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靜。


    李孝常有點發暈,這小子手裏沒證據?隻是為了套自己的話?


    剛剛一波三折的設計,也都是為了套自己的話,讓自己提供證據而已?


    我尼瑪啊!


    要不要這樣,你小小年紀,怎地心思如此深沉?


    當今皇子之中,能有你的對手?


    盧義和張亮、薛義成三個人也是麵麵相覷。


    原來殿下手裏並沒有任何證據?


    那殿下是怎麽推斷出此事和當朝宰相有關的?


    膽子也太大了吧?


    冷場。


    足足冷場了十幾個呼吸,然後就聽到李孝常發瘋一般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沒想到,老夫真是沒想到,我老李家後繼有人啊!賢王殿下小小年紀,機變百出,不僅在戰場上如入無人之地,在這兒大理寺的審判大殿,也是花活不斷。”


    李奇沒好氣的白了李孝常一眼。


    盧義試探著道:


    “殿下,眼下該怎麽辦?”


    李奇:“按照流程辦!”


    盧義想了想,道:


    “按照流程,犯人既然供出了同謀,我們就必須將同謀之人拘押回來審問。但是……但是……”


    李奇一聽,精神亮了起來: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盧大人,趕緊調集你大理寺的衙役,將裴寂那隻老狐狸抓過來,嚴刑拷打之下,我就不信,他不招?”


    額……


    不能那樣幹啊殿下。


    盧義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細汗,道:


    “殿下,若是旁人,大理寺拘押了也就拘押了,無傷大雅。可是裴寂現在還是當朝一品宰相,在沒有任何實證的情況下,大理寺無權拘押他。”


    “無權拘押?”


    李奇一愣,“那我派我的府兵前去拘押呢?”


    汗!


    盧義感覺自己的心跳都驟然加快了一倍,和殿下聊天,隨時能聊死人的啊!


    隻聽盧義耐心的解釋道:


    “殿下,你的府兵隻有拱衛王府安全,守衛你安全的指責,並沒有拘押朝廷大員的權力。你若真的派府兵前往宰相府拿人,恐怕亂子就大了。”


    那不叫大,那簡直就是捅了天。


    李奇皺著眉頭: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合著裴寂這隻老狐狸就啥事都沒有?”


    這個時候,隻聽張亮道:


    “也不盡然。”


    “目前,我們有人證在手,已經招供。想要拿人,隻需進宮,向陛下討一道聖旨即可。唯一有一點棘手的是,裴寂是朝廷宰相,早已見慣了這些伎倆。”


    “他若是到了大理寺,執意什麽都不說,堅持什麽都不知道,我們也沒轍。”


    合著說來說去,還是沒有實質的證據罷了。


    老狐狸畢竟還是老狐狸啊!


    籌謀這樣滔天的大事,居然沒有留下一丁點兒的證據。


    不得不說一句:人才!


    想到這兒,李奇轉過身,盯著李孝常:


    “那也不對啊。”


    “既然裴寂與你合謀造反,若是沒有他的信物,你又如何能信?”


    李孝常慘笑道:


    “宰相府上的管家,曾經見過我一麵。”


    “管家?”


    又多出一個人證。


    雖然這個人證,極有可能早就離開長安城,再也不會出現了。但是,即便是這個管家被抓到了,仍舊不能夠定裴寂的罪。


    他大可以把鍋一甩,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說是管家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要造反,假借自己的名義,聯絡義安王。


    這種說法,你也根本就無從反駁。


    李奇歎了口氣。


    他拍了拍桌子,然後對盧義等人道:


    “沒勁,你們自己審吧。”


    反正,李孝常的罪名已經是板上釘釘了。但是,要想指證裴寂,卻仍然遠遠不夠,不夠啊!


    不過這樣一來,李奇也算是和裴寂撕破臉皮了。


    雙方都知道:


    你知道我合謀造反了,我也知道你知道我合謀造反了,但是那又怎麽樣,沒有證據,你就永遠無法動我。


    否則,朝廷百官到時候人人惶恐。


    秩序大亂。


    盧義看著遠去的李奇,有些底氣不足的問道:


    “兩位大人,那咱們這……”


    薛義成:“依律辦理,至於宰相大人那邊,直接將犯人的證詞寫上便是。至於結論,就說證據不足,暫且不表。”


    “陛下英明睿智,自然知道,這封奏章想要表達的意思。”


    這就是相當於,把這塊燙手的山芋,丟給老李同誌了。


    李奇回了王府。


    他也有些明白了老李同誌的處境,有時候明明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哪個不是好人。但是卻偏偏不能妄動。


    且不說百官怎麽看,太上皇他老人家還在大明宮呢!


