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璠詫異的目光中,裴亭雲繼續道:“你是朝廷通緝要犯,為了掩人耳目,答應替忘宜出嫁,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陸觀棋是陸家的人。所以你說的,陸觀棋懷疑你是替嫁,也是假的,你在利用我。”


    不等宋清荷解釋,王璠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衝著裴亭雲哀求:“裴少爺,求您原諒清荷,她從死人堆裏爬出來,隻想活命,她不是有意騙您的,裴少爺。”


    王璠連連磕頭,每一下都重重的磕在地板磚上,發出‘嗵嗵’聲。


    宋清荷以為舅舅一直都不肯原諒母親,不成想這些年舅舅居然每年都會偷偷探望自己一次,現在更是為了自己給裴亭雲跪下。她瞬間紅了眼眶,起身去扶王璠。


    “舅舅,您起來,這事兒和您沒關係,是我一人所為。”宋清荷哽咽著。


    王璠不肯起來,還在求情:“您要怪罪就怪罪我,是我沒有做到舅舅的責任,裴少爺,對不起。”


    看到舅舅不肯起來,宋清荷索性放棄,對裴亭雲道:“你不是也利用我解決裴家的燃眉之急麽?我不能被陸家知道身份,而你拿我替嫁,也不能被陸家知道。我說過,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不怕死,但不能手刃陸觀棋,我死不瞑目。”


    裴亭雲沉默不語,偏廳裏安靜的詭異。


    “你父親的死,並不全是因為販賣私鹽,至於其他原因,我也不清楚。”裴亭雲語氣輕柔,似乎是怕太刺激宋清荷。


    宋清荷眉頭緊蹙,盯著裴亭雲低聲追問:“你還知道什麽?”


    裴亭雲重重的歎口氣:“真正販賣私鹽的,是陸進和陸成業。根據陸成業所說,陸觀棋不知情,可真偽我無法確定。宋小姐,裴家被陸進要挾,幫他販賣部分私鹽,家父為此鬱結難舒,一場大病後去世,陸進反而逼著忘宜嫁給陸兆鬆,一是為了繼續裹挾二是看中了裴家的家產。我多次想中斷這樁生意,都被陸進和陸成業父子以裴家上下百餘口生命相逼。”


    宋清荷怎麽也沒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父親口中那位正義仁義的當朝丞相,想要替父申冤難如登天。


    “宋小姐,陸家勢力龐大,非你我一己之力可以抗衡。王師傅曾經救過忘宜一命,為了報恩,我可以設計一出假死,助你逃離陸家。”裴亭雲鄭重道。


    王璠見狀趕緊磕頭:“謝謝裴少爺,謝謝裴少爺。”


    宋清荷不假思索,斷然拒絕:“不,我不走。我們合作吧,讓壞人得到報應,我們才能得到救贖。”


    陸府。


    從集市回來,陸兆鬆開心的去給陸夫人展示自己的新玩具,宋清荷被他拉著,穿過花園朝佛堂走去。


    每天這個時候,陸夫人都會在佛堂誦經。


    此時陸觀棋恰好從花園的側門進來,三人在涼亭前相遇。


    “二弟!”陸兆鬆鬆開宋清荷的手,朝陸觀棋快步走去,拿起手裏的玩具先展示給他看。“都是姐姐給我買的,你看。”


    陸觀棋淡淡的笑笑:“大嫂對大哥真好。”說著,視線投向宋清荷,意味深長。


    親從官回稟,那座裴宅正是裴亭雲的宅邸。裴家和王璠究竟是何關係?與宋案是否有牽連?裴忘宜從逃婚到十分融入陸家,此事有何因果?陸觀棋眼前,迷霧重重。


    宋清荷從容自若道:“等觀棋成婚了,弟媳也會這麽對你的。”


    她已經不想追究,陸觀棋究竟知不知道陸進陸成業才是販賣私鹽的幕後主謀,總之,陸家人,都該死。


    陸觀棋笑而不語,頓了頓岔開話題:“大哥和大嫂剛才去哪兒玩兒了?”


    宋清荷朝前走了幾步:“一條集市,我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聽說那兒是京城有名的街,就去了。京城確實繁華,比落雁城的人多多了。要不是有斕嬤嬤跟著,我一個人都拉不住你大哥。”


    陸觀棋背著手,附和:“大哥好動,喜歡出去玩兒,隻是大娘不放心,很少允許,所以這得到機會能出去,自然會野一些。”


    宋清荷道:“我和你大哥要去給娘請安,觀棋要是不忙也一起去吧,娘為了你的婚事也沒少操心。”


    陸府有誰不知陸夫人最不待見的人就是嚴若敏和陸觀棋,可宋清荷兩句話就把陸觀棋釘在道德的柱子上,要是他不答應去給陸夫人請安,就是‘不孝’,就是‘忘恩負義’。


    陸觀棋應道:“大娘的恩情,我自當謹記,我們一起去給大娘請安。”


    “嗯。”宋清荷微微一笑。


    一個時辰前,裴宅。


    宋清荷對裴亭雲和王璠道:“陸觀棋陰鬱狡詐,雖然放了舅舅,可肯定會派人跟蹤。裴公子和舅舅是相識關係,他恐怕已經知道了。如果陸觀棋問起,裴公子可以如實說,舅舅八年前曾救過裴小姐的命,所以這些年兩人一直有往來。”


    裴亭雲點下頭:“我明白了。”


    “舅舅,隻要陸觀棋認為你還有價值,他就不會輕易殺你。你就繼續待在京城,找個房子住,可以重新開鐵匠鋪,正常生活。任他監視一段時間。”宋清荷繼續道。“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陸觀棋怎麽會知道,舅舅每年都會來京城看我呢?連我這個當事人都不清楚,舅舅,這事兒你告訴過別人麽?”


    王璠陷入回憶之中,在腦海中苦苦搜尋。忽然間,他想到一個人。


    “大勝!大勝知道!可是他答應我,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連宋泊簡都不知……”王璠越說越不自信,越說越猶疑。


    “大勝?”宋清荷腦海中快速過一遍宋府名字裏有‘勝’字的人,“宋勝?他在宋府待了很多年,舅舅你認識他?”


    “他是落雁城人,我們自幼相識,後來他家為了生計搬到京城,我是在秀兒去世後才知道他在宋府當差,還改姓宋。”王璠如實回答。“我能每年偷偷看你一次,也是多虧他幫忙。”


    宋清荷將自己放在宋勝的位置上去思考,慢慢道:“如果真是宋勝,那說明他沒死,還投靠了陸觀棋。宋府出現內鬼,內鬼會隻做這一件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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