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殺一個生命就是一瞬間的事,景元隻是眨了下眼,刃就已經被納撒尼爾用黑刺插中了心髒,整個人順著繁育令使的力道向地麵砸去。


    “激活。”


    隨著納撒尼爾低沉的嗓音,黑刺上幽藍色的精神類藥物開始快速活躍起來,以一種走失已久後終於找到親人的衝擊力灌入了刃的心髒中。


    刃甚至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就已經失去了意識,血肉形成的枝椏破體而出,又快速崩毀成泥。


    刃的身體現在就像是承載了一顆不斷重複發芽,生長,凋零,腐爛然後再發芽的種子,景元對這種場麵深感不適。


    他剛想移開視線結果卻發現,自己竟然在為觀賞到這種場麵而感到些微愉悅,而這種愉悅的感官則受到了站在他身邊笑嘻嘻的繁育令使的影響。


    辛格瑞達看著麵前由刃一個人形成的血肉地獄,祂臉上帶著純淨的笑容,這種借由祂的毒素和納撒尼爾的黑刺迸發出來的生命循環果然能帶給祂全然的快樂。


    “納納,幹的漂亮!”


    看著弟弟這樣高興,納撒尼爾眼中也泛起了笑意,祂走過去把弟弟擁入懷中:“辛格,你的毒更厲害了。”


    突然,刃所在的地方出現了血肉鼓動和一種堪稱淒厲的哀嚎聲,血肉形成的枝葉向天空中燃燒的恒星咆哮著,不願意就這樣輕易的凋零,完成循環。


    但隨即,由血肉形成的男性幻影手持利劍,斬斷了所有不願意隨著生命循環而凋落的硬枝,之後又隨著掉落的癭瘤一起摔到那一灘爛肉裏,徹底沉寂。


    “啊,看來以後這片寰宇不會有倏忽了,”辛格瑞達的聲音裏滿是失望,但同時祂也很高興,“這孩子以後肯定會成為藥師最強大的令使之一的!”


    “如果他想的話,”納撒尼爾接上弟弟的話,“藥師應該不會主動拒絕他,但也不願意輕易賦予他認可吧。”


    看納撒尼爾提到藥師,辛格瑞達臉上那種純淨的笑容終於消散,祂已經從那種極度歡愉的狀態中退了出來,此時的祂雖然一臉疲憊,但還是微笑著靠在胞兄的肩上看向景元。


    “不愧是小六最喜歡的學生,”辛格瑞達毫不吝嗇自己的讚賞,“嘻嘻,景元元,你的意誌堅定到歡愉都想將你收入囊中誒~”


    “你們的意思是說,這個人,”景元看著那灘仍舊在翻騰但卻明顯已經疲態畢露的血肉頓了頓,“未來極有可能成為豐饒令使?”


    “仙舟的將軍,你應該清楚,巡獵與豐饒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納撒尼爾將困倦的弟弟像抱小孩一樣抱起來,讓祂側坐在自己手臂上,“以他和仙舟的關係,未來他會站在哪一邊,你毋需擔心。”


    “更何況,藥師還不一定願意認可他。”


    景元閉目亟思,片刻後,他睜開雙眼:“行走於豐饒命途上的繁育令使,倏忽,究竟是什麽?”


    “嗯……”納撒尼爾思考了一下,“用你們仙舟人的話來說,你們可以叫祂太歲。”


    “當然,對我們來說,祂就是個好吃的大蘑菇哦~”


    辛格瑞達打了個秀氣的哈欠,剛才祂為了能讓景元毫無精神負擔的觀看刃的身體反應,差不多消耗掉了兩個琥珀紀積攢的快樂因子。


    快樂可是很難收集的。


    “納納,你什麽時候聯係小六啊,我好困呀~”


    伴隨著辛格瑞達閉著眼跟自己兄長小聲的抱怨,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是越好於此相見的鏡流和丹恒帶著白露和彥卿到了。


    長發半粉半黑的繁育令使一下子就睜開了祂那雙比自家胞兄顏色深一點的金瞳,祂拍著納撒尼爾的肩膀,指向看到一地血肉和刃的衣服混在一起而困惑不已的丹恒。


    “納納,快看,是小六留了標記的龍龍誒!”


    “丹恒,快看,是六毛哥哥和半半哥哥誒!”


    白露噠噠噠的跑過去,納撒尼爾伸出了空餘的那隻手,一撈就把小龍女扛到了肩上,辛格瑞達則直接塞了一顆糖到白露嘴裏,引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丹恒瞬間把被那灘血肉吸引過去的視線抽離回來,能這樣稱呼米蒂洛的,怕不是祂那兩位連殺二百龍師的兄長:“丹恒,見過繁育令使,多謝二位對白露的幫助。”


    “嘻嘻,小龍龍,你知道小狐狸在哪嗎?”


