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麽?”陸成業心裏還是懼怕陸進的,轉著眼珠子試探道,眼皮子突突跳了三跳。


    “你賺到錢不就行了,到時爹心頭暢快,說不準還會將娘從佛堂接出來呢。這般說來,你才是府中頭等功臣。”宋清荷輕笑道。


    陸成業心頭如鋼針直刺,麵上卻不動聲色。這話說到了陸成業的心頭,不過轉念一想,他盯著宋清荷問:“我隻是不明白,大嫂一會兒待我如三月暖風拂麵,轉身又似九秋寒霜侵衣……大嫂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宋清荷用指尖將離自己過於近的陸成業推開,道:“有些事情,你得自己琢磨。”


    這時一個小廝從外麵跑進來,氣喘籲籲,“大少奶奶,您快過去看看吧,裴姨娘在佛堂前站了一個多時辰,臉色都白了。”


    宋清荷和陸成業趕到時,隻見翡翠站在烈日下麵,丫鬟要替她撐傘也被她推開,斕嬤嬤哀求道:“裴姨娘您回去吧,夫人她誰也不見的。”


    這裴姨娘正是得寵的時候,要是老爺因此再怪罪了夫人,夫人還要怎麽活。斕嬤嬤急的滿頭大汗,卻是怎麽也勸不動。


    宋清荷快步過去,“這是怎麽了?裴姨娘,你站這兒做什麽。”


    翡翠漲得通紅如絳紅的臉頰在發顫,額角滲出細密汗珠,手指死死絞著帕子,垂首盯著青磚地縫道:“我特來向夫人請罪。“


    斕嬤嬤趕緊解釋:“大少奶奶,夫人真不是誠心和裴姨娘過不去,是夫人誰也不見,連大少爺這幾日晨昏定省都不見。裴姨娘快回去吧,老爺知道了不好。”


    宋清荷拿過丫鬟手裏的帕子,為翡翠擦去汗珠:“斕嬤嬤說的是,你先回去,太陽這麽毒,你身體會受不了的。”


    “煩您與夫人稟報,翡翠自當謹守規矩侍奉老爺,請夫人原諒。”


    “哎,哎,老身記得了。”


    宋清荷和丫鬟一邊一個扶著腳步有些不穩的翡翠往外走,陸成業留在原地,眉峰緊蹙,指節攥得泛白,問:“我娘可還好?”


    斕嬤嬤抬頭:“夫人這幾日水米難進,晨起進一碗參湯便要嘔出半碗去。人都瘦了一圈。”


    陸成業道:“勸一勸我娘,她要的,爹給不了,就不要執迷不悟了。”


    “……”斕嬤嬤欲言又止,隻能點點頭。


    宋清荷扶著翡翠回到星月樓,屏退丫鬟,翡翠顧不上喝口水,壓低聲音:“小姐,昨日我聽見陸進和陸成業說已經準備好了,有事就推給裴少爺,還說二少爺不可能‘大義滅親’,他們就給二少爺個麵子,要把和北楚人的生意收縮。”


    翡翠焦急的說道,生怕說晚了,會影響到小姐的事。


    翡翠聽到的話,和那日陸觀棋問自己關於‘好壞’的標準剛好能對得上。


    那麽事實就應該是,陸觀棋奔著查李淺而去,結果查到了陸進,而陸觀棋事先並不知父親參與其中,出於父子血脈相連,他想要保護陸家,所以和陸進攤牌,才有了‘給二少爺個麵子,收斂生意。’這和陸家珠寶鋪進賬減少剛好能對得上。


    陸進認為陸觀棋既然已經查到了糧案,就必須要對朝廷有個交代……所以想著把罪名推給裴亭雲,也就是說,陸進不知道李淺的存在,陸觀棋沒有說。


    宋清荷星眸微斂,陸觀棋對陸進是有所保留的,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你也要小心,千萬別讓人發現了。”宋清荷看著翡翠蒼白的臉,心中滿是愧疚。“一會兒我讓廚房做碗消暑湯。今天的事情,陸進肯定會知道,你添把火,陸進就會更心疼你,更厭惡陸夫人。”


    回到雎爾齋,宋清荷正琢磨找個什麽時間去見陸觀棋的時候,就看見花廳裏的陸兆鬆打開食盒的蓋子。


    她這才想起陸成業送來的兩份食盒。


    “兆鬆。”


    “忘宜。”陸兆鬆手裏還拿著食盒的蓋子,問:“下人說這是成業送來的?”


    “嗯,剛送來,說給你吃的。”


    陸兆鬆凝望食盒半晌,五指驟然收力將木蓋合上,指節泛起青白。眼尾泛起猩紅卻硬扯出個笑來道:“我有核桃蘚,吃不了。”


    “嗯?”宋清荷打開另一盒,發現兩盒裏麵全都是核桃酥。“娘從未提過。”


    陸兆鬆道:“以前我也沒有,是這五年裏新得的病。”


    “你不是都忘了這五年的事麽?”


    “這個我沒忘,因為吃過一次渾身起疹子,還上不來氣,太難受了。這般滋味,饒是記憶殘缺,也烙在骨髓裏。”


    陸兆鬆盡可能的說的若無其事,以笑掩麵,宋清荷狐疑的看著他。


    “我去看會書。”陸兆鬆說完朝著花廳連接的側門走去。


    皇城司裏,陸觀棋拿到康遠傳來的紙條,嚴慎行被他留在自己家中,並無異樣。


    看後,陸觀棋當即寫下回複,要康遠看住了他,絕不可能離開京城。


    不管是為了守住陸進的秘密,還是為了保護宋清荷,陸觀棋都必須阻止嚴慎行繼續調查下去。


    嚴慎行的苦心,陸觀棋能理解,可有些話,他說不出口。


    忽聞守門侍衛踩著石階發出的碎響,來人單膝點地,呈上朱漆拜帖。


    裴少爺請陸觀棋過府一敘。


    想著裴亭雲肯定是要和自己說宋清荷的事,陸觀棋收下帖子,吩咐侍衛備好馬車。


    裴府後宅青磚小徑曲徑通幽,苔痕爬滿雕花照壁。陸觀棋轉過九曲回廊,剛邁進後宅花園的大門,就看見一襲月白襦裙的宋清荷倚著朱欄,鬢邊的金雀步搖簌簌生光,她一手拿著魚食碗,一手撒入湖水,紅鯉驚散後又複聚。


    宋清荷朝他這邊看來,“觀棋?”


    陸觀棋快步過去,這次他不想稱呼她為大嫂,到了嘴邊才發現上次竟然沒問她叫什麽名字。


    “我還不知道你的本名。”


    宋清荷莞爾一笑,“名字不過是個代號罷了,你還是叫我忘宜吧,不然我怕哪天你忘了,在陸家叫錯,我小命可不保。”


    “我會護你周全。”陸觀棋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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