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在冷綺霜苛刻而“奢侈”的安排下,日複一日。
演武場上的貼身指點、靈力模擬,寒玉洞府中霸道又滋養的藥浴,石室內無聲卻溫暖的本源靈力哺喂……
林皓如同一塊被投入烈火與寒冰反複淬煉的頑鐵,
根基被捶打得無比紮實,境界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穩步提升。
混沌聖體的潛力,在冷綺霜量身定製的修煉方式下,被一點點激發出來。
他對自身那磅礴力量的掌控,越發得心應手。
從最初隻能蠻力衝撞,到現在已能在冷綺霜壓製境界的金丹初期威壓下,支撐更久,招式銜接間也多了幾分圓融與變化。
雖然依舊被師姐輕易壓製,但每一次對練的收獲,都讓他受益匪淺。
丹田內那片混沌靈力海,在無數次提純與壯大後,變得更加深邃浩瀚,旋轉間隱隱帶起風雷之聲,中心區域的內斂金芒也愈發清晰。
築基八重的壁壘,在一次與冷綺霜的激烈對練後,被洶湧的力量洪流一衝而破,水到渠成。
力量的提升帶來信心,但冷綺霜的話卻如警鍾長鳴:
“金丹之下,皆為凡俗。築基之境,力量易得,心性難求。靈力如刀,心念為柄。柄若不堅,反傷己身。”
這一日,林皓剛結束一場酣暢淋漓的藥浴,體內靈力充盈澎湃,正欲前往演武場。
冷綺霜的身影卻出現在洞府門口,清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隨我來。”
沒有多餘的解釋,她轉身便走。林皓壓下心中的疑惑,快步跟上。
這一次,方向並非演武場,而是朝著霜月峰更為偏僻、寒氣更重的後山深處行去。
穿過一片被厚厚冰層覆蓋、形態扭曲怪異的枯寂古林,地勢陡然下沉。
前方出現一個巨大的寒潭,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見底,水麵平靜無波,卻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陰寒死寂之氣,
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凍結凝固。
潭邊寸草不生,隻有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巨獸的獠牙,猙獰地刺向灰暗的天空。
寒潭一側的石壁上,開鑿著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洞口上方,三個古老斑駁、透著無盡滄桑與冰冷氣息的大字銘刻在堅硬的玄冰岩上——靜心洞。
僅僅是站在洞口,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一種莫名的精神壓迫感便撲麵而來,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引誘著人心底最深的恐懼與欲望。
“此乃宗門清心秘境之一,寒潭靜心洞。”冷綺霜的聲音在陰寒死寂的環境中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洞內寒氣可蝕骨,更能引動心魔幻象,亂人心神。你需入內,於寒潭邊靜坐三日,獨自麵對幻境考驗。”
她轉過身,清冽的目光直視林皓,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非修煉靈力,而是錘煉意誌,打磨道心。靈力可借外力,心魔唯有自渡。若心誌不堅,迷失其中,輕則道心受損,修為倒退,重則神魂受創,淪為癡傻。”
林皓看著那黑黢黢、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洞口,感受著那無孔不入的陰寒與精神壓迫,心髒不由自主地收緊。
他聽說過心魔幻境的可怕,那是修士道途上最大的劫難之一,往往在突破大境界時降臨。沒想到,師姐竟在他築基期,就將他送入這等險地磨練!
“害怕了?”冷綺霜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林皓猛地抬頭,對上那雙深潭般的眸子。在那清冷的注視下,他心底的猶豫和恐懼竟奇異地被壓了下去。
他想起了演武場上師姐指尖的引導,藥池邊額頭的微涼,石室內掌心相對的暖流……師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更強!
一股豪氣衝散了懼意。他挺直脊背,眼神變得堅定:“弟子不怕!請師姐放心!”
冷綺霜眼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滿意。她不再多言,翻手取出一麵巴掌大小、通體由萬年玄冰雕琢而成的冰鏡。鏡麵光滑如水,邊緣銘刻著細密的符文。
“此鏡名‘寒魄’,可映照洞內景象,感知你心神波動。我會在洞外守候。”她將冰鏡托於掌心,注入一絲靈力,鏡麵頓時泛起一層朦朧的白光。
“進去吧。記住,守住本心,萬般幻象,皆為虛妄。”
“是!”林皓深吸一口氣,那刺骨的陰寒之氣湧入肺腑,帶來一陣戰栗。
他不再猶豫,邁開堅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那如同巨獸之口的黑暗洞口。
踏入洞內的瞬間,仿佛穿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外界的光線徹底消失,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與比洞口強烈十倍的陰寒之氣瞬間將他吞噬!
