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母最終還是答應了,畢竟,自己的孩子想要成長,想要去承擔責任,蟲母怎麽能阻止呢。


    就如同上一個世代的古獸們一樣,星神們也終將成為過去。


    弱小的星神或許還可以留下來承接這片寰宇中的曆史,而那些強大的,凶殘的,互相殺戮又互相吞噬的存在,最終都會成為宇宙中晦暗的塵屑。


    看著畢亞斯將自己沉入聖泉的泉眼中,看著祂無知無覺的洗去自己今日的記憶,蟲母強忍著想要落淚的衝動,抬手死死的攥住了自己心口處的布料。


    祂的孩子,要為了蠹星的未來,離開祂了……要為了祂這個沒用的父親,和拖累了祂的親人們,孤身一人闖入那即將席卷整片寰宇的風暴中。


    會死在這場神戰中的無辜生命太多太多了,有些星球僅僅是被風暴的邊角波及,就會瞬間破碎,成為構建整座宇宙戰場的一部分。


    但是啊,蟲母緩緩跪坐在泉眼旁,祂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滴落在身前濕潤的土地上,就算祂再心痛,都要讓這孩子去自己闖出一片未來。


    嗡的一聲,蠹星原本平和安寧的磁場開始震顫,無數祥和沉眠於繁育星神懷抱中的魂靈都被驚醒,然後隨之而來的就是那幾乎能讓它們靈魂破碎的痛楚。


    「好——痛——,公主,不要感傷,不要心痛……我們還在,我們還在!」


    無數聲音抵抗著這種能夠撕裂它們的痛安撫著蠹星的公主,那位尚未成年就被迫成神的公主,那位為了蠹星上的同族們,獻出一切的公主。


    「父親!」


    「公主!」


    空中劃過一道璀璨的流星,哈尼雅循著蟲母下意識的呼喚而來,而隨祂而來的還有一道白中散發著紫粉色的光軌。


    哈尼雅脫下自己酒紅色的風衣蓋在蟲母的頭頂,哈尼雅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身上溫暖而充滿人性光輝的氣息多少能起到一些作用。


    祂擁著自己的父親,感受著祂身上冰涼的溫度和因為過於用力而顫抖的手臂,而塔伊茲育羅斯則一把撲到泉眼旁,嚐試把畢亞斯撈出來。


    但不知為何,畢亞斯的身體沉重的就像是被泉眼吸附住了一樣,任塔爾如何拉扯都未能挪動分毫,就像是,一塊本就生長在泉眼裏的石頭一樣。


    「……哈尼雅,塔爾,」蟲母緩緩伸出的手被哈尼雅托住,祂似乎連抬頭這個動作都做的格外費力,「哈尼雅…塔爾…我……」


    哽咽著的蟲母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塔爾剛想說些什麽就被哈尼雅製止了,既然畢亞斯已經沉入泉眼,那肯定是弟弟跟父親商量好的。


    哈尼雅明白父親為何會如此,但事情已經發生,毫無回轉餘地,祂也無法開口用那種蒼白的話語安慰父親。


    就這樣,祂們靜靜地陪伴在蟲母身邊,直到蠹星係劇烈波動的磁場緩緩的穩定下來,連躲在蟲母衣角繡紋裏的紅色小麵具也鬆了口氣。


    誒呦呦,阿哈就是睡了一會,蟲蟲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哈尼雅,」蟲母握住自己長子的手,似乎這樣就能汲取到一點力氣,「聖泉的泉眼中,埋葬著我的同族,


    它們的血肉化成泉水,哺育著這片土地上的新生命,而它們的靈魂沉睡我的懷抱中,等待著下一次的喚醒。」


    「是的父親,它們都會醒來,然後再次與我們相遇。」哈尼雅平靜的陳述著這種既定會發生的事實。


    實際上,這句話根本無從考證,但是祂不得不信,因為畢亞斯,那在祂和父親手心裏出生的弟弟,睜眼就對祂的容貌大誇特誇的弟弟,現在也沉溺於泉眼之下。


    「終有一天,為了這片寰宇中更盛大的繁育,我也會成為埋葬在這底下的一員,」蟲母抹去自己眼角的淚水,但祂的臉色依舊蒼白,「……托舉起蠹星的未來。」


    「不會的!」塔爾猛的撲在蟲母腿上,祂才醒來多久,都還沒跟蟲母好好敘舊,「公主,不會的!你會一直陪著我們的對不對!不可能!你是蠹星最重要的存在,我們不可能失去你的,對不對?」


