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這樣,那我就再考考你吧。”


    老人放下手中的事情,走到了庭院的荔枝樹下,在墩子上麵做了下來,布滿鄒紋的手,毫無規律的合上,靠在桌子上。


    夏桐也跟了過去,雖然不知道要做什麽。


    老人抬頭,看了一眼夏桐。又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凳子。


    “坐下吧。”


    “爺爺請講。”


    “你說,上一次不經意間聽我講起金銀花,那你可知,我後麵又提了什麽?”


    “提了什麽?”


    夏桐小聲呢喃,似是在思考。


    她好像一時想不起來了,畢竟,當時隻是閑著聊,便在旁邊隨便聽了一點。


    “要不,爺爺你給我提示一下?”


    “好!”


    “那草藥啊,太常見了,到處都可以看見它的身影。特別是草坪上,很多。”


    夏桐含著唇,思考著。


    “魚腥草嗎?”


    那不到處都是,還可以吃呢。


    “哈哈……”


    “魚腥草是到處都是,很常見。但卻不是我所說的。”


    “那是什麽?”


    “我再給你一個提示,這草呀,有粘液,不是很好聞。當然,它的果子,像一個圓,風一吹就會在風中跳舞。”


    “


    “蒲公英嗎?”


    老人含笑,示意夏桐繼續說。


    “嘿嘿,爺爺你沒有反駁,那就說明說猜對了嗎?”


    “可以這樣說。”


    “那就是了,爺爺是想要考我蒲公英的作用嗎?”


    “有何不可,反正你現在是我的徒弟,怎的,你還要反悔不成?”


    “沒,可以,當然可以了。”


    “蒲公英呢,首先,有清熱解毒的作用,可以用於熱毒證,尤善清肝熱,治療肝熱的目赤腫痛、口舌生瘡,還有多種感染。如肺部感染、化膿性疾病,比如皮膚感染、化膿等。


    其二,還有清熱散結的功能,可以清熱散結,預防結節的發生,對所有的疔瘡、腫毒、瘰鬁、痰核,都有消腫散結的作用,特別是對於乳腺結節、乳腺增生,有著很好的改善作用。


    然後,就是利尿通淋了,蒲公英有清熱、利尿、通淋的作用,用於尿頻、尿急、尿不盡等症狀。還可以用蒲公英來泡水,蒲公英泡水也可以利尿,幫助小便排出。


    第四,清熱利膽的作用,蒲公英的清肝利膽、解毒退黃的作用非常顯著,對於各種肝炎、膽囊炎、胰腺炎,都有很好的抗菌消炎的功效。


    第五,抑菌,蒲公英可以有效的抑菌,與剛剛提到的金銀花一樣,有著很強的抑製作用,特別是在受傷之後。


    最後,還要防治貧血的作用呢,可以有效的防治貧血,其中含有的鐵元素,可以有效的補充鐵質。”


    “這麽好,那什麽藥方都可以用嗎?”


    “當然不行了,再好的藥,也有自己的適用範圍,和對象。”


    蒲公英的適宜人群,急性乳腺炎患者,胃潰瘍患者,部分胃炎患者,瘡癤患者等等。


    禁忌人群,陰寒症患者,孕婦等不宜同食。”


    老人在夏桐看不見的地方連連點頭。


    他以前就有過讓夏桐學習草藥的心思,畢竟,她家境貧寒。


    識得一些草藥,生小病的時候,可以就可以解決了,不用花很大的價錢的看病。


    與此同時,識得一些草藥,還可以采一些草藥曬幹了,拿去醫館賣。


    雖然大多數都不是很值錢,但是總比沒有到好吧。


    之所以一直沒有開口的原因呢,則是,這個社會對女子的偏見太深了,雖然表麵講什麽女孩子好呀。


    但是,你出去會看看,有什麽重要的工作,並沒有人會交給女人的。


    更何況是醫學,這與命相勾連的玩意。


    沒有人會去找一個女子醫治的。


    但是,現在,既然夏桐有這個心思,那他就成全她一把。


    人啊,總不能一輩子碌碌無為吧,女子又怎麽樣,女子照樣可以幹出一片天地。


    “好,好!”