那寒氣不僅僅是作用於肉身,更帶著一種侵蝕靈魂的冰冷,仿佛要將人的思維都凍結。
林皓立刻運轉混沌靈力護住全身,才勉強抵禦住那恐怖的低溫。
他摸索著向前,腳下是冰冷濕滑的岩石。
走了約莫十幾丈,前方空間豁然開朗,隱約可見中央有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氣波動——正是寒潭。
他在潭邊尋了一塊相對平整的黑色岩石,盤膝坐下。
冰冷刺骨的寒意透過衣物和護體靈力,依舊絲絲縷縷地侵入體內,讓他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去抵禦。
剛閉上眼,試圖凝神靜氣,周圍的黑暗便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
第一個幻象毫無征兆地降臨。
他仿佛置身於一片喧囂的鬧市。周圍是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無數模糊的麵孔帶著狂熱和崇拜看著他。
高台之上,他被眾人簇擁著,腳下匍匐著昔日欺辱過他的仇敵,曾經需要仰望的天才們在他麵前黯然失色。
無數珍貴的法寶、堆積如山的極品靈石、散發著誘人氣息的靈丹妙藥被恭敬地奉到他麵前。
權力、財富、無上的榮耀唾手可得!
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接受吧!這才是你應得的!有了這些,天下何處不可去?何人敢不敬?”
那聲音充滿了魔力,勾動著人性深處最原始的貪婪。
林皓的心神一陣劇烈搖晃,呼吸變得粗重。是啊,擁有力量,不就是為了得到這些嗎?那些曾經看不起他的人,現在都匍匐在腳下……多麽快意!
就在他心神失守,幾乎要沉溺於這虛幻的榮光時,識海中猛地劃過一道清冷的月華!
冷綺霜那雙深潭般平靜無波的眼眸,清晰地浮現出來。那眼神裏沒有讚許,沒有崇拜,隻有一如既往的清冷,
仿佛在無聲地質問:這就是你追求的力量?
為了這些?
如同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林皓瞬間清醒過來,冷汗涔涔。
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劇痛伴隨著血腥味刺激著神經。
“虛妄!皆是虛妄!”他低吼一聲,混沌靈力在識海中猛地一震,眼前的繁華盛景、阿諛奉承如同碎裂的鏡麵般轟然崩塌!
幻象破碎,重新歸於死寂的黑暗和刺骨的陰寒。
林皓大口喘息,心有餘悸。這心魔幻境,果然可怕!若非師姐的身影及時浮現……
然而,心魔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第二個幻象接踵而至。
這一次,是刻骨銘心的恐懼。他發現自己回到了幼時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破敗的茅屋在狂風中搖搖欲墜。
重病的母親躺在冰冷的草席上,氣息微弱,抓著他的手,眼中充滿了不舍與擔憂。
窗外,是追債惡霸凶神惡煞的叫罵聲和砸門聲!絕望、無助、深入骨髓的寒冷包裹著他。
母親的手漸漸冰冷……那個雨夜失去至親的痛苦與恐懼,被無限放大,如同無數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髒,要將他拖入絕望的深淵!
“娘……不!”
巨大的悲痛瞬間淹沒了林皓,他渾身顫抖,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冰冷的寒意仿佛要凍結他的血液和靈魂。
那股源自童年最深處、最無力的恐懼,幾乎要將他徹底摧毀。
就在他心神即將被絕望吞噬的深淵邊緣,一道清冽如冰泉的聲音,帶著穿透一切陰霾的力量,毫無征兆地在他混亂的識海最深處炸響:
“林皓!醒來!”
那聲音不高,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急切!
是冷綺霜的聲音!
如同黑暗深淵中驟然亮起的燈塔!那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瞬間劈開了濃稠的絕望與恐懼!
母親冰冷的幻影、惡霸的叫罵、破敗的茅屋……所有的一切如同被狂風吹散的煙霧,瞬間消失無蹤!
林皓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已被冷汗浸透,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幾乎要掙脫束縛。
他發現自己依舊盤坐在冰冷的黑石上,麵前是死寂的寒潭,周圍是無盡的黑暗。
劫後餘生的巨大慶幸和後怕感席卷全身。他下意識地、幾乎是本能地看向洞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黑暗,看到洞外那道清冷的身影。
“師姐……” 他喃喃低語,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是她的聲音!是她在洞外守候,感知到他心神的劇烈動蕩,及時將他從迷失的邊緣拉了回來!
那一聲呼喚,比任何溫暖的擁抱都更讓他感到安全和依賴。
洞外,風雪依舊。
冷綺霜靜立在一塊被冰雪覆蓋的黑色巨岩旁,月白的衣裙在寒風中紋絲不動。
她垂眸看著掌心那麵“寒魄”冰鏡。鏡麵中,清晰地映照出洞內林皓盤坐的身影輪廓,以及代表他心神波動的、劇烈起伏的白色光暈。
就在剛才,那白色光暈驟然變得混亂、黯淡,如同風中殘燭,幾乎要徹底熄滅!那代表著林皓的心神即將被幻境徹底吞噬!
