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早上,被風一吹,還是有點涼意。


    宋清荷陪陸夫人去賬房查賬,兩人剛進小院,就瞧見陸成業站在賬房門口。


    “娘,大嫂。”陸成業拱手行禮,臉上帶著笑意。


    陸夫人道:“你怎麽在這兒,今天沒去巡鋪麽。”


    陸成業回:“這個月商鋪的利潤要轉到府裏的賬上,我是為了這個而來。”


    “這個月賺了多少?”陸夫人隨口問道。


    “除去鋪子的必要費用,轉到府裏的有二十一萬兩。”


    陸夫人並不覺多,稀鬆平常的水平。在她身後的宋清荷心裏一驚,陸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以陸成業的小生意根本賺不到這麽多吧,所以陸夫人應該清楚陸家在做販私鹽的勾當。


    果然沒有一個無辜的陸家人。


    陸夫人讓賬房先生拿給府中小廝丫鬟們發放月銀的冊子,“給大少奶奶。”


    宋清荷雙手接過,翻了兩篇,看到幾個熟悉的名字,是在錦繡齋做事的丫鬟們。


    “一兩?”宋清荷吃驚的抬頭看向陸夫人。


    “怎麽了?”


    宋清荷盡量委婉,道:“是不是有上漲的空間?”


    陸夫人笑道:“你心善是好事兒,不過她們幾個是死契,一個月一兩銀子是正常的價格,就算不給月銀,也正常。”


    宋清荷這時被其中一個丫鬟名後的備注吸引去目光:“過年打碎一隻碗,扣二十兩?”豈不是這個丫鬟一年八個月都沒有一分錢的意思?


    陸夫人不以為然:“是啊,做錯事自然要受罰,平時吃穿用度都是府裏供著,她們不用花錢,所以扣二十兩並不會影響到她們的生活。死契的仆人,主家是隨時可以要他們的命,官府都不會追究。”


    宋清荷當然知道死契的仆人意味著什麽,可是宋府的死契仆人,每個月有三兩銀子,如果他們想要離開,隻要給宋府當年買下他們的錢就可以隨時離開。


    宋泊簡總說,對人要寬容些,不要太苛刻,別人自然也會投桃報李。


    “忘宜明白了。”宋清荷應聲道。


    陸夫人接著道:“你在裴家的時候,是裴家遲早要嫁出去的女兒,現在不一樣了,陸家就是你的家,就是你的一切,以後給下人們發月銀的任務就交給你,你看沒問題就讓賬房發。”


    說完,陸夫人吩咐賬房先生教教宋清荷,“我去庫房看看,一會兒回來。”


    “是,娘。”宋清荷行禮,恭送陸夫人。


    陸夫人經過陸成業時,問他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在這兒還能幫著解答一些問題,方便大嫂更快學會。”陸成業道。


    “好。”


    陸夫人帶著丫鬟離開賬房。


    陸成業找了個位置坐下,在賬房先生書桌的對麵,翹著二郎腿看賬房先生教宋清荷如何看賬本。


    宋清荷學的快,賬房先生說了一遍,她就能領悟其中要義。


    陸成業道:“你先出去,我有話和大嫂說。”


    “哎。”賬房先生弓著腰,應下。


    “大嫂那天的話,令我醍醐灌頂,謝謝大嫂。”陸成業靠著椅背,慢條斯理,用不真誠的語氣說著感謝的話。


    宋清荷想,這種水平的壞人也好,總是讓人能看出來他想做什麽,好過‘笑麵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宋清荷嘴角含笑,淡淡的回答。


    陸成業聳聳肩,沒有再說話。


    早上是範馳海幫陸觀棋上藥,接著拿出嚴若敏交代的布條,準備給陸觀棋的手掌包紮上。


    “這是幹嘛,一點小傷而已,不至於。”陸觀棋立馬把手撤走,起身準備往外走。“我進宮一趟,你告訴我娘,我中午回來吃飯。”


    範馳海拿著布條,點點頭。


    陸觀棋走出韶光苑,朝前院走去時忽然感覺餘光好像瞥見了誰,他往後倒了幾步,透過月門,看到宋清荷和陸成業沿著石子路邊說話邊走。


    陸觀棋眉頭揪巴成一團。


    陸成業問:“你知道,娘剛才去的庫房是用來幹什麽的麽?”


    宋清荷:“不知道。應該是存放府裏一些暫時用不上的東西吧。”


    陸成業搖搖頭:“是你的陪嫁,你知道你的陪嫁有多少麽?”


    這個宋清荷並不清楚,她側頭看向陸成業:“怎麽了?”


    “你的陪嫁能買下五個陸府。”當初是陸成業負責清點裴家送來的陪嫁,整整裝了三十馬車,為了對外宣稱‘陪嫁不多,隻裝了一個房間’,陸進讓陸成業打通十間房,才勉強用‘一個庫房’裝下三十車的古董金銀。


    宋清荷笑笑:“裴家就我一個女兒,當然會盡可能多的送陪嫁。”


    陸成業拋出另一個問題:“大哥對大嫂好麽?”


    “自然是很好,否則怎麽會因為我遇刺回娘家,就吵著要去看我。”宋清荷停下腳步,問:“成業這麽問,是什麽意思呢?”


    陸成業一個人往前走了兩步,慢慢停下後轉身,兩人呈現麵對麵的姿態。


    “大嫂很聰明,我喜歡這樣的人。大哥天真爛漫,幼兒心態,我是擔心大哥會照顧不好大嫂。”陸成業勾起嘴角,道。


    宋清荷漫不經心道:“府裏丫鬟嬤嬤一大堆,不愁我沒人照顧,成業不用擔心。”


    皇宮。


    興懿皇帝看到陸觀棋受傷的兩隻手掌,臉色嚴肅不悅,讓小太監宣太醫,給他瞧傷。


    “不用,小傷而已,都上藥了。”陸觀棋故作輕鬆的笑笑。


    興懿皇帝示意小太監作罷,讓他退下。


    暖閣之中,隻剩他們兩個。


    “觀棋,你已經不是以前的陸家二少爺了,你現在是皇城司使,你在外處事果決、獨當一麵,為什麽還要把自己放在陸家庶子的位置上呢?”興懿皇帝不解,他對陸觀棋感到恨其不爭怒其不幸。“你要是想,朕可以和丞相說,讓他準許嚴姨娘隨你一同搬出去。”


    他也是庶子,比誰都能理解庶子的處境和心酸。所以他完全不懂,為什麽以陸觀棋現在的身份地位,不另立府邸,還要在陸家做個任人斥責的庶子呢?


    陸觀棋目光低垂,落在地上的磚縫,他鼓起勇氣般張口:“我懷疑私鹽一案,與陸家有關。我想留在陸家找尋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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