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也隻是一個婢女而已,聞佑卿也沒有繼續往下問,反而是牽著她的手道:“初初妹妹仁慈,可真是心地善良。”


    正是往前走著,街上也是熱鬧,早冬一直降溫,終於出了太陽,人們也都出來逛街。


    人熙熙攘攘的,薛浩往季暖暖那邊靠了一點,不小心便伸腳把人絆倒了。


    季暖暖本就心煩意亂的,沒注意腳下的路,這樣突然倒下,幸虧聞佑卿牽著她,但季暖暖的膝蓋還是磕在了地上,雖然也沒有多疼……


    聞佑卿牽著她爬起來,大家都知道她的腿上有傷,所以是十分擔心,見她受傷自然是緊張的不得了。


    尤其是聞佑卿,把她扶起來後,更是蹲下來查看她的腿傷,“怎麽樣初初,有沒有磕壞哪裏?不如去前麵找個醫館看看?”


    季暖暖環顧了下四周,有些尷尬,一點點磕到而已,聞佑卿便這麽大驚小怪,讓她有些不知如何應對,她往後退了退,“平甫哥哥,隻是磕了一下而已,我沒事,沒有磕壞。”


    “怎麽會沒事,你腿上本來就有傷,磕著碰著可都不是小事!”


    “這,這次真的沒事。”季暖暖也忽略了,楚菱安腿上是有傷的,她在想,自己要不要裝一下,裝作哪裏疼痛,可要是真去了醫館,暴露的或許就更多了,所以她還是拒絕,“平甫哥哥,我真的沒事,一點也不影響的。”


    薛浩慢慢站在皇帝身後,看著慌亂的季暖暖,她愈發覺得有些異常。


    公主不會這麽慌亂的,遇事都是鎮定的處理,在皇上跟前也不會同聞少爺如此親密。


    “察覺到什麽了?”楚堯目視這這一切,淡淡的問薛浩。


    薛浩道:“屬下隻是猜測,眼前這人不是公主,一舉一動似乎都與公主不太相似,而且舉止間都像是在畏懼什麽。”


    “先不要打草驚蛇,你帶人去查查,朕也跟你一樣,隻是懷疑而已,不能驚動任何人,朕要朕的女兒平安。”


    麵前的女子,讓他看著也陌生,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警惕,能讓他感受到,這女子雖與初初容貌一般,但卻有差別。


    “是,屬下回去便查,屬下得回去調查一下青檸,畢竟公主平日裏與她接觸的最多。”


    薛浩到公主府裏,跳窗戶進了楚菱安的寢殿中去,一番翻箱倒櫃的尋找什麽線索後,他在櫃子旁邊發現了躺著的青檸,脖頸後麵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著血。


    薛浩緊張了一下,用手指探了探青檸的鼻息,發現尚有一絲薄弱的呼吸,立刻把人扛起來帶走。


    這樣偷梁換柱的事情,本來就是瞞不了多久的……


    ——


    而藥草穀這邊,宋玄卿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要做的,得是讓楚菱安的肚子裏快些懷上孩子,不管用什麽辦法。


    隻要她肚子裏有了孩子,誰都沒辦法改變這一切了。


    她不信,楚菱安會有膽量打掉孩子。


    楚菱安進藥草穀的第三十四日,與往常無異,宋玄卿每日都會派人給她灌服許多湯藥。


    楚菱安看著回來的相識,像是看到自己的救星一樣,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模樣變得可怕陌生,她抓著相識的手,“相識,相識你救救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放我離開,我會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的。”


    “小姐,少主一會兒就過來,您當心被她聽見。”


    楚菱安怕那個瘋子,但相識是她最後的希望啊,她走投無路,隻有求相識了。


    而此時,正值深夜,楚菱安知道相識也不會救她了,推開相識便下床往門外跑,相識有了上次被罰的記性,也不敢再輕易碰她。


    楚菱安才跑了沒幾步,宋玄卿便推開自己寢殿的門,看著院子裏的少女發瘋,滿院的侍衛將她圍成了個圈,卻又都對她束手無策。


    宋玄卿慢慢的走到她身邊,從上而已的俯視著她,“這麽多天了,你還學不乖嗎?你若再鬧,我便沒這般的好脾氣了。”