沒有絲毫猶豫,她立刻凝聚神識,以秘法將聲音直接穿透洞口的禁製,送入林皓混亂的識海深處。
看到鏡中代表林皓心神的光暈在呼喚後猛地一顫,隨即開始艱難地穩定、凝聚,冷綺霜一直微蹙的眉頭才幾不可察地鬆開了一絲。
她握著冰鏡的指尖,因方才一瞬的緊繃而微微泛白。
洞內,林皓劇烈喘息著,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帶來陣陣刺痛,卻也讓他更加清醒。
識海中,那一聲清冷的“醒來”如同烙印般清晰,驅散了所有殘留的恐懼陰霾。
他閉上眼,再次嚐試凝神,這一次,心境竟比之前更加澄澈堅定。
他將所有的意誌,都凝聚在一點——守住本心,不辜負洞外那道守候的身影!
然而,心魔的詭譎遠超想象。
就在林皓心神稍定,以為度過了最艱難的關口時,一股難以言喻的燥熱感,毫無征兆地從他小腹升起,瞬間蔓延全身!
眼前的黑暗扭曲變幻。
不再是喧囂的鬧市,不再是絕望的雨夜,而是一片氤氳著粉色迷霧的暖帳。帳內燭光搖曳,暗香浮動。一個身影在朦朧的紗帳後若隱若現,緩緩向他走來。
當那身影撥開紗帳,露出真容時,林皓的呼吸瞬間停滯!
竟然是冷綺霜!
但此刻的“冷綺霜”,與他認知中那個清冷如霜月、高不可攀的師姐截然不同!
她依舊穿著那身月白衣裙,但領口卻微微敞開,露出一截瑩白如玉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
平日裏清冷的眉眼,此刻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動人心魄的緋紅,
那雙深潭般的眸子裏,不再是平靜無波,而是蕩漾著令人心醉神迷的、瀲灩的水光,
眼波流轉間,帶著蝕骨銷魂的魅惑。
她紅唇微啟,唇角勾起一抹顛倒眾生的笑意,聲音不再是清冽的冰泉,而是帶著一種慵懶沙啞、能勾走人魂魄的媚意:
“皓兒……你累了嗎?來師姐這裏……”
她款款走近,帶著一股比洞內寒氣更令人心悸的、混合著冷香與某種奇異甜膩的幽香。
一隻素白柔荑,帶著微涼的觸感,輕輕地撫上林皓滾燙的臉頰,指尖緩緩下滑,劃過他緊繃的喉結……
“師姐……”林皓的喉嚨如同被火炭堵住,幹澀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瞬間衝向了頭頂,又在下一刻瘋狂地湧向小腹!
一股原始的、從未有過的衝動如同岩漿般在他體內奔湧咆哮,瞬間衝垮了理智的堤壩!
眼前這顛倒眾生的魅影,是他內心深處最隱秘、最不敢觸碰的渴望!
是他仰望的明月,是他心底最深的烙印!此刻,這烙印以如此誘惑的姿態呈現在他麵前,帶著無法抗拒的魔力!
他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撫在臉頰上的微涼柔荑,想要將眼前這魅惑眾生的身影狠狠揉進懷裏!
“皓兒……抱住我……” 那帶著魔力的低語如同羽毛搔刮著耳膜,點燃了最後一絲理智。
就在林皓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那幻影的瞬間,就在他心神徹底沉淪於這極致情欲深淵的前一刹那——
“林皓!”
一聲更加清冷、更加急切的呼喚,如同九天驚雷,帶著斬斷一切迷障的鋒銳意誌,再次狠狠劈入他混亂沸騰的識海最深處!
這一次,那聲音裏蘊含的,不僅僅是威嚴,更帶著一絲清晰可辨的……怒意!
如同被最鋒利的冰錐刺穿了心髒!林皓渾身劇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眼前那顛倒眾生的魅惑幻影,那雙瀲灩含情的眼眸,在聽到這聲呼喚的瞬間,驟然變得扭曲、冰冷,
最終如同破碎的琉璃般,轟然炸裂,化為漫天飛舞的、冰冷的粉色光點!
幻象破碎!
林皓猛地睜大雙眼,瞳孔因為極致的驚駭和羞恥而劇烈收縮!
他發現自己依舊保持著伸出手的姿勢,指尖距離冰冷的空氣隻有寸許。
而剛才那蝕骨銷魂的觸感、那令人窒息的幽香,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刺骨的陰寒和深入骨髓的後怕!
一股強烈的羞恥感如同毒藤般纏繞上心髒,讓他幾乎窒息。
巨大的恐懼和羞愧瞬間淹沒了突破幻象的慶幸。
他猛地收回手,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試圖用肉體的疼痛來壓製靈魂的戰栗。
他低下頭,不敢再看洞口的方向,仿佛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整個人蜷縮在冰冷的岩石上,劇烈地顫抖著。
洞外。
冷綺霜握著“寒魄”冰鏡的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
鏡麵中,代表林皓心神的光暈,在剛才那一瞬間,
先是劇烈地沸騰、燃燒,爆發出刺目的紅光,
緊接著在那一聲蘊含怒意的呼喚後,紅光驟然熄滅,
光暈卻並未恢複穩定,而是劇烈地波動、黯淡下去,透出強烈的混亂、恐懼與……羞愧!
