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派雪山之巔,山腰大雪。


    “公子,這雪山之巔真是太難爬了,不如我們回去遣人慢慢爬,或者尋隻不怕冷的靈鳥,總能將消息遞上去。”


    眉角凝著雪霜,哆哆嗦嗦的裴繹格外執拗地搖了搖頭,對的是自己最為親近的所帶唯一隨從。


    “不成!不能找別人,他最多疑怕是不信,況且也不能隨意泄他身份,小成子你可得爭氣啊!咱好歹一塊兒從他那兒得了不少好處,這粗大腿可丟不得!”


    裴繹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兒,嘴前熱騰騰地立馬給凝成一片白霧。


    “公子,上回我也見著了那位秦姑娘,總覺得眉宇之間莫名地有些熟悉,小成子我美人兒也跟著公子見過不少,但是您不覺著那姑娘的眼睛與咱們山上那......”


    小成子欲言又止地發著言,越是回想著秦沐的臉越是覺著原來世界上還有跟那一位眼睛如此神似之人。


    “住嘴!那位的事情豈是你能議論的!你再敢抱怨東抱怨西,本公子就把你送回山上去,跟那群漢子去關在一起!”


    裴繹自己想歸想,但是涉及到他最崇拜的人,就不允許別人把想的說出來。


    “小成子不說就是了嘛!不過現如今連那位難搞的太子殿下都有了喜歡的姑娘,公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別總忙活別人家的事兒,前幾日鐵鐵山上不是來了信,若你一年之內不成個家,就要把我們給捉回去,押你去跟姑娘成親。”


    小成子怏怏不樂著,要是被山上給捉回去了,怎麽隨心所欲地花金錢銀錢來吃香的喝辣的啊!


    “哎呀,你放心,他們才不敢押我去跟別的女人成親,我那寶貝未婚妻的娘還不知道擱哪呢!趕明兒我尋到個喜歡的姑娘直接帶到我叔叔那去,一跪!一哭!他又沒有夫人孩子,肯定就斷了這約由我去。”


    裴繹信誓旦旦,從記事起他就知道這婚約不過是空口白話,要是山上真有那嬌滴滴的表妹,他這輩子也逃不出山來。


    “公子,我冷得腿也直打顫兒,走不動路了。”


    小成子噗通一屁股坐在路旁的厚積雪裏,頓時陷下去半個深屁股坑。


    “正好...有人來接我們了。”


    裴繹瞧見從山上慢悠悠走來的男人,銀白立挺的長袍,外披著柔軟暖和的大麾,行著踏步如履平地,優雅閑適,比起他們這狼狽的主仆二人,簡直是致命的碾壓。


    裴繹心裏突嚕嚕地冒著酸水,頓時覺得自己明明無妻無兒又家纏萬貫,怎麽就過得這麽憋屈,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麵前這個一絲表示都沒有的男人。


    他心裏莫名地升起了一絲壞兮兮的小念頭,他還非得看看蓮莊莊主如流言裏描述的那般為女人失魂落魄的模樣。


    “你們不能再往上,觸了雪山的禁製會擾我師父,何事,說。”


    簡蓮生一如既往地站得筆直,聲音雖清冷但麵對裴繹還算是柔和。


    “說當然是你的事,還有你那位秦姑娘的事兒。”


    見著他的人,裴繹自然是不著急了,語尾刻意地加長了些,賣弄著他的玄虛。


    “說!”


    這一個字比起剛才,儼然是冷了幾分,裴繹又赫然看到他隆了隆眉。


    不戴麵具掛麵紗的泊寧君,以往可沒有這般情緒波動的厲害的時候。


    “秦沐接了傭兵樓的黑色任務,去鳳凰山取朱雀卵......”


    裴繹頓了頓,偷偷瞄了眼簡蓮生的臉色,嗯~戴著麵紗看不清,應該還好...那麽接下來他要說的話還有那麽一點勇氣說出口。


    “被蘇氏的人擄上山去了,聽說直接就被抬進了那蘇赤的凰閣裏,總之說是要做蘇赤的人了!”


    裴繹劈裏啪啦地把這話說出口,同時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與某人保持一定距離。


    “聽說?”


    涼測測的聲音裏儼然帶著不悅,裴繹偷偷對上簡蓮生毫不掩飾的責問目光,自然是有些發虛。


    “總是我們馬不停蹄趕來告訴你已經三日了,秦沐有沒有變成別人的媳婦我不知道!”


    裴繹邊豁出去地大叫著,邊用手肘護住自己的臉,可以挨打,但臉上絕對不能掛彩!


    隻是良久都沒有聽到某人發火的動靜,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放下,眼前早沒了那個男人的蹤跡。


    “公子,他騎了白霜鹿下山了,簡太子沒有責怪我們,看來那姑娘也沒對他多麽重要。”


    小成子話語之中還有些高興,本來戰戰兢兢怕得罪了金主的這顆心有那麽一瞬間安然落下,隻是下一秒就被他家公子給潑了涼水。


    “蠢蛋瓜子!他都召靈獸往他女人那跑了,還不重要......”


    裴繹罵罵咧咧地用手指著山下,“要不是你連個人都看不住,本公子至於擔心他簡蓮生秋後算賬麽!”


    小成子心虛地縮了縮後頸脖子,這次也不敢回嘴。


    早知道那姑娘膽子那麽大直接領人去斬殺朱雀的話,他也不至於來不及帶人跟上。


    本以為看住一個柔柔弱弱的姑娘,三兩人足矣,天王老子也想不到才三兩日那姑娘就能捅出這樣個大簍子來。


    雪花零落,飄飄灑灑隨風落入山腳,迅速融成葉上潮濕的露氣,成為生機盎然的一處鮮活的景,天派雪山之巔,才終年不化。


    而遠隔百裏的鳳凰山上,還是響應時節的初秋,甚至因著鳳凰常年久居,而宛若夏季般多彩。


    腿疾許久未複發了,在這座溫暖又陌生的山上,似乎隻要他一輩子坐在這木椅上,就一輩子也感覺不到疼痛。


    就算他新受的腿傷可以愈合,他依舊還可以像以前那樣站起來,不過就算他站起來了又如何?他厲青瀾不還是那個被皇室遺棄除名又沒人要的殘廢麽?


    聽見木門的嘎吱一聲,然後是刻意放慢的輕柔腳步聲,厲青瀾緩緩地睜開闔著的眼。


    一襲鵝黃色的身影映入眼裏,明媚嬌俏得像冬季後的一抹迎春花色,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那個落日的傍晚,手捧著小龜蹲在門口微笑的少女,那兩個淺淺的梨渦璀璨得像他從未見到過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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