    楚菱安有再多的話,都不打算同這個瘋子說了,說了也不會有什麽用的。


    罪犯會因為你的求饒而不殺你嗎?不,這樣更滿足了他的虛榮心,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多說一句話,都讓楚菱安覺得自己是在白費口舌。


    她坐在地上,絕望的目睹著這一切,相識站在所有人身後低頭不語,一眾侍衛什麽都不說,卻把她逼到角落裏讓她無處可去,宋玄卿低頭看著她,明明錯誤都是他的,可他的眼神,卻是在責怪楚菱安不聽話。


    楚菱安抬頭呆呆的看著他,然後伸出手抓一下他的褲腿,“念在我們兒時的情誼,玄卿哥哥,放我走好不好?求求你,我在這裏呆下去真的會死的,你念在我們兒時的情誼,放我一條生路,這事我爛在肚子裏,出去之後誰也不會告訴。”


    宋玄卿彎了彎腰,握住她的手,把人從地上拽起來,蠻力領著她往屋裏走去。


    看他的態度楚菱安便知道,都是徒勞無功的,他是不會放自己走的。


    如果殺人犯因為你的兩句求饒就放過你,那這世上便會少死好多人了。


    也是可笑。


    宋玄卿把她領回屋裏去,把她摁在床邊讓她坐著。


    秋冬的天氣,楚菱安隨身的隻有那麽幾件單薄的寢衣。


    “你若是乖乖的,藥草穀自然會有你的一席之地,但你若是再鬧騰一次,”宋玄卿的手落在她的膝蓋上,逐漸用了力氣,掐著她膝蓋後的筋,讓她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這雙腿,也不用要了,哥哥覺得,你小時候坐在輪椅上的樣子,特別乖巧可愛。”


    乖巧可愛是嗎?楚菱安嗬了聲,她不吃這個虧,伸手一巴掌呼在宋玄卿俊逸的臉上。


    “宋玄卿,被你關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有沒有腿,很重要嗎?”


    不一樣也是出不去嗎?


    這一巴掌,並沒有激起什麽太大的浪花,宋玄卿表麵看著也並未動怒。


    隻是,稍後片刻,他將楚菱安摁在床上……


    “初初,哥哥是不是早就告訴過你,我是瘋子,激怒我的後果,不是你能夠承擔的。”


    ——


    絕望給人帶來的,往往便是喪失生的希望。


    待次日天明,楚菱安打開窗子,看著外麵逐漸開始凋零的殘葉,依舊有鳥兒在風拂過的枝頭吱吱呀呀。


    她在考慮,如果自己這輩子真的逃不出這裏,會做出什麽選擇。


    苟延殘喘一輩子,還是一死了之。


    不可否認,她很怕死,一個連藥都苦到不肯吃的女孩子,怎麽可能不怕死呢?


    但若是真的苟延殘喘一生,那還真的不如去死。


    她現在算是什麽,救季暖暖的藥引子?受孕的工具?但季暖暖這一生作惡多端毀她童年,她憑什麽去救季暖暖。


    楚菱安把窗子關上,咚的一聲,像是隔絕了全部的希望。


    相識聽到了裏麵的動靜,沒多久便把坐胎藥和早膳一起端過來,楚菱安看著那幾樣東西,還沒喝,便已經開始反胃的想吐。


    她看著相識,“我不舒服,能不喝嗎?”


    “小姐知道的,奴婢說了不算。”


    楚菱安知道結果,她端起那碗藥來,捏著鼻子開始往下灌,但灌到一半的時候便都嗆了出來,楚菱安捂著嘴咳的厲害,藥也喝了沒多少。


    相識便又端來了一碗。


    麵對這些,楚菱安都已經開始麻木了,第二碗往下灌的時候,她依舊是往外嗆,本身就對藥難以下咽,何況此時她是受人要挾。


    楚菱安最後一口咳出來的,已經不是藥汁了,而是一口血。


    她看著紅地板上不太明顯的血,自己也懵了,然後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反而是有些慶幸。


    她都吐血了,相識不會再強迫她喝藥了吧,這個認知讓她有些興奮,她看著相識,把手心得血跡亮給相識來看:“相識,我吐血了,我能不能不吃藥了啊,你看,我吐血了。”


    那滿臉瘮人的笑,讓相識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她道:“小姐,奴婢去告訴少主一聲,讓少主過來看看。”