她深潭般的眼眸深處,冰層之下,罕見地翻湧起一絲極其複雜的波瀾。
方才那幻境映射出的波動……她並非懵懂無知的少女,自然明白那紅光意味著什麽。
一絲難以言喻的、帶著微惱的情緒在她心湖中一閃而逝,但很快,便被更深沉的凝重取代。
心魔幻境,挖掘的便是人內心最深處的執念與欲望。林皓對她……竟已有了如此深重的情愫?這究竟是福是禍?
她沒有再出聲。隻是握著冰鏡的手,更緊了幾分,周身的氣息也變得更加沉凝冰冷,如同蓄勢待發的冰山。
她在等待,等待洞內的少年,能否憑借自己的力量,從這羞愧與恐懼的泥沼中掙脫出來。這是心性錘煉最關鍵的考驗,旁人無法替代。
時間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無比漫長。
洞內,林皓蜷縮在冰冷的黑石上,身體因為極致的羞愧和恐懼而不斷顫抖。
幻象中“冷綺霜”那魅惑的眼神和她真實的呼喚聲在腦海中反複交織、碰撞,如同兩股巨浪撕扯著他的心神。
“我……我怎麽敢……” 他痛苦地低語,牙齒都在打顫。
褻瀆!
這是對如師如姐、對他恩重如山的冷綺霜最徹底的褻瀆!他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山洞,永遠不再麵對她。
就在這時,識海中,再次清晰地浮現出冷綺霜的身影。
不是幻境中那個顛倒眾生的魅影,而是真實的她。是演武場上,指尖微涼、點醒他迷津的清冷
是藥池邊,掌心覆額、帶來守護的溫柔。
是石室內,掌心相對、無聲滋養的付出。
更是洞外,那一聲將他從沉淪邊緣拉回的、清冽而帶著怒意的呼喚……
真實的她,清冷如霜月,強大而內斂,對他傾盡心血,隻為讓他變得更強。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雜著更深的愧疚和強烈的責任感,衝散了那噬心的羞恥與恐懼。
“師姐……” 林皓喃喃著,攥緊的拳頭緩緩鬆開。他抬起頭,望向洞口的方向,盡管那裏隻有一片黑暗。
眼神中的混亂和恐懼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悲壯的堅定。
“我不能……讓師姐失望。” 他低聲對自己說,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沉重的力量。
“幻象是假的……但師姐的期望,是真的。我的妄念……是我的錯。但我的路,還要走下去!”
他猛地閉上眼,不再去回想那不堪的幻象,不再沉溺於無謂的羞愧。
他將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識海中那道真實而清冷的身影上,凝聚在她對自己的期望上!
一股強大的、守護的意誌,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在他心間瘋狂生長——守護這份期望,守護這份付出,也守護……心底那份不容褻瀆的仰望!
他重新挺直了脊背,如同風雪中不屈的青鬆。盤膝坐穩,不再顫抖。混沌靈力在體內奔湧,
這一次,不再僅僅是為了抵禦外寒,更是為了鎮壓內心的波瀾,守護那道識海中的燈塔。
時間流逝。洞內死寂的黑暗與陰寒,再也無法撼動他分毫。
他的心神,在經曆了最初的混亂、恐懼、羞愧之後,如同被烈火煆燒過的精鐵,反而變得更加純粹、更加堅韌!
不知過了多久,當林皓感覺自己的意誌已經可以完全無視那無時無刻不在試圖侵蝕的陰寒與精神壓迫時,
洞口的方向,終於傳來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三日之期已到。
林皓緩緩站起身。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異常明亮堅定,如同被風雪磨礪過的星辰。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死寂的寒潭,轉身,步履沉穩地朝著洞口的光亮走去。
踏出洞口的瞬間,刺目的天光讓他微微眯起了眼。風雪撲麵而來,帶著霜月峰特有的清冽氣息。
他下意識地,第一時間去尋找那道身影。
冷綺霜依舊靜立在黑色巨岩旁,風雪在她周身自動滑落,不染纖塵。她正收起掌心的“寒魄”冰鏡,清冷的目光投向剛剛走出洞口的林皓。
四目相對。
林皓的心髒猛地一縮。羞愧與感激的情緒瞬間交織翻湧,讓他喉嚨發緊,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幾乎是本能地,向前疾走幾步,來到冷綺霜麵前。
然後,在冷綺霜平靜無波的注視下,他做了一件連自己都沒想到的事——他伸出了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堅定地,緊緊握住了冷綺霜垂在身側的、那隻微涼的素手!
