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白日的喧囂、血腥與權力更迭的震撼,仿佛都被濃重的夜色吞噬。城主府深處,一處臨水的幽靜書房內,燈火通明。這裏曾是趙天雄附庸風雅之地,如今卻換了主人。


    林皓換上了一身幹淨的玄色常服,但眉宇間的疲憊和身上隱隱散發的藥味,依舊顯示著他傷勢不輕。


    他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後,麵前堆放著一些剛剛送來的、關於青陽城防務和財政的卷宗。燭火跳躍,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林皓頭也未抬,聲音平靜。


    書房門被輕輕推開,李清芸走了進來。她同樣換下了白日的勁裝,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宮裝長裙,少了幾分白日的淩厲,多了幾分世家貴女的清冷與沉靜。


    隻是,那雙明亮的眼眸深處,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凝重與決然。她身後並無隨從。


    “城主。”李清芸走到書案前約莫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深深一禮,姿態比白日更加恭謹。


    “李姑娘不必多禮,坐。”林皓放下手中的卷宗,抬眸看向她。燭光下,她的麵容更顯清麗,卻也透著一股緊繃感。“白日之事,李家做得很好。幹淨利落,未留後患。辛苦了。”


    “為城主分憂,乃李家本分,不敢言辛苦。”李清芸並未依言坐下,依舊站著,聲音清越,“三家首惡已盡數伏誅,人頭懸於南門示眾。參與圍攻之修士共計一百三十七人,修為盡廢,打入黑水死牢最底層,由我李家心腹日夜輪守。


    “三家所有產業、庫藏已初步清點查封,詳細賬冊名錄正在加緊整理,明日辰時之前,必能呈於城主案前。


    “其族人共計兩千四百餘口,已盡數驅逐出境,由我李家修士‘護送’至三百裏外,並沿途留下警示印記,確保其不敢回頭。”


    她的匯報條理清晰,簡潔有力,顯示出了極高的效率和掌控力。


    “很好。”林皓微微頷首,表示認可。他沉默了片刻,書房內隻有燭火燃燒的輕微劈啪聲。氣氛顯得有些凝滯。


    李清芸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巨大的決心。她上前一步,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枚通體瑩潤、散發著淡淡靈光的玉簡。這枚玉簡與她白日呈上的那枚不同,材質更為古樸,靈光內蘊。


    “城主,”李清芸雙手將玉簡恭敬地奉上,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


    “此玉簡之中,乃是我李家所有核心機密之匯總。包括:家族在青陽城及周邊七郡十三縣的全部產業明細、分布圖錄、曆年收支賬目;家族秘庫位置、開啟方式及內部所有藏品的詳細清單;家族所有靈田、礦脈的契約文書與地契副本;家族核心成員(築基期以上修士及重要執事)的名單、修為境界、所修功法、性格特點、乃至……其家人親眷的詳細住址信息;家族掌控的所有商路、人脈網絡圖譜;以及……家族傳承的核心功法《玄冰真解》的煉氣至金丹篇完整拓本。”


    她每說出一項,語氣便凝重一分。這些,無一不是一個傳承數百年的修真家族賴以生存、絕不示人的命脈根基!此刻,被她毫無保留地奉上。


    林皓的目光落在那枚玉簡上,瞳孔深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他沒有立刻去接。


    李清芸捧著玉簡,微微垂首,聲音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微顫,卻異常清晰:“李家深知,白日所行,僅為城主分內之責,遠不足以表達李家投效之誠心,亦不足以償還過往對城主失察、未能及時援手之過。城主雄才大略,誌在千裏,青陽城不過是起點。李家願傾盡所有,為城主之宏圖霸業,效犬馬之勞!李家所有一切,自今日起,皆為城主所有!李家上下所有人等,皆為城主之仆役,任憑驅策,絕無二心!”


    她停頓了一下,仿佛接下來的話語重若千鈞,需要莫大的勇氣才能說出口。她抬起頭,清亮的眼眸直視林皓,裏麵沒有諂媚,隻有一種近乎獻祭般的決絕:


    “清芸身為李家嫡女,亦是李家未來之主。為表李家至誠,免除城主後顧之憂,清芸……願常侍城主左右,聽候差遣。自今日起,清芸便留在這城主府內,城主但有吩咐,無論巨細,清芸……莫敢不從。”


    “常侍左右”、“聽候差遣”、“留在這城主府內”、“莫敢不從”,每一個詞都清晰地傳遞出同一個信息——她將自己,作為了李家忠誠的最終保證,作為了維係李家與林皓之間信任的紐帶,作為了……一件可以被林皓完全掌控的物品。


    她的人身自由,她的未來,乃至她的一切,都已不再屬於她自己,而是完全交托到了眼前這個男人的手中。


    這是比任何財物、功法都更重的抵押,是一個世家嫡女所能付出的最徹底的代價。


    書房內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投在牆壁上,微微晃動。


    林皓的目光深沉如淵,落在李清芸的臉上,仿佛要透過她清冷決絕的表象,看清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


    他看到了她的緊張,她的決絕,還有那深藏眼底的一絲……認命般的苦澀。


    這份“禮物”,或者說“抵押”,分量確實太重了。


    重到足以讓任何一個勢力之主動容。這不僅僅是李家的投名狀,更是李清芸個人的犧牲與臣服。


    時間仿佛凝固。良久,林皓才緩緩伸出手,動作穩定而有力,接過了那枚承載著李家數百年積累和一位嫡女全部未來的玉簡。溫潤的玉質觸手微涼。


    “李家的誠意,”林皓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依舊平淡,卻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厚重,“本城主,看到了。”


    他將玉簡放在書案上,發出輕微的聲響,目光再次看向李清芸:“你既願留下,那便留下。城主府西苑‘聽雪軒’尚算清靜,你暫且住下。府內一應事務,若有不明,可尋總管詢問。”


    他沒有說更多承諾,也沒有虛情假意的推辭。


    收下玉簡,允許她留下,便是接受了李家的投誠,也默認了李清芸作為“人質”和“附屬品”的身份。


    至於“聽候差遣”具體意味著什麽,是處理公務,還是暖床侍寢?


    他沒有明說,留給了雙方一個心照不宣的模糊空間,也保留了未來所有的可能性。


    這本身,就是一種上位者的姿態。


    “是!謝城主!”李清芸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終於稍稍鬆弛,隨之湧上的卻是更深的壓力與一種塵埃落定的空虛感。她再次深深一禮,“清芸告退。城主重傷未愈,還請……早些安歇。”


    林皓微微頷首,不再言語,目光重新投向了書案上的卷宗。


    李清芸保持著恭謹的姿態,無聲地退出了書房,輕輕帶上了房門。


    門外清涼的夜風拂麵,她才恍然發覺,後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她抬頭望向城主府深邃的夜空,繁星點點,卻照不亮她此刻複雜難明的心緒。


    一條全新的、充滿未知與桎梏的道路,在她踏入這扇門、獻上那枚玉簡時,便已注定。


    書房內,林皓的目光從卷宗上移開,落在了那枚溫潤的玉簡上。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玉麵上輕輕摩挲。


    李清芸……李家……他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意味深長的弧度。這青陽城的第一顆棋子,已然牢牢握在了手中。


    而那個清冷決絕的女子,她的價值,或許遠不止於一個“人質”那麽簡單。


    屬於林皓的棋局,才剛剛開始。


    不過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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