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回垂下視線:“你怎麽來了?”


    就知道明月慫恿了她半個月,不是單純的要她出來那麽簡單,看,此刻周圍不僅沒有明月的身影了,連守衛都不見了,這裏分明就是單獨辟出的二人世界!


    “你不肯見我,我隻能找機會讓你見我。”


    江雁回別開視線:“你是堂堂掌印,你想要見誰,誰人攔得住?”


    “雁回……”


    江雁回甩開他的手,往前走。


    “紅梅雖好,也得在這樣數九寒天裏才能開得豔麗,才能配得上一身傲骨,否則,它就會枯萎凋謝,就像我一樣,生來便不願屈服,所以注定,我在這樣一個亂世之中活不長——”


    “雁回!”沈煥打斷她的話,“不要亂說!”


    “不是嗎?”江雁回轉過身來,定定看著他,“兩世之中,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前世我為何選擇那樣一條路,你應該知道……”


    “別說了!”沈煥俊美的麵容上掠過一絲灰敗,“你明知,我待你如何,卻總要用這樣的話來剜我的心,孩子的事,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我也一定會為我們的孩子討回公道,但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說報仇就報仇,說了斷就了斷,你總得給我時間!”


    “我是想給你時間!”江雁回的眼眶發紅,“可誰給了我們的孩子時間?他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連喊我一聲娘的機會都沒有!”


    沈煥站在那裏,身形僵冷,看她眼睛紅腫,終於是忍不住走上前來,將她擁入懷中。


    “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江雁回掙紮起來,“你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她埋首在他懷中痛哭,好似要將這兩個月的委屈全哭出來,直到後麵,身子都哭軟了,沈煥抱著她,一動不動,好似一塊雕塑。


    直至風吹得指頭的雪花亂飄,有一些侵入了江雁回的衣衫,冷得她打顫,她才終於回過神來。


    沈煥撫著她被風吹得冰冷的臉,誘哄一般低聲道:“孩子沒了是意外,等以後我們再要一個好不好?”


    江雁回咬住下唇,聲音暗啞:“你義父不會同意的,我若生下孩子,你的身份就有暴露的危險,為了你,為了司禮監,他不可能允許我生孩子!”


    “那就等,等到能生的那一天!”沈煥重新抱住她,“雁回,信我好不好?”


    樹梢的梅花跟著雪花一起簌簌落下,在落滿積雪的地上鋪了一層紅。


    江雁回的耳邊忽然就掠過適才主持的那句話。


    「施主過於執著,才會對過去念念不忘,放下方得善果,萬望施主珍惜眼前人!」


    珍惜眼前人,是說他嗎?


    放下談何容易!


    江雁回擦了擦眼淚,在他懷中抬起頭來:“我累了,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江雁回始終不說話,沈煥一路握著她的手,她也沒有拒絕。


    等回到微安居,天已經黑了,房間四角都燃了暖爐,使得整個房間暖意融融。


    明月和玉簫見沈煥今晚留宿,高興到不行,早早便退了出去,還體貼地關好了房門,把一院子的下人都趕走了。


    屋內,沈煥抱著江雁回,親吻著她臉上墜下的淚珠,一字一句哄誘,江雁回從最開始的抗拒,到慢慢地歇下心房,終於接納了他的靠近。


    沈煥隻覺得涼透的心房重新跳動起來,一顆心濃烈似火,隻想讓她切膚地感受到。


    “沈煥……”江雁回低低地喊他,嗓子已暗啞到幾近說不出話,“我要一批死士。”


    沈煥身形一頓,低頭吻她:“要多少?”


    “一百,”她頓了頓,“我自己挑。”


    “……好。”


    次日一早,江雁回難得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明月和玉簫進來服侍她的時候,眉梢眼角都帶著笑意。


    “夫人要沐浴嗎?”


    江雁回懶在床上不太想動,長久沒活動使得整個腰酸到不行。


    她應了一聲,玉簫連忙讓人傳了水進來。


    坐在浴桶裏,明月給她清洗著身子,看著她身上的痕跡,忍不住問道:“夫人與掌印這是和好了嗎?”


    江雁回略微低頭:“算是吧。”


    “太好了!”明月喜道,“掌印這幾個月可辛苦了,每日都在院子裏站著,也不進屋,有時候等夫人歇息了他才走,有時候一站就是一整夜,天那麽冷,他在外頭卻連站姿都不換一下,瞧著就讓人心疼,好在如今夫人總算是原諒他了!”


    “是嗎?”江雁回眸光漸暗。


    等她沐浴更衣,玉簫進來通傳,說是玄仲求見。


    江雁回便傳了玄仲進來。


    “何事?”


    “回夫人,掌印說,夫人要的人,可去司禮監挑選,夫人可要現在動身?”玄仲在珠簾外請示。


    江雁回神色一頓:“現在就去,你在外麵等我片刻。”


    等她換了一身衣服出來,兩個人即刻便起身去司禮監。


    沈煥不在司禮監,卻有玄仲全程引路。


    “依照規矩,夫人需得戴上這個!”玄仲拿來了一片蒙眼的黑布。


    江雁回點了點頭,明月立刻上前幫江雁回綁了眼睛。


    “夫人,奴婢在此處等你!”


    江雁回應了一聲,玄仲這才攙扶著她,帶著她進入了地下。


    江雁回隻感覺周身陰涼,隱隱好似還聽見了異類的嘶吼聲。


    那些嘶吼應該是來自於鐵籠子,能聽見鐵籠子的異響,好像裏頭鎖著巨物。


    不知走了多久,玄仲才伸手解開了她頭上的黑布,江雁回這才看見自己身處一處地下暗牢裏。


    目之所及,全是黑壓壓的人,那些人衣著襤褸,臉上髒亂,唯有一雙眼睛才看得清是個人,看見他們二人,一個個的全部盯著他們,也不說話。


    玄仲躬身道:“掌印說,夫人想要的,應該是聽命於自己的人,所以這裏的人,全是附和要求的人,隻要夫人挑中了他們,他們此生便隻聽夫人號令!”


    江雁回眉眼亮了亮,按照玄仲所指的方向上前一步,她才看見眼前的空地上有一個巨大的土坑,而土坑內全是年紀不大的男女,他們被囚禁在鐵籠子裏,或腳上或手上纏著鐵鏈,看上去凶狠非常。


    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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