入手冰涼細膩的觸感,無比真實,瞬間驅散了洞內殘留的最後一絲陰寒與幻象。
他緊緊握著,仿佛握住了黑暗中唯一的浮木,握住了支撐他走出心魔煉獄的燈塔。他抬起頭,看著冷綺霜那雙深潭般的眸子,聲音沙啞,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卻更蘊含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與依賴:
“師姐……我……出來了。”
演武場上的貼身指點、靈力模擬,寒玉洞府中霸道又滋養的藥浴,石室內無聲卻溫暖的本源靈力哺喂……
林皓如同一塊被投入烈火與寒冰反複淬煉的頑鐵,
根基被捶打得無比紮實,境界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穩步提升。
混沌聖體的潛力,在冷綺霜量身定製的修煉方式下,被一點點激發出來。
他對自身那磅礴力量的掌控,越發得心應手。
從最初隻能蠻力衝撞,到現在已能在冷綺霜壓製境界的金丹初期威壓下,支撐更久,招式銜接間也多了幾分圓融與變化。
雖然依舊被師姐輕易壓製,但每一次對練的收獲,都讓他受益匪淺。
丹田內那片混沌靈力海,在無數次提純與壯大後,變得更加深邃浩瀚,旋轉間隱隱帶起風雷之聲,中心區域的內斂金芒也愈發清晰。
築基八重的壁壘,在一次與冷綺霜的激烈對練後,被洶湧的力量洪流一衝而破,水到渠成。
力量的提升帶來信心,但冷綺霜的話卻如警鍾長鳴:
“金丹之下,皆為凡俗。築基之境,力量易得,心性難求。靈力如刀,心念為柄。柄若不堅,反傷己身。”
這一日,林皓剛結束一場酣暢淋漓的藥浴,體內靈力充盈澎湃,正欲前往演武場。
冷綺霜的身影卻出現在洞府門口,清冷的眸光落在他身上。
“隨我來。”
沒有多餘的解釋,她轉身便走。林皓壓下心中的疑惑,快步跟上。
這一次,方向並非演武場,而是朝著霜月峰更為偏僻、寒氣更重的後山深處行去。
穿過一片被厚厚冰層覆蓋、形態扭曲怪異的枯寂古林,地勢陡然下沉。
前方出現一個巨大的寒潭,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見底,水麵平靜無波,卻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陰寒死寂之氣,
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凍結凝固。
潭邊寸草不生,隻有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巨獸的獠牙,猙獰地刺向灰暗的天空。
寒潭一側的石壁上,開鑿著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洞口上方,三個古老斑駁、透著無盡滄桑與冰冷氣息的大字銘刻在堅硬的玄冰岩上——靜心洞。
僅僅是站在洞口,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一種莫名的精神壓迫感便撲麵而來,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引誘著人心底最深的恐懼與欲望。
“此乃宗門清心秘境之一,寒潭靜心洞。”冷綺霜的聲音在陰寒死寂的環境中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洞內寒氣可蝕骨,更能引動心魔幻象,亂人心神。你需入內,於寒潭邊靜坐三日,獨自麵對幻境考驗。”
她轉過身,清冽的目光直視林皓,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非修煉靈力,而是錘煉意誌,打磨道心。靈力可借外力,心魔唯有自渡。若心誌不堅,迷失其中,輕則道心受損,修為倒退,重則神魂受創,淪為癡傻。”
林皓看著那黑黢黢、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洞口,感受著那無孔不入的陰寒與精神壓迫,心髒不由自主地收緊。
他聽說過心魔幻境的可怕,那是修士道途上最大的劫難之一,往往在突破大境界時降臨。沒想到,師姐竟在他築基期,就將他送入這等險地磨練!
“害怕了?”冷綺霜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林皓猛地抬頭,對上那雙深潭般的眸子。在那清冷的注視下,他心底的猶豫和恐懼竟奇異地被壓了下去。
他想起了演武場上師姐指尖的引導,藥池邊額頭的微涼,石室內掌心相對的暖流……師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更強!
一股豪氣衝散了懼意。他挺直脊背,眼神變得堅定:“弟子不怕!請師姐放心!”
冷綺霜眼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滿意。她不再多言,翻手取出一麵巴掌大小、通體由萬年玄冰雕琢而成的冰鏡。鏡麵光滑如水,邊緣銘刻著細密的符文。
“此鏡名‘寒魄’,可映照洞內景象,感知你心神波動。我會在洞外守候。”她將冰鏡托於掌心,注入一絲靈力,鏡麵頓時泛起一層朦朧的白光。
“進去吧。記住,守住本心,萬般幻象,皆為虛妄。”
“是!”林皓深吸一口氣,那刺骨的陰寒之氣湧入肺腑,帶來一陣戰栗。
他不再猶豫,邁開堅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向那如同巨獸之口的黑暗洞口。
踏入洞內的瞬間,仿佛穿越了一層無形的屏障。外界的光線徹底消失,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與比洞口強烈十倍的陰寒之氣瞬間將他吞噬!