    “桐桐知道的不少嘛,都超出我的想象了。”


    “既然如此,我給你講講關於這藥其他的吧。”


    “好!”


    夏桐乖巧的把手搭在雙腿前,背挺得可直了,一副認真的模樣。


    “與大多數的草藥一樣,即可以入藥,也可以單獨吃。蒲公英呢,有兩種食法。第一種呢,則是,涼拌蒲公英。將洗淨的蒲公英用沸水焯,瀝出,用冷水衝一下。佐以辣椒油、味精、鹽、香油、醋、蒜泥等,就可以調製出一道美味的菜肴,夏天的時候吃,在好不過了,清涼解暑。當然,也可根據自己口味拌成風味各異的小菜。”


    他看向頭頂的荔枝樹,一個個偌大的荔枝懸掛在樹丫上,有的樹枝向上挺拔著。


    而有的,則是被果實壓得直不起腰來,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了。


    觀看地上,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出掉落的荔枝。


    老人是吃不完的,而他們身後的這顆荔枝樹少數也有一二十年了,從夏桐的記憶中,好像就一直存在著。


    它好像長大了,又好想沒有,像回憶裏麵的一樣,老樣子。


    大的差點把房子遮完,沉甸甸的果實,一壓一壓的垂在房頂,直頂著蓋著房子的茅草。


    有一兩顆荔枝,頑皮極了,爭執著從樹上脫落,去尋找新的地方。


    不幸的,掉落在在房頂上,亦或者是掉落在茅草的縫隙間,但這都沒有關係,因為他們的命運都一樣,那就是幹巴巴的待在原地,等待著風吹雨打,烈日的爆曬。然後,失去自己全身的水分。最後,變成幹巴的一團,也許是一顆種子,也許是包著外皮,看不出原本模樣的一堆黑乎乎的東西。


    有幸被別人看見了,可能會胡亂的猜測一番。不過,大概率,會猜對吧,畢竟,這院子裏麵,就這麽一顆可以吃的荔枝樹。


    按照舍遠求近的原則,都會說是荔枝。


    但是,那又有什麽關係,反正,它已經死了,再沒了價值。


    幸運的呢,可能會掉到房子背後的溝裏麵,哪裏雖然陽光不是很充足,但是土壤肥沃,雨水充足。那幸運掉落的果子,很有可能會發芽,開啟自己新的人生。


    像一個滿懷雄心壯誌的少年,滿腔熱血的告別自己的親人,去這充滿危險,又不失真愛的世界闖蕩。至於結果如何,就看自己的造化弄人,亦如這顆大樹,亦如世間萬物。


    老人有一個孫子,年紀比她大一兩歲的樣子。


    不過,人家比她聰明多了,年紀輕輕就在衙門找了份差。


    至於是什麽,她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以村裏麵人的反應,該是不低的。


    他的名字叫嚴謹,據說,這個名字是他那有知識的父母起的,可謂是羨煞旁人。


    嚴謹,人如其名,平日裏總是喜歡端著一張臉,麵無表情。


    村裏人,大多不敢與其來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怕的。


    不過,他卻待自己很好。像一個大哥哥一樣,可叫其他女孩子一個羨慕嫉妒恨。


    嚴謹與老人一起生活,但卻不是每日都回來。


    有時候,不是很忙力氣,就一天回來一次。有時候,實在是抽不開身,就幾天,半個月,一個月回來一次。


    不過,大多數時候是忙的。


    好在,老人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的生活,不然,可不得寂寞死。


    夏桐又惋惜的看了看,自己觸手可及的荔枝。


    知道,這院子裏麵的荔枝,每年都不是被吃完的,而是被爛完的。


    前兩年,老人還會覺得可惜什麽的,讓喜歡吃的人來采。


    這話一出,幾乎家家戶戶都拿著籃子來,爬樹的就負責爬樹,地上蹲著的就負責撿。


    一家采完了,另外一家又接著上。


    一連幾天,院子裏麵都堆滿了人。


    甚至,更過分的,大晚上的也來摘,好像做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一樣。


    有的人,頭天剛弄了回去,還沒有吃完。第二天,又趕忙拿了個更大的家夥來,生怕被別人摘完了,自己得不到什麽吃的。


    本來喜歡安靜的老人,那幾天,硬是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剛睡著,又被吆喝聲吵醒了。


