:“哥,搭訕詞是不是有些老套——”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手上動作都亂了,藥汁被敷到傷口外邊。


    這一切都是因為腦海裏突然響起的提示音:


    【成一寧好感度+60】


    【成一寧當前好感度:60】


    ???!!!


    係統是不是錯亂了?


    還從來沒遇到過突然加60好感度的情況!


    她就給他清理個傷口、取個子彈,他就給她加60好感度?


    至於嗎?


    準確地說,他們甚至還不算認識吧?有給陌生人加60好感度的嗎?


    看上她的顏值?不至於,娛樂圈什麽樣的美女沒有,他早該免疫了才對。


    此刻,葉舞甚至想給他做個開顱手術,看看他腦回路是怎麽長的。


    葉舞抬頭驚愕地看他,卻見男人雙眸沉靜,沒有一絲波瀾,一點不像對她有60好感度的樣子。


    要不是係統從沒出過錯,她真的懷疑係統出錯了。


    見葉舞看向他,他開口:“自我介紹下,我叫陳一寧。”


    “葉舞。”


    這樣,算是認識了。


    葉舞為他包紮好傷口,終於鬆了口氣,抹去額頭的汗水:“好了,這段時間,你好好躺著,不要動,不要碰傷口,傷口也不能進水。”


    頓了頓,又道:“有沒有人來照顧你?你的助理,或者朋友之類。”


    男人搖搖頭,口吻平靜:“助理……不能讓他知道我受傷。”


    夜色幽靜,給他的聲音染上一層微涼:“沒事,我自己就可以。”


    顯然,他不想麻煩別人,也沒太把自己受的傷放在眼裏。


    “吃飯怎麽辦?”葉舞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操心這麽多。


    “外賣。”


    葉舞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臥室的床上,開了一盞落地燈。


    橘黃色燈光圍了一圈,將他們攏在一起,兩人的身影交疊。外圍燈光不及之處,仍是一片昏暗。


    悄悄看一眼男人側顏,陰影輪廓清晰分明,黑眸沉靜,睫毛有陰影落在眼瞼。


    “我每天來給你上藥,順便給你帶吃的。”葉舞衝口而出。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閑事?


    他們才剛認識。


    他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受傷,是能自己照顧自己的,她在擔心什麽?


    可,話已經出口。


    “謝謝。”


    他竟也欣然接受,神情依然波瀾不驚。


    他動唇:“密碼你已經知道,隨時可以來。”


    “不怕我入室搶劫麽?”葉舞眨了眨眼睛,開玩笑。


    沒有回答。


    “你這麽隨便,我有點害怕。”葉舞又道。


    男人還是沒有回答,也沒有笑,隻是盯著她看。


    葉舞訕訕,嗬,沒有幽默感的男人。


    葉舞扶他躺下,幫他拽好被子。許是藥力發揮作用,他很快又睡著了。


    葉舞翻手為掌,一掌向他劈下,掌風停在他脖頸處。男人依然一動不動,呼吸平穩安詳。


    她在他脖子處比劃了一下,自言自語:“嗬,就你這還跟人槍戰呢,警惕性這麽差,我一掌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回答她的隻有男人平穩輕柔的呼吸聲。


    靜靜看著他熟睡的側顏,睫毛濃密卷翹,鼻梁高挺精致,嘴唇飽滿,皮膚是冷白色,臉上幹淨得沒有一絲瑕疵,竟與進行過容貌優化的她,有得一拚。


    還挺好看的。


    他身上有股屬於曠野的幽靜雪鬆香,右肩裸露,被白色繃帶纏繞,露出精致的鎖骨和大片冷白色肌膚,即便如此,給人的感官也是矜持疏離,並無張揚。


    葉舞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在記憶裏瘋狂檢索。


    這張臉,她的確不認識,但他這個人,卻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從在門口初見,葉舞就有這種感覺。


    她踱步到床邊,望著窗外出神。


    濃稠黑夜簌簌飄著雨,樓下園子裏幾盞孤燈立於雨夜,昏黃困在無盡黑暗,蕭條又浪漫。


    究竟是昏黃割裂黑暗,還是黑暗囚禁昏黃。


    葉舞在客廳尋到保溫杯,為他灌上溫水,放在床頭。


    又將熱毛巾擰得半幹,為他擦去額前和手腕的血跡。


    做完這一切,環顧四周,已沒有什麽需要她做的,她該走了。


    可是腳下的步子卻邁不開,她抿抿唇,尋來一件薄羊絨毯,蓋在身上,在長沙發躺下,側身看他。


    萬一,他今晚發燒呢?


    他傷得這麽重,身邊沒有人不行。


    為自己找了個蹩腳的理由,她便安心地閉上眼睛。


    昏昏欲睡之時——


    “啊……別……”


    一聲低低的呻吟讓她猛然驚醒,睜開眼睛,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床邊。


    “不,不要……別……啊……放開……放開我……”


    淩晨三點的月光被紗簾篩成碎銀,落在男人冷汗浸透的額發上。


    他臉色蒼白,秀眉擰成一團,手指死揪著被單,骨節泛白。


    她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那麽,隻是單純的噩夢?


    “一寧,醒醒。”她掌心貼住他濕冷的臉頰,拇指摩挲著繃緊的咬肌,“是夢,隻是夢。”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發疼,喉間溢出幼獸般的嗚咽:“媽……媽媽……嗚……不要啊……”


    葉舞摸出醫藥箱裏的安神精油,蘸著月色給他按摩太陽穴。精油的薰衣草香在指間彌漫,他緊繃的肌肉緩緩放鬆,夢囈停息,打結的眉毛鬆開,重新陷入沉睡。


    小鳥在枝頭鳴叫,晨光透過窗簾縫隙鑽進來,給屋內鍍上一層幽藍的光。


    睜開眼睛,他便看見她沉睡的側顏。


    她……一夜沒走?


    緊閉的雙眸少了昨日的狡黠靈動,多了份溫婉甜美。幾縷長發掉落在白皙的臉頰,她的脖頸像天鵝一般優美,蜷著身子的睡姿又像一隻乖巧恬靜的貓。


    睡顏安然平和,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仔細聽,還有輕微鼾聲。


    成一寧嘴角勾起,又很快放下。


    很想走到她身邊,幫她把發絲理好,又想起她叮囑他不能動,還是乖乖躺好,隻一瞬不瞬盯著她的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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