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荷不會玩蹴鞠,但也配合著陪陸兆鬆來回扔了幾下球。


    斕嬤嬤帶來兩個丫鬟、兩個小廝,說是給宋清荷的下人。


    四個人不過都是十三四歲的孩子,宋清荷暫且收下。


    不過這倒是給她提醒了,她需要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幫自己。


    雎爾齋涼亭下,宋清荷得到空閑和暫時的安穩,終於能好好捋順父親的案子。


    她手握著一杯冒熱氣的茶水,凝視氤氳,整個人似乎再次回到那日的滅門大火。


    宋府。


    天色逐漸暗淡,有丫鬟傳話給宋清荷,“老爺夫人請小姐移步一敘。”


    放下手裏的書卷,宋清荷起身走出自己的閨房。


    等她趕到時,宋泊簡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一側站著孟南曦。


    兩人臉色凝重,本應該是放著公文的桌麵,現在放了一個包袱。


    “爹,大娘。”宋清荷隱約察覺不對,不由的加快步子。


    宋泊簡道:“小時候曾有一位姓朱的夫子,教過你三年,可還記得?”


    宋清荷應聲:“記得,朱夫子是前朝秀才,教女兒那年已經是古稀之年,所以三年後便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宋泊簡把包袱塞給女兒,說:“這裏麵有朱夫子的地址,你現在立馬出城,去投奔夫子。夫子人好心善,定會收留於你。包袱裏有兩套衣服和一百兩銀子,足夠你生活幾年。沒有我的準許,此生不得回京。”


    宋清荷放下包袱,追問:“出什麽事了,爹?”


    孟南曦了解宋清荷的脾氣,今天不如實相告,她肯定不會獨自偷生。


    “三個月前,圖州黑市出現一批私鹽,皇城司指控你父親勾結當地山賊倒賣。你父親身正不怕影子歪,任由皇城司查。誰知皇城司居然偽造證據,現在是有口難辯。”孟南曦憤恨道。“倒賣私鹽是死罪,清荷,你趕緊走。”


    宋清荷不肯:“不,我要與宋家共存亡。”


    宋泊簡又急又氣:“皇上登基後,授意陸觀棋查辦了十幾名官員。他心狠手辣,殺人無數。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作為父親,爹不能看著自己的孩子死。”


    管家著急忙慌的從外麵跑進來,甚至顧不上禮節,大聲道:“老爺,夫人,皇城司破門而入,不由分說開始殺人!”


    宋泊簡從書桌後繞出來,深呼吸鎮定下來後立馬對孟南曦囑托道:“夫人,你帶清荷走。”


    孟南曦深知眼下的緊迫,她沒有時間和丈夫話別,隻點下頭,便拽著宋清荷的手跑出書房。


    在孟南曦的書房裏,她從書架的最下麵一層翻出一個藏青色封皮的冊子交給宋清荷。“這是鹽鐵司的賬冊,能夠證明你父親的清白,或許還能從中找到真凶。絕不可以落入陸觀棋之手。”


    宋清荷已然淚流滿麵:“大娘,我們一起走。”


    “我要與你父親,同生共死。”孟南曦伸手摸摸宋清荷的臉。


    圖州,私鹽,山賊,鹽鐵司,陸觀棋。宋清荷從回憶中抽離,現在無非兩種可能。


    一是陸觀棋勾結真凶,構陷父親。


    二是陸觀棋也不知道真凶是誰,為了結案邀功,屠殺宋府滿門。


    現在宋清荷能接觸到的,隻有陸觀棋,若是從他身上發現不了端倪,再想辦法去圖州。


    丫鬟雪瑩順著湖麵上的石板走向涼亭,恭順的行禮後道:“大少奶奶,嚴姨娘求見,說是要送您首飾”


    宋清荷轉動茶杯,回:“請她進來。”


    沒一會兒,嚴若敏和一個端著木匣子的丫鬟在雪瑩的引路下,來到涼亭。


    宋清荷沒起身,隻微笑著看向嚴若敏:“嚴姨娘。”


    嚴若敏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她邊應聲邊示意丫鬟打開木匣子,露出裏麵的一副首飾。


    是珍珠項鏈,珍珠耳墜和一隻用珍珠鑲嵌的點翠發簪。


    “為了祝賀大少奶奶大婚之喜,這是我一個月前就開始琢磨的禮物。都是東海一等珍珠,找梧桐閣的老師傅定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少奶奶心意……”嚴若敏道。


    宋清荷瞥一眼首飾,道:“嚴姨娘有心了,雪瑩,收好。”


    雪瑩上前扣上盒子,端在手裏。


    宋清荷再沒說話,更沒請嚴若敏坐下,而是自己給自己續上茶水。


    嚴若敏尷尬的兩隻手在身前搓兩下,開了口:“其實,我還有一事想和大少奶奶商量。”


    宋清荷笑了一下,道:“猜到了。嚴姨娘請坐。”


    要接近陸觀棋,嚴若敏是關鍵。


    “是這樣的,之前大少爺沒成親,觀棋是弟弟,自然不敢早於大哥。現在大少爺也成親了,我尋思著是不是可以為觀棋尋覓段良緣。都說長嫂如母,所以我就厚著臉皮來跟大少奶奶商議。”


    宋清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嚴姨娘思慮周全。不知觀棋可有意中人?”


    嚴若敏眼看宋清荷讚成自己的想法,心裏開心的不得了,人也放鬆下來。“應該是沒有吧。他八歲進宮給皇子們當伴讀,後來又去軍營中曆練三年,和我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不過,父母之言,媒妁之命,隻要是老爺和夫人看中的,他肯定沒意見。”


    宋清荷道:“觀棋官拜五品,按照朝廷規製,應該另立府邸,其實成親的事情,完全可以讓他自己做主。”


    以陸觀棋的為人和成就來說,他其實沒有必要還住在陸府,尤其是陸夫人對嚴若敏諸多挑剔,嫡庶之分尤為嚴格。宋清荷對他太不了解,不能貿然開始查明真相。


    嚴若敏流露出心疼兒子的表情,目光低垂,落在石桌上。“因為我這個做娘的還在這兒,所以他不會另立府邸。”


    是怕陸夫人肆無忌憚的欺負嚴若敏吧。宋清荷想來覺得諷刺,沾滿人血的雙手,還想著保護自己的娘。所以別人的命,不是命麽。


    “觀棋是個孝順的孩子。”宋清荷笑得溫柔,笑得毫無感情,道。“這事兒我記下了,等找機會和娘說說。嚴姨娘放心,身為長嫂,一定會幫觀棋找個門當戶對的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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