    這還不是最過分的,在爬樹的過程中,有人掉了下來,就想著,反正老人都是醫者,就隨便在他家開藥了。


    這藥呀,要開不難,但是免費的卻很難。


    一個個的,宛如上街罵人的潑婦一般,毫無形象的失聲大罵。


    說什麽,你叫我們爬的,樹是你家的,人摔壞了,沒有叫你們賠錢就好了,開點藥怎麽了?再說了,這點小藥,值多少錢?兩三個紙幣,還不夠塞牙縫的,小氣什麽啊,你家這麽有錢,少賺點怎麽了。


    當時啊,這事傳得沸沸揚揚的。


    一個個的都在罵是那女人不懂事,拿了人家東西,還這麽囂張。


    可是,議論歸議論,卻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的。


    他們似乎忘記了,對方還隻是一個老人,一個時常幫助他們的。


    不可否認,大多數人是對的。


    但是,他們的沉默,也是事情的導火線。


    所以說,什麽是人心?


    人心貪婪又醜陋。


    老人似是在回憶什麽,許久沒有說話了。


    伴隨著一聲知了聲,老人蒼老而不失力度的聲音響起:“以前啊,嚴謹的母親,總是做這道菜,我還記得一家人那開心的模樣。”


    不知道是知了的聲音好聽,還是老人的聲音好聽。


    夏桐覺得剛剛那話,特別有韻味。


    老人的目光漸漸的暗淡了下來。


    大概是在想,這樣的日子,回不去了吧。


    “不說了,來講第二種吃法吧。蒲公英茶,將蒲公英洗淨,放入鍋中,加水淹過蒲公英。大火煮沸後蓋上鍋蓋,小火熬煮一小時。濾除茶渣,待涼後即可飲用。”


    夏桐聽著老人熟練的話語,心想,應該是很了解吧。


    “爺爺年輕的時候,一定特別喜歡做吃的。”


    “為何這樣說?”


    “因為爺爺可以說出好多種草藥的吃法啊。”


    老人點了點頭,沒有反駁,亦沒有否定。


    他會做的不過是一點點罷了。


    他的愛人,才是高手。


    “對了,爺爺,嚴謹哥哥多久沒有回來了啊?”


    “也有幾天了吧。”


    “對了,桐桐什麽時候回去啊?”


    夏桐看了看在院子裏麵暴曬的草藥,她想晚上回去,想把草藥弄進屋裏麵。


    “爺爺,我啊,來的時候,跟母親說要待一天都,所以不及。”


    “這樣哦!”


    “你讓我去叫李嬸做飯。”


    老人說著就要起來,夏桐連忙一同站了起來,說著:“不用啦,爺爺你坐著,不用麻煩李嬸了。我這好不容易才來一次,我去做給你吃,讓你看看我的手藝。”


    “哈哈……”


    “那好!桐桐的手藝自然是好的,不用看。”


    “爺爺,你都要把我捧上天了。”


    “那爺爺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我會很快就來。”


    “不急,不是很俄,桐桐可以慢慢的來。”