    裴寂可是太上皇的人。


    這一點,人人得知。


    老李同誌當年發動玄武門之變,已經是名聲不好了。


    若是再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把太上皇當年的舊臣給搞死搞殘,讓太上皇他老人家氣出個好歹,那老李同誌的名聲就更完蛋了。


    所以要慎重。


    打蛇打七寸,捉人捉證據。


    沒有證據,一切免談。


    李奇隻是稍微想了想,便將這些事拋諸腦後。


    權謀的事情,他不擅長,也的確不感興趣。


    算日子,長孫衝過揚州也有些時日了,上一次來信,據說船塢的碼頭已經開始著手在建了,長孫衝招了很多工人,包括造船的工匠。


    長安大抵也就這樣了。


    李奇心中暗道:


    或許,自己的大本營可以搬往江南。


    那裏氣候好,水也好,養人。


    美女多。


    糧食富足。


    若是自己去和老李同誌請命,將封地封在江南,大力發展一下海洋事業,說不定就能遠離朝廷中樞這些子醜寅卯。


    說幹就幹。


    李奇第二天就進了宮。


    老李同誌還以為李奇來複案的,問道:


    “怎麽樣,問出點東西了?”


    李奇垂頭喪氣,道:


    “別提了。”


    “李孝常倒是供出了裴寂,可惜沒有證據。他手裏連一封合謀造反的書信都沒有,你說說,是不是氣人。父皇,這一次裴寂這隻老狐狸算是全身而退,咱拿他沒轍。”


    “不過,父皇你還記得江南的賬簿麽?”


    “江南賦稅連年下降,虧空了至少上百萬貫!”


    “這裏頭,絕對有搞死裴寂的足夠多的證據!上一次,因為波斯商團傷了麗質的緣故,所以兒臣趕著回來,這次,兒臣想再下一次江南。”


    老李同誌警惕的看著李奇。


    再下江南?


    你小子又想偷溜?


    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隻聽老李道:


    “奇兒啊,下江南的事情,咱不急。”


    “怎麽能不急呢?”


    李奇反問,道:“裴寂這隻老狐狸這一次雖然有驚無險,但是,他顯然也知道,咱們在查他。說不定他會憋著更加陰損的招兒等著咱們,所以,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


    老李看著李奇:


    “你和朕說實話,下江南,真是為了查案?”


    李奇一點也不心虛:


    “當然是真的?”


    老李又問:“除了查案,就沒別的事?”


    李奇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然後道:


    “查案為重,當然,既然去了江南,若是時間方便,兒臣順便去揚州的船塢那邊看看。衝哥已經去了好些時日了,兒臣去看一眼,回來也好和長孫舅舅交差啊!”


    老李似乎早就看穿了這一切似的,道:


    “朕怎麽覺得,你去看船塢是首要任務,有時間了才順便查查案呢?”


    臥槽……


    父皇你怎麽把我心裏話都給說出來了?


    李奇連忙擺手,拒絕承認:


    “不至於不至於,孰輕孰重,這一點兒臣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老李:你分得清楚個屁。


    你就惦記著出海那點事,你還能想著為朝廷效點力?


    出海就那麽好?


    海上什麽都沒有,真不知道,你這腦袋瓜子裏想的啥。


    不過,老李也沒攔著李奇。


    這是自己兒子的追求,也挺好。最能幹的這個兒子,對皇位半點心思都沒有,有時候老李都覺得,這不知道是不是種悲哀。


    好處是,沒有什麽奪嫡的明爭暗鬥。


    不管是誰,想要爭權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賢王的對手。


    連賢王都鬥不過,你還想著東宮?


    隻要李奇堅定的站在太子身旁,那麽太子的地位穩如泰山。


    壞處是,這麽能幹的一位皇子……無心朝政,實在是浪費。


    上馬打天下,下馬安天下。


    李奇似乎都能做到。


    若是能全力輔佐李承乾,那麽大唐盛世必能綿延不絕!


    可惜啊!


    世事又焉能兩全?