那寒氣不僅僅是作用於肉身,更帶著一種侵蝕靈魂的冰冷,仿佛要將人的思維都凍結。
林皓立刻運轉混沌靈力護住全身,才勉強抵禦住那恐怖的低溫。
他摸索著向前,腳下是冰冷濕滑的岩石。
走了約莫十幾丈,前方空間豁然開朗,隱約可見中央有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氣波動——正是寒潭。
他在潭邊尋了一塊相對平整的黑色岩石,盤膝坐下。
冰冷刺骨的寒意透過衣物和護體靈力,依舊絲絲縷縷地侵入體內,讓他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去抵禦。
剛閉上眼,試圖凝神靜氣,周圍的黑暗便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
第一個幻象毫無征兆地降臨。
他仿佛置身於一片喧囂的鬧市。周圍是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無數模糊的麵孔帶著狂熱和崇拜看著他。
高台之上,他被眾人簇擁著,腳下匍匐著昔日欺辱過他的仇敵,曾經需要仰望的天才們在他麵前黯然失色。
無數珍貴的法寶、堆積如山的極品靈石、散發著誘人氣息的靈丹妙藥被恭敬地奉到他麵前。
權力、財富、無上的榮耀唾手可得!
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接受吧!這才是你應得的!有了這些,天下何處不可去?何人敢不敬?”
那聲音充滿了魔力,勾動著人性深處最原始的貪婪。
林皓的心神一陣劇烈搖晃,呼吸變得粗重。是啊,擁有力量,不就是為了得到這些嗎?那些曾經看不起他的人,現在都匍匐在腳下……多麽快意!
就在他心神失守,幾乎要沉溺於這虛幻的榮光時,識海中猛地劃過一道清冷的月華!
冷綺霜那雙深潭般平靜無波的眼眸,清晰地浮現出來。那眼神裏沒有讚許,沒有崇拜,隻有一如既往的清冷,
仿佛在無聲地質問:這就是你追求的力量?
為了這些?
如同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林皓瞬間清醒過來,冷汗涔涔。
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劇痛伴隨著血腥味刺激著神經。
“虛妄!皆是虛妄!”他低吼一聲,混沌靈力在識海中猛地一震,眼前的繁華盛景、阿諛奉承如同碎裂的鏡麵般轟然崩塌!
幻象破碎,重新歸於死寂的黑暗和刺骨的陰寒。
林皓大口喘息,心有餘悸。這心魔幻境,果然可怕!若非師姐的身影及時浮現……
然而,心魔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第二個幻象接踵而至。
這一次,是刻骨銘心的恐懼。他發現自己回到了幼時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破敗的茅屋在狂風中搖搖欲墜。
重病的母親躺在冰冷的草席上,氣息微弱,抓著他的手,眼中充滿了不舍與擔憂。
窗外,是追債惡霸凶神惡煞的叫罵聲和砸門聲!絕望、無助、深入骨髓的寒冷包裹著他。
母親的手漸漸冰冷……那個雨夜失去至親的痛苦與恐懼,被無限放大,如同無數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髒,要將他拖入絕望的深淵!
“娘……不!”
巨大的悲痛瞬間淹沒了林皓,他渾身顫抖,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冰冷的寒意仿佛要凍結他的血液和靈魂。
那股源自童年最深處、最無力的恐懼,幾乎要將他徹底摧毀。
就在他心神即將被絕望吞噬的深淵邊緣,一道清冽如冰泉的聲音,帶著穿透一切陰霾的力量,毫無征兆地在他混亂的識海最深處炸響:
“林皓!醒來!”
那聲音不高,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急切!
是冷綺霜的聲音!
如同黑暗深淵中驟然亮起的燈塔!那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瞬間劈開了濃稠的絕望與恐懼!
母親冰冷的幻影、惡霸的叫罵、破敗的茅屋……所有的一切如同被狂風吹散的煙霧,瞬間消失無蹤!
林皓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已被冷汗浸透,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幾乎要掙脫束縛。
他發現自己依舊盤坐在冰冷的黑石上,麵前是死寂的寒潭,周圍是無盡的黑暗。
劫後餘生的巨大慶幸和後怕感席卷全身。他下意識地、幾乎是本能地看向洞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黑暗,看到洞外那道清冷的身影。
“師姐……” 他喃喃低語,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是她的聲音!是她在洞外守候,感知到他心神的劇烈動蕩,及時將他從迷失的邊緣拉了回來!
那一聲呼喚,比任何溫暖的擁抱都更讓他感到安全和依賴。
洞外,風雪依舊。
冷綺霜靜立在一塊被冰雪覆蓋的黑色巨岩旁,月白的衣裙在寒風中紋絲不動。
她垂眸看著掌心那麵“寒魄”冰鏡。鏡麵中,清晰地映照出洞內林皓盤坐的身影輪廓,以及代表他心神波動的、劇烈起伏的白色光暈。
就在剛才,那白色光暈驟然變得混亂、黯淡,如同風中殘燭,幾乎要徹底熄滅!那代表著林皓的心神即將被幻境徹底吞噬!