    高別了老人,夏桐隨著一條小路,拐了兩個彎,順利的來到廚房。


    廚房的設計,采用了竹子的材料,一進去,就聞到竹子傳來的清香。


    而且,廚房很通風,並不會炎熱。


    而且,做飯的煙火氣也不至於排不出去。


    夏桐走到了一個桌子上,看了看上麵的菜,都很新鮮,應該是新弄來的。


    她挑了白蘿卜,還有魚,已經蘑菇,和各種各樣的蔬菜,草果。


    她首先把魚身上的魚鱗給刮幹淨。


    鋒利的刀口,反了過來,飛快的摞動著,魚鱗以肉眼的速度從魚身上滑落下來,露出鮮嫩的肉。


    兩三下就把魚給處理幹淨了。


    夏桐把魚宰成幾小塊,放到了一盆的小盆裏麵。


    因為,隻有兩個人,所以,她挑的菜不是很多。


    之後,夏桐在灶頭麵前,蹲了下來,迅速的燒起了火。


    辣椒,曬幹的藥果,迅速的下鍋,不一會兒,就翻滾的沸騰,她要煮魚,所以得先做底料。


    之後,夏桐又利用空閑時間,處理了她要用到的蔬菜。


    夏桐在充滿香氣的廚房裏麵摞動著,快而不亂。


    一個小時後,所有的菜都出鍋了。


    夏桐看著桌子上放著的菜,色香味俱全。


    她滿意的點了點頭,飛快的解下圍在腰間的圍裙。


    然後,拿過上菜的盤子,抵在桌子邊上。


    因為菜剛剛出鍋,還未冷卻,很熱,特別是有湯汁的菜肴,更是連碗邊都是熱的。所以,夏桐必須小心翼翼的一道一道的慢慢上。


    畢竟,要是不小心出現意外,浪費是真的,她也白忙活了一中午。


    夏桐一步一個腳印的,向外麵走去。


    慢慢的,到了院子裏麵。


    老人不知道何時睡著了,依靠著椅子,頭一下子高,一下子低的。


    老人的睡眠向來是很少的,所許老人更是沒有睡午覺的習慣,今天這樣,大概是因為天氣燥熱的原因吧,夏桐下意識的放輕了步伐。


    像走貓步一樣的,本來很近了路程,偏偏花了她好幾分鍾。


    夏桐有意識的把盤子放在桌子上。


    意料之外的,發出了聲響。


    夏桐嚇得心髒都快要出來的,她下意識的看向老人的方向,想確認一下,有沒有被剛剛她弄出來的聲音吵醒。


    老人沒有要醒的樣子。


    夏桐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慢慢的,把一道道菜擺好,正打算坐下,這時,突然傳來一個聲響:“好香啊。”


    “一樣,你醒了啊。”


    “嗯。”


    老人坐直了身子,大概是剛剛睡醒的原因吧,精神麵貌不是特別的好。


    不過,可以看得出來,他現在很高興。


    “爺爺,是我剛剛不小心吵到你了嗎?”


    “哪有,我睡眠好得很呢,你那像小貓一樣的聲音,怎麽可能吵醒我。”


    “我呀,是因為聞到這菜的味道了,饞了,所以就醒了。”


    “是嗎?”


    夏桐高興的看向老人。


    “既然爺爺喜歡的話,那快吃吧,不然一會兒就涼了。”


    她站起身,給老人拿了碗筷。


    “好,好,吃,都吃。”


    “嗯。”


    “夏夏做了魚啊。”


    夏桐拿著筷子,並沒有開始夾菜,從小到大的禮儀告訴她,和老人長輩一起吃飯的時候,要等他們先動筷子,自己才可以動。


    “是啊,我在這裏麵放了養生的草果,吃了有助於爺爺的身體哦。”


    老人先乘了一勺湯,放到瓷碗李,揮了揮手,聞了聞。


    “我桐桐的手藝提高的很快嘛,還記得上一次吃你做的飯,還是半個月前。當時,雖然也很好吃,但是,卻不及現在,都快要趕上大廚的手藝了。”


    老人喝了一口湯,滿足的點了點頭。


    之後,又嚐起了肉來。


    “爺爺喜歡就好,哪裏有你說的這麽快,我覺得一樣的呀。”


    夏桐低著頭,不自覺的閃爍了一下眼神。


    “可能是爺爺你許久沒有嚐到我做的菜,現在不自覺的誇大了吧。”


    “哎呀,不管了,反正都是桐桐做的,都好吃。”


    夏桐看著老人激動的模樣,不自覺的笑了笑。


    她很少看見他像麵前的這一幕,應該是真的喜歡吧。


    “哎,桐桐你幹坐著幹什麽,還不快點動筷子,不然一會兒被我吃完了,你可不要哭鼻子哦。”


    夏桐聽了老人的話,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水汽在瞳孔裏麵閃爍著。


    “哈哈……


    “哎呀,爺爺怎麽可能,再說,吃完了也沒有關係,說明比喜歡我做的菜呀,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會哭呢。”


    “再說,你肯定也舍不得自己一個人吃完。”


    “也是。”


    “不過,桐桐還是快吃吧,涼涼真的不好吃,還可能生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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