    隻聽老李道:


    “你要去江南,我也不管你。至於江南稅賦賬簿的事情,你能查就查,可千萬不要把朕的江南給一鍋端了,地方還是需要有人來治理。”


    李奇大喜:


    “兒臣先謝過父皇!”


    老李臉色淡然,繼續道:


    “不過,下江南一事,也先不忙。”


    “過幾日,吐蕃派來的使者,即將抵達長安,說是要和我大唐和親。這是大事,你留下來,也算做個見證?”


    李奇猶疑的問道:


    “吐蕃?”


    隻聽老李同誌非常驕傲的道:


    “不錯。李靖已經傳回戰報,西征突厥,已經宣告尾聲。東西突厥的版圖,此刻已經全部納入我大唐版圖之內,吐蕃前來和親,也算他們識得好歹。”


    李奇對好歹不好歹的一點都不關心。


    他直接問道:


    “父皇,和親對象是?”


    “吐蕃的世子。”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咱們這邊。”


    老李見李奇一幅憂心忡忡的樣子,笑著道:


    “你放心,不是麗質。朕準備派一個堂叔的侄女,也算是郡主,下嫁到吐蕃。”


    “當然,出嫁之前,朕會敕封她為公主。稱號朕也想好了,就叫文成公主!”


    我尼瑪!


    這麽說來,來的那個所謂的世子,竟然是鬆讚幹布?


    不得了啊!


    這家夥厲害著,回去以後,把吐蕃搞得是有聲有色。


    不行。


    這對大唐吞並吐蕃的計劃不太有利,這個鬆讚幹布必須留下來,留在長安好了。


    想到這兒,李奇當仁不讓:


    “如此大事,兒臣自然應該見證一番。”


    回到王府後,李奇便差人請了程處默和房遺愛過來。


    他開門見山:


    “默默、小愛,不久後,我就會下江南去。短時間內,應該都不會回長安,我和你們說過,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所以,我想問問你倆,想不想一起去。”


    房遺愛有些不太確定:


    “殿下,長孫之所以前往揚州,就是為了這個星辰大海?”


    李奇點點頭,然後道:


    “不錯。”


    “衝哥受累了,他在準備前期的工作。”


    房遺愛不解的道:


    “可是我一直搞不明白,出海有什麽好玩的。據說,海上風浪極大,海水中,怪物巨多,若是咱們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就會全都葬身大海之中。”


    李奇想了想,然後道:


    “小愛,你說的這種可能性,的確有。”


    “但是我們生活在長安就沒有危險了嗎?”


    “說不定哪天你走在路上,就被刺客給盯上了。海上雖然有危險,但是幾率也很小,隻要我們觀察風向、天氣,及時避險,其實反而是安全的。”


    房遺愛聞言,又道:


    “好吧,就算是安全的。”


    “但是,殿下你出海是為了什麽呢?放著長安這多好的日子不過,一定要去經受風浪之苦?”


    下海討生活,在房遺愛等人的觀念裏,就是辛苦。


    那些沿海邊的漁民,不就這樣過來的嗎?


    李奇笑了笑,道:


    “誰告訴你出海就一定要受苦?”


    “你看我像是能吃苦的人嗎?”


    這……


    那的確是不像。


    一旁沒有說話的程處默突然道:


    “我去!”


    “跟著殿下跑,甭說下海了,就是上天,那也妥妥的沒有問題!”


    李奇看了程處默一眼,驚奇的道:


    “默默,你倒是有點眼力見。”


    “不過上天之事,還得再等個一兩年吧,等我把飛機搞出來了,咱們想去哪就去哪,往天上走。”


    程處默隻當李奇是在說笑。


    還從天上走?


    你咋不從地下走呢?


    李奇又看了看房遺愛:


    “小愛,你呢?”


    “這個不強求,你若是想留在長安,自然也由得你。”


    房遺愛很仔細的想了想。


    如果自己把事情告訴老爹房玄齡,老爹他會怎麽說?


    八成會說:


    “殿下邀請你出海?那你還愣著幹嘛,還不麻溜的出海去?!”


    這就是房玄齡對李奇的態度。


    不管李奇幹啥,讓自己的兒子緊緊抱住這條大腿,準沒錯。


    朝中之人,誰看不出來李奇的能耐?


    甭管未來李奇做不做太子,他的地位、權勢,都不會差。


    想到這兒,房遺愛很堅定的點點頭:


    “好!我也去,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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