沒有絲毫猶豫,她立刻凝聚神識,以秘法將聲音直接穿透洞口的禁製,送入林皓混亂的識海深處。
看到鏡中代表林皓心神的光暈在呼喚後猛地一顫,隨即開始艱難地穩定、凝聚,冷綺霜一直微蹙的眉頭才幾不可察地鬆開了一絲。
她握著冰鏡的指尖,因方才一瞬的緊繃而微微泛白。
洞內,林皓劇烈喘息著,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帶來陣陣刺痛,卻也讓他更加清醒。
識海中,那一聲清冷的“醒來”如同烙印般清晰,驅散了所有殘留的恐懼陰霾。
他閉上眼,再次嚐試凝神,這一次,心境竟比之前更加澄澈堅定。
他將所有的意誌,都凝聚在一點——守住本心,不辜負洞外那道守候的身影!
然而,心魔的詭譎遠超想象。
就在林皓心神稍定,以為度過了最艱難的關口時,一股難以言喻的燥熱感,毫無征兆地從他小腹升起,瞬間蔓延全身!
眼前的黑暗扭曲變幻。
不再是喧囂的鬧市,不再是絕望的雨夜,而是一片氤氳著粉色迷霧的暖帳。帳內燭光搖曳,暗香浮動。一個身影在朦朧的紗帳後若隱若現,緩緩向他走來。
當那身影撥開紗帳,露出真容時,林皓的呼吸瞬間停滯!
竟然是冷綺霜!
但此刻的“冷綺霜”,與他認知中那個清冷如霜月、高不可攀的師姐截然不同!
她依舊穿著那身月白衣裙,但領口卻微微敞開,露出一截瑩白如玉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
平日裏清冷的眉眼,此刻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動人心魄的緋紅,
那雙深潭般的眸子裏,不再是平靜無波,而是蕩漾著令人心醉神迷的、瀲灩的水光,
眼波流轉間,帶著蝕骨銷魂的魅惑。
她紅唇微啟,唇角勾起一抹顛倒眾生的笑意,聲音不再是清冽的冰泉,而是帶著一種慵懶沙啞、能勾走人魂魄的媚意:
“皓兒……你累了嗎?來師姐這裏……”
她款款走近,帶著一股比洞內寒氣更令人心悸的、混合著冷香與某種奇異甜膩的幽香。
一隻素白柔荑,帶著微涼的觸感,輕輕地撫上林皓滾燙的臉頰,指尖緩緩下滑,劃過他緊繃的喉結……
“師姐……”林皓的喉嚨如同被火炭堵住,幹澀得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這一瞬間衝向了頭頂,又在下一刻瘋狂地湧向小腹!
一股原始的、從未有過的衝動如同岩漿般在他體內奔湧咆哮,瞬間衝垮了理智的堤壩!
眼前這顛倒眾生的魅影,是他內心深處最隱秘、最不敢觸碰的渴望!
是他仰望的明月,是他心底最深的烙印!此刻,這烙印以如此誘惑的姿態呈現在他麵前,帶著無法抗拒的魔力!
他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撫在臉頰上的微涼柔荑,想要將眼前這魅惑眾生的身影狠狠揉進懷裏!
“皓兒……抱住我……” 那帶著魔力的低語如同羽毛搔刮著耳膜,點燃了最後一絲理智。
就在林皓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那幻影的瞬間,就在他心神徹底沉淪於這極致情欲深淵的前一刹那——
“林皓!”
一聲更加清冷、更加急切的呼喚,如同九天驚雷,帶著斬斷一切迷障的鋒銳意誌,再次狠狠劈入他混亂沸騰的識海最深處!
這一次,那聲音裏蘊含的,不僅僅是威嚴,更帶著一絲清晰可辨的……怒意!
如同被最鋒利的冰錐刺穿了心髒!林皓渾身劇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眼前那顛倒眾生的魅惑幻影,那雙瀲灩含情的眼眸,在聽到這聲呼喚的瞬間,驟然變得扭曲、冰冷,
最終如同破碎的琉璃般,轟然炸裂,化為漫天飛舞的、冰冷的粉色光點!
幻象破碎!
林皓猛地睜大雙眼,瞳孔因為極致的驚駭和羞恥而劇烈收縮!
他發現自己依舊保持著伸出手的姿勢,指尖距離冰冷的空氣隻有寸許。
而剛才那蝕骨銷魂的觸感、那令人窒息的幽香,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刺骨的陰寒和深入骨髓的後怕!
一股強烈的羞恥感如同毒藤般纏繞上心髒,讓他幾乎窒息。
巨大的恐懼和羞愧瞬間淹沒了突破幻象的慶幸。
他猛地收回手,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試圖用肉體的疼痛來壓製靈魂的戰栗。
他低下頭,不敢再看洞口的方向,仿佛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整個人蜷縮在冰冷的岩石上,劇烈地顫抖著。
洞外。
冷綺霜握著“寒魄”冰鏡的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
鏡麵中,代表林皓心神的光暈,在剛才那一瞬間,
先是劇烈地沸騰、燃燒,爆發出刺目的紅光,
緊接著在那一聲蘊含怒意的呼喚後,紅光驟然熄滅,
光暈卻並未恢複穩定,而是劇烈地波動、黯淡下去,透出強烈的混亂、恐懼與……羞愧!