    辛格瑞達趴在納撒尼爾肩上,祂實在是太想回蠹星待在父親身邊了,或者讓米蒂洛拉弓射箭指個路,讓祂們回到藥師身邊也好。


    “米蒂洛應該正在巡查有損洞天的重建工作,現在應該已經回到太卜司準備批閱下一批案牘了。”


    丹恒照實答到,然後,一陣風刮過,他手裏就被塞了一隻軟乎乎的小龍女,而遠處傳來了納撒尼爾和辛格瑞達的感謝聲。


    眾人一時靜默,除了鏡流還看著那灘跟刃無比相似的血肉發呆之外,其他人全都不約而同的感慨起了繁育令使的執行力。


    “景元,”鏡流的聲音傳來,“這是…什麽東西?”


    “……”景元覺得有些不好回答,因為無論哪個名字說出來都不太適合現在這個場景,他師父明顯被眼前的場景驚到了啊,“這是刃。”


    “那,這根刺怎麽辦,要不要拔下來?”丹恒插話進來,他能明顯感覺到鏡流的不對勁,畢竟她的連魔陰身都被這片刻的驚訝壓製住了。


    但景元明顯對人看到過於令自己震驚的東西可以壓製魔陰身這個事實更感興趣,所以,回答丹恒提問的是彥卿:“不知道啊,萬一還有毒怎麽辦?”


    “我去拔下來試試看吧,總不能讓他一直爛著。”景元說著就要上前,他知道剛才被繁育令使握住的那一端並沒有明顯的幽藍色。


    “將軍不可涉險,我來,”彥卿直接上前伸手,但他握住了黑刺的尾端後,這明顯隻是淺淺透過血肉插入地裏的武器卻紋絲不動,“將軍,這,這也拔不動啊。”


    眾人隻得看著刃不斷翻騰的血肉麵麵相覷,直到半個係統時後,那根黑刺才逐漸失去插入地麵的力道掉落在一旁,這堆血肉才開始聚集成人形。


    景元示意彥卿帶著白露和那根黑刺離去後,眾人才互相對視著,也許是已經知道他們未來各自不同的命運,這片原本令他們熟悉的約定之地在約定到來之時,隻有一片沉默。


    “如果我所記不差,七百年前,我們五人便是在這立下承諾,”鏡流開口,畢竟,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無論間關迢迢,都要在此相聚共飲一杯。”


    “可惜鱗淵空懸,世事蓬轉,我們五人有的在世重生,有的求死不能,有的人淪為罪囚,而有的人……再也沒法赴約了,彼此情誼也蕩然無存。”


    景元覺得自己可能是受到了那位繁育令使的影響,作為唯一一個要為所有人收拾爛攤子的被留下的那個人,他心底也不是沒有怨恨過。


    但他現在絲毫不覺得,過去的親朋一個接一個的不告而別又在此處應將死隻認的邀約而來有什麽值得他怨憤的了,畢竟……痛苦總會隨著時間漸漸逝去,不應當被銘記在心。


    雲上五驍能在再次以麵目全非的樣子齊聚,以過去的身份敬曾經的故友一杯酒,如此,就是為他們幾個人近千年的苦楚畫上句號了。


    可惜,有的人不這樣想,鏡流,他的恩師,似乎認為一旦忘記過去,他們的未來就會毫無意義。


    於是,景元開口打斷了鏡流對所有人安加罪名的話語:“那我呢?”


    鏡流沒想到自己會被曾經聽話的小徒弟打斷,但她隻是頓了一下,就想繼續自己的話。


    “那我呢?”景元用同樣的問題再次打斷了自己的恩師,這種不合時宜的執拗本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但他還是想替曾經的自己問一句:


    “那我呢,恩師,我也要帶著你們加諸於此身的代價一直這樣仇恨下去嗎?”


    鏡流歎了口氣,但她還有自己的計劃,根本顧不上景元所提出的問題:“…景元,你還是老樣子,總想掙紮著打破別人的布局。”


    景元的聲音淩厲起來,他眼裏閃過不忍和痛惜:“你我也好,雲騎也罷,帝弓司命的將軍們甘為棋子,寰宇法則何其殘酷,對弈者,甚至就連某些星神都不夠格,而你……真的要為了這些焚盡你僅剩的所有嗎?”


    “可我已厭倦了走在被預設的命途之上,”鏡流還是那樣,如同即將被風吹散的雲,“無妨,便陪你多走段路吧。”


    “但結局不會改變,我終會站在勝利的那一方。”


    “那麽,”景元雙手抱胸,深邃的金瞳裏透出一抹堅定,“這局對弈,我會奉陪到底。”


    雲無留跡,猶如人生過客,眾生皆寰宇之旅人,曆風雨,承苦難,享陽光,留歡笑,然千般努力,終難留其永恒之印。


    善弈者謀勢,善治者謀全局,一顆小小棋子妄圖跳出棋盤,恩師啊,你焉知,如此叛逆之性,莫非本乃天命之所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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