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兩!”


    眾人口中喃喃,目中失神。


    至於那章伯延,早已經渾身脫力,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然而未等高台之上傳來唱喏,他又猛的站起身來,伸手指著陸玄,麵露瘋狂之色。


    “小子,你可知道,一千五百兩銀子,是何等含義?你拿得出那麽多錢麽?”


    陸玄哂笑道:


    “我沒有,但我爹有啊?當了十幾年的輔國大將軍,又頗得陛下看重,逢年過節均是厚賜。”


    “又當了一年的長樂侯,食邑三千戶,光是稅錢,便是一千餘石,鬥米八十錢,折合白銀八百兩,這還未算我爹身為外官的食祿,區區一千五百兩,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麽!”


    “怪就怪,你自己生錯了人家,若投胎到哪個王公貴族膝下,今日黯然退場的,便該是我陸玄了。”


    章伯延氣得渾身顫抖,又被這一番話激得失去了理智,竟直接朗喝道:


    “我還不是不信,就算你真是長樂侯之子,恐怕也不敢拿這麽多錢出來消遣,除非你現在就將現銀拿出,否則我決計不會死心……”


    “真是冥頑不靈,也罷,今日就讓你開開眼界。”


    話畢,陸玄從懷中摸出一物,在眾人眼前晃了一圈,而後便又收了起來。


    章伯延先是癡愣了片刻,而後嘲諷道:


    “我以為你有多大手筆,一千五百兩的銀票,可是厚厚一遝,你拿張破紙算怎麽回事兒?欺負我等眼瞎不成?”


    大齊流通銀票,最大麵值為一百兩銀子,一千五百兩,絕不會是一張薄紙,因此章伯延篤定,陸玄肯定是在裝犢子。


    然而下一刻,他又是被陸玄狠狠地打臉。


    “嘖嘖,姓章,你妄為京中子弟,本少真是替你臊得慌,有沒有哪位有見識的,告訴他,方才我手中之物,究竟是什麽?”


    一名中年男子起身,撚了撚胡須,開口道:


    “若在下沒有看錯的話,陸公子手中之物,乃是通匯錢莊的兌銀票證,隻有千兩銀子以上,方才用得到此物,且適用期僅有七日,時限一到,立刻換版作廢。”


    “什麽?我大齊還有這種東西?”


    “這是何時弄出來的名堂,我怎麽不知?”


    眾人議論紛紛,章伯延麵色難看至極,仿佛吞了蒼蠅一般。


    “這是各大錢莊三月之前想出來的新鮮法子,據說是一位天才少年提出的構想,才推行不久,我也是偶然所知,想不到今日竟有緣見到。”


    那中年男子補充了一句,側方有人認出了他。


    “原來是天合商行的馬掌櫃,幸會幸會,既然是馬掌櫃所言,那此物定然不假,陸公子當真財大氣粗!”


    馬掌櫃拱手回禮,朝著陸玄歎道:


    “陸公子今日為了婉清姑娘,豪擲千金,恐怕不出一日,便會傳遍整個離京,到時又是美事一樁,我等遠不及矣!”


    “馬掌櫃哪裏的話,我不過借著家中餘蘊,父輩蔭庇,方才能這般意氣揮財,不過也不像有的人,沒那實力,偏偏要打腫臉充胖子,甚至覺得全天下的人都跟他一樣沒實力……”


    “這不是笑話嗎?”


    “說的就是你,姓章的,方才你抓我那事,本少還沒跟你計較,識相的,趕緊給我滾,本少看著你便是來氣!”


    這一下,眾人同情的目光,又轉落到章伯延身上。


    後者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隻覺得丟人丟到了家,扭過頭看了高台之上一眼,頭也不回的朝著花船外行去。


    臨近上岸之時,腳步踉蹌,差點被船繩絆倒,又是引得眾人發笑連連。


    “活該,誰那家夥先前那般囂張,竟然以家中背景壓人,陸公子此舉,真是大快人心!”


    此前那肥胖老者堆砌著笑容,衝著陸玄奉承道。


    “惡人自有惡人磨罷了,我陸玄本就是個小肚雞腸,誰要惹到了我的頭上,定叫他下不了場!”


    陸玄心測測的笑道。


    眾人連稱不敢。


    眼見得鬧劇終於結束,高台之上的婦人終於鬆了口氣。


    這又是侍郎之子,又是公侯子弟的,也隻有在離京能碰上了。


    “恭喜陸公子,婉清姑娘已準備好了,您隨時可以登上私船,與婉清姑娘同遊府河。”


    聞言,場中之人皆是麵露豔羨之色,同時又心生無力之感。


    畢竟,花一千五百兩銀子,就為了與青樓頭牌清倌見上一麵,這等事情,一般人還真個做不出來?


    用四個字形容,那便是人傻錢多!


    看著陸玄離去的背影,先前那天合商行的馬掌櫃搖了搖頭,心中暗歎。


    “也不知那位長樂侯爺,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麽孽,居然生出這麽一個……敗家子兒來。”


    “有錢也不是這麽造的啊!”


    事實上,陸玄明白,自己這番舉動,一定會在蘭庭水榭引起軒然大波。


    到時候傳入宮中,或是幽州,自己的風評定會變得更加惡劣。


    可誰又知道,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呢?


    府河兩岸,燈火闌珊。


    一條四周籠著輕紗,空間頗為寬闊的船舫劃向河心。


    佳人於舫中盤坐,美眸之中滿是好奇。


    怎樣看,陸玄都不像是一位公侯子弟,身著素色長衣,沒有隨從,自己還背著行囊。


    說是位赴京趕考的學子,恐怕還更貼切些。


    “冬梅,還不替公子斟酒?”


    樓婉清輕聲說道。


    緊接著,那俏臉上又浮現出一抹詢問之意。


    “不知公子今日,是想聽曲兒,還是與婉清一訴衷腸?”


    陸玄搖了搖頭,將身上行囊取下,開門見山的說道:


    “既不聽曲兒,也非談心,我來這裏,隻是為了問姑娘一句話。”


    “你想當花魁麽?”


    樓婉清神色一怔,頗有些茫然,但表情中,已是露出一絲不喜。


    “公子這是何意?”


    陸玄又接著說道。


    “蘭庭水榭四大花魁的名號,是南北兩地清倌人的畢生所求,代表著章台人的最高技藝。”


    “樓姑娘素有琴中聖手之名,來離京參加評選,已有數次,卻每一年都未評上花魁之名,我想姑娘心中,定會不甘?”


    “那又如何?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罷了!”


    樓婉清幽幽一歎。


    陸玄倏然一笑,端起案幾上的酒樽,將酒水一飲而盡。


    “我可以讓你當上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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