她深潭般的眼眸深處,冰層之下,罕見地翻湧起一絲極其複雜的波瀾。
方才那幻境映射出的波動……她並非懵懂無知的少女,自然明白那紅光意味著什麽。
一絲難以言喻的、帶著微惱的情緒在她心湖中一閃而逝,但很快,便被更深沉的凝重取代。
心魔幻境,挖掘的便是人內心最深處的執念與欲望。林皓對她……竟已有了如此深重的情愫?這究竟是福是禍?
她沒有再出聲。隻是握著冰鏡的手,更緊了幾分,周身的氣息也變得更加沉凝冰冷,如同蓄勢待發的冰山。
她在等待,等待洞內的少年,能否憑借自己的力量,從這羞愧與恐懼的泥沼中掙脫出來。這是心性錘煉最關鍵的考驗,旁人無法替代。
時間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無比漫長。
洞內,林皓蜷縮在冰冷的黑石上,身體因為極致的羞愧和恐懼而不斷顫抖。
幻象中“冷綺霜”那魅惑的眼神和她真實的呼喚聲在腦海中反複交織、碰撞,如同兩股巨浪撕扯著他的心神。
“我……我怎麽敢……” 他痛苦地低語,牙齒都在打顫。
褻瀆!
這是對如師如姐、對他恩重如山的冷綺霜最徹底的褻瀆!他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山洞,永遠不再麵對她。
就在這時,識海中,再次清晰地浮現出冷綺霜的身影。
不是幻境中那個顛倒眾生的魅影,而是真實的她。是演武場上,指尖微涼、點醒他迷津的清冷
是藥池邊,掌心覆額、帶來守護的溫柔。
是石室內,掌心相對、無聲滋養的付出。
更是洞外,那一聲將他從沉淪邊緣拉回的、清冽而帶著怒意的呼喚……
真實的她,清冷如霜月,強大而內斂,對他傾盡心血,隻為讓他變得更強。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雜著更深的愧疚和強烈的責任感,衝散了那噬心的羞恥與恐懼。
“師姐……” 林皓喃喃著,攥緊的拳頭緩緩鬆開。他抬起頭,望向洞口的方向,盡管那裏隻有一片黑暗。
眼神中的混亂和恐懼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悲壯的堅定。
“我不能……讓師姐失望。” 他低聲對自己說,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沉重的力量。
“幻象是假的……但師姐的期望,是真的。我的妄念……是我的錯。但我的路,還要走下去!”
他猛地閉上眼,不再去回想那不堪的幻象,不再沉溺於無謂的羞愧。
他將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識海中那道真實而清冷的身影上,凝聚在她對自己的期望上!
一股強大的、守護的意誌,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在他心間瘋狂生長——守護這份期望,守護這份付出,也守護……心底那份不容褻瀆的仰望!
他重新挺直了脊背,如同風雪中不屈的青鬆。盤膝坐穩,不再顫抖。混沌靈力在體內奔湧,
這一次,不再僅僅是為了抵禦外寒,更是為了鎮壓內心的波瀾,守護那道識海中的燈塔。
時間流逝。洞內死寂的黑暗與陰寒,再也無法撼動他分毫。
他的心神,在經曆了最初的混亂、恐懼、羞愧之後,如同被烈火煆燒過的精鐵,反而變得更加純粹、更加堅韌!
不知過了多久,當林皓感覺自己的意誌已經可以完全無視那無時無刻不在試圖侵蝕的陰寒與精神壓迫時,
洞口的方向,終於傳來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三日之期已到。
林皓緩緩站起身。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異常明亮堅定,如同被風雪磨礪過的星辰。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死寂的寒潭,轉身,步履沉穩地朝著洞口的光亮走去。
踏出洞口的瞬間,刺目的天光讓他微微眯起了眼。風雪撲麵而來,帶著霜月峰特有的清冽氣息。
他下意識地,第一時間去尋找那道身影。
冷綺霜依舊靜立在黑色巨岩旁,風雪在她周身自動滑落,不染纖塵。她正收起掌心的“寒魄”冰鏡,清冷的目光投向剛剛走出洞口的林皓。
四目相對。
林皓的心髒猛地一縮。羞愧與感激的情緒瞬間交織翻湧,讓他喉嚨發緊,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幾乎是本能地,向前疾走幾步,來到冷綺霜麵前。
然後,在冷綺霜平靜無波的注視下,他做了一件連自己都沒想到的事——他伸出了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堅定地,緊緊握住了冷綺霜垂在身側的、那隻微涼的素手!
入手冰涼細膩的觸感,無比真實,瞬間驅散了洞內殘留的最後一絲陰寒與幻象。
他緊緊握著,仿佛握住了黑暗中唯一的浮木,握住了支撐他走出心魔煉獄的燈塔。他抬起頭,看著冷綺霜那雙深潭般的眸子,聲音沙啞,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卻更蘊含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與依賴:
“師姐……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