    楚菱安兩步上前抓住她,“你不要讓他來,我不想看到他,我就這一次不喝了,我以後都會乖乖喝藥的。”


    到此刻,她才明白,原來藥不一定完全是救人的。


    “小姐,吐血不是小事,嚴重了會沒命的。”相識突然很害怕,怕這位東隅的公主會做出什麽嚇人的事情來。


    從她來的一個月到現在,相識便能夠察覺到,她的精神似乎有了一點問題,有時候整個人愣著發呆,有時候看到血反而會興奮。


    相識微微歎了口氣,“小姐,其實少主說今日您喝完藥他便要出去的,您讓他進來給您看一眼,他便去找暖暖小姐了,小姐您便又能素靜好幾日了。”


    “他要走啊……那他能不能別回來了。”楚菱安癡癡的笑了一下,而後又一口血嘔了出來。


    相識看這一幕哪裏還敢瞎愣神,趕緊跑出去找少主,吐血可不是什麽小事,若真耽誤了什麽,她是又要領罰了。


    宋玄卿聽說他吐血了,手中的茶杯都險些掉在地上摔了,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下意識裏的緊張。


    “她為什麽會吐血,你們給她吃什麽了會把她吃到吐血!”宋玄卿冷聲質問相識,腳步快速的往楚菱安寢殿那邊走去。


    “奴婢沒給小姐吃別的,小姐是在喝安胎藥,喝了兩碗一直吐,第二碗吐出來的時候便是藥汁混著血了。”這樣的過失,相識怕自己又是要挨罰了,於是走到寢殿門口的時候,她便停了下來,沒有再跟著進去。


    宋玄卿看著趴在地上傻笑的人,嘴角還沾著血跡。


    他握住楚菱安的手腕給她診脈,半晌以後,情況有些複雜,他的手摁在楚菱安膽囊的位置,“這裏疼不疼?”


    楚菱安點了點頭,疼。


    “你膽囊有問題,陳益給你看了這麽多年的病,就什麽都沒有看出來嗎?”


    楚菱安不語,她又不知道自己的膽囊會有問題,她身上有問題的地方大概可多了。


    吃了這麽多年的藥,整個人都快成藥罐子了,身上哪個器官出點問題,那還不是正常的嗎?


    “你不要傻笑了,再這樣下去,你還想不想活著了!”宋玄卿凶了她一句,把人抱起來往床邊走去。


    “以後不會再逼你喝藥了,早知道你膽囊不好,我也不會給你下猛藥。”


    楚菱安看著床上的帷幔,他的擔心,還真是讓人覺得可笑,不知道的還會以為宋玄卿是在擔心她,其實隻是怕弄丟了季暖暖的救命藥吧。


    他也不想想,她到吐血的地步,都是拜誰所為。


    “既然你不能吃藥,但病不能一直總拖著,等我回來後,會日日給你紮針,這幾日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好好養著,院子裏可以散步,但你絕對不能想著逃跑。”


    他抬腿要走時,楚菱安總算開口對他說了句話,“你這次出去多久?”


    “幾天而已。”看到她那副巴不得自己這輩子都不要回來的眼神,宋玄卿莫名的惱怒。


    “好好待著,不要動不該動的心思,畢竟,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你父親都是暖暖的殺父仇人,隨時有死的可能,後日便是你母後的生辰了。”宋玄卿笑得陰險歹毒,他伸手按了一下楚菱安的下巴,“你越乖,你父皇越安全,明白嗎?”


    楚菱安歪頭避開他的觸碰,她隻想他趕緊走,從此消失在她的麵前,讓她再也不要看到他就是。


    宋玄卿離開的第一日,宋玄卿的六師兄突然深夜造訪,楚菱安本就淺眠,被他這一驚醒,當真是嚇了一跳,黑夜裏,愈發沒有安全感。


    焦誠來的焦急,且不能長時間停留,他壓低了聲音道:“大師兄傳來消息,你父皇已經察覺到了季暖暖和你不是一個人,這幾日師兄會想辦法送你回去,你早做打算。”


    “我什麽時候可以走?陳叔叔何時來接我?”楚菱安一聽這話,睡意全無,瞬間來了精神。


    “具體要等大師兄通知,玄卿胡鬧,玄卿給你的傷害,藥草穀定會補償,事情定下後我會過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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