    「塔爾,是人,都會死的,」蟲母冰涼的手指緩緩摩挲著幼弟的額頭安撫祂,「星神,也是會死的。」


    「可我們是蟲族啊,隻要繼續進化下去,我們都會是永生種……難道,不是嗎?」


    塔伊茲育羅斯瘋狂的轉動著自己的腦子,但看到蟲母沒有任何表態的樣子,祂愣住了,紫粉色的眼中滿滿都是對現實的不接受。


    蟲母歎了口氣,看向了一直沉默著的長子:「哈尼雅,你應該知道我指的是什麽。」


    哈尼雅躊躇著,艱難的點了點頭,雖然祂已經是獨立的生命,但祂清楚的知曉自己與蟲母的關係,也能明確的感受到畢亞斯的特殊。


    如果蟲母先一步在列神之戰中死去,那畢亞斯就一定會是下一任繁育星神,但現在這種情況,哈尼雅的視線匯聚到聖泉之下的畢亞斯身上。


    畢亞斯和父親,真像啊……


    如果這一次,畢亞斯沒能挺過來,父親大概會主動放棄星神的身份吧。


    「父親,我會做到的。」哈尼雅如此承諾。


    如果蠹星在戰爭中落敗的趨勢無可挽回,那麽祂會帶著弟弟們再度殺死父親,強迫畢亞斯吞噬父親的屍骸,並全力托舉祂成為下一任繁育星神。


    這就是繁育最殘酷的一麵,傳承,往往都伴隨著上一代的犧牲和下一代刻骨銘心的疼痛。


    而蟲母臉上是欣慰的笑容,祂口中低低的唱著那首可愛的童謠:


    「小漂亮不忍看到父親痛苦,


    於是祂鑄造了一把刀交給了小古板,


    小古板不願下手,


    於是給刀造了刀鞘交給了雙胞胎,


    雙胞胎哭喪著臉不想這樣做,


    於是賦予了這把刀治愈的能力後交給小呆呆,


    小呆呆在小聰明的鼓勵下殺了父親,


    但祂永遠也忘不掉父親躺在血泊中的樣子,


    最後,


    小迷糊拿走了洞穿父親心髒的那把刀,


    並把父親的屍骸帶給了最像祂的孩子,


    然後,


    祂回歸了,


    帶著大家一起在這個世界幸福快樂的生活。」


    一顆琥珀色的吊墜被蟲母放在了塔爾的手裏,吊墜裏有一隻纖細可愛的小蜘蛛蜷縮著呼呼大睡。


    這是哈尼雅從聖泉中提取並封存的畢亞斯的記憶,而恰好,塔伊茲育羅斯是最適合保管這枚吊墜的人。


    因為蟲母與浮黎的交易,塔伊茲育羅斯被封印在蠹星背麵的冰川中沉睡了千百個琥珀紀,所以,祂不會輕易被記憶的力量影響。


    塔爾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忘不掉蟲母說的那句話:那是和祂最像的孩子,所以,一定能在祂走後把家裏照顧的很好。


    「那是公主的孩子,而蠹星是家,是祂們,不,是我們的家……」塔爾憋了半天,還是嗚嗚咽咽的哭了出來,「為什麽公主和小蜘蛛不能一起留在家裏呢?」


    「塔爾……」


    「嗚嗚嗚,哈尼雅你應該叫我小叔叔的,」塔伊茲育羅斯哭得一抽一抽的,「雖然我很沒用嗚嗚嗚嗚!哇啊——你們都能幫忙,我隻能保管這個吊墜嗚哇啊——!」


    哈尼雅拿出手帕給實際年齡比科洛伯尼還小很多的塔伊茲育羅斯擦眼淚,祂歎了口氣。


    雖然是有兩個人都能活下來的可能性,但在祂的計算中,這個幾率實在是太小了,而且,光靠祂一個人的算力也隻能將未來推測到這一步了。


    看著在蟲母離開後,因為受到蟲母哀傷思緒的影響,突兀的變成了紫色的聖泉,哈尼雅莫名的想到了一個可能能給祂提供幫助的人。


    啊,要不要在送畢亞斯回到祂庇爾波因特的住處之後,順道去接一下她呢?


    我可得好好找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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