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和李承乾笑著打鬧離場。


    李世民躲在假山後,良久,才回過神來。


    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老太監朱公公更是不敢隨意問話,這兩位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就好像一個天平。有時候那邊傾斜多一些,有時候這邊傾斜多一點。


    “走吧,去立政殿!”


    “是,陛下!”


    朱公公始終保持滿半個步子,亦步亦趨的跟在李世民身邊。


    李世民突然問道:


    “永仁,你跟在朕身邊,日子也不短吧?”


    朱公公一驚,連忙應道:


    “奴婢伺候陛下,已有整整十年時間。”


    按時間來說,朱公公從大唐立國開始,就跟在李世民身邊做事了。最初的時候,還是秦王府,後來變成天策上將府,後來到了東宮,沒多久,就成了陛下。


    這一路,朱公公可以說,是個見證人。


    李世民點點頭,不經意的問道:


    “你覺得太子和賢王怎麽樣?”


    咚!


    送命題,絕對是送命題啊!


    這樣的問題,你問問長孫皇後也就罷了,你要問老奴,老奴就是“一問三不知”!朱公公很不想回答,但是他不得不回答。


    隻是,怎麽答,就要考驗技術了。


    答的好,是送分題;


    答不好,真有可能是送命題。


    朱公公心思電轉,很快便想清楚道:


    “回陛下,兩位殿下都是人中龍鳳。”


    “太子殿下老成持重,性子穩重,而且溫良謙恭,對陛下和皇後娘娘都有孝心;賢王殿下機靈百變,雖然偶有超綱之舉,但是一心為朝廷,對百姓富有愛心,也是眾多皇子中,不可多得的翹楚之輩。”


    李世民聽著高興。


    誇自己兒子,自己能不高興麽?


    別的皇帝,那都是為了要有一個出息的兒子而傷腦筋。


    他李世民呢?


    一下子來倆,還都很優秀!


    這就是自豪的資本!


    李世民笑著罵道:


    “你倒是個和事佬,誰也不得罪。”


    兩人往立政殿的方向走著,李世民突然毫無征兆的問道:


    “永仁,你說,賢王有問鼎東宮的心思嗎?”


    噗通!


    朱公公一個踉蹌,直接跪了下來。


    陛下,你要是看老奴不順眼,直接下一道旨,把老奴發配也好,賜杯毒酒也好。但是,請不要這麽嚇老奴啊!


    李世民轉過頭:


    “你怎麽了,走個路也能下跪?”


    “奴婢沒看清,有個小石子。奴婢該死!”


    朱公公死活不回答剛剛那個問題。


    李世民卻知道,這些死太監,心裏明鏡似的,一個個猴精猴精的,雖然說成事不足,但是有時候看人卻挺準。


    “你就隨口說說,朕不會記在心裏。”


    得。


    看樣子,想繞過去這個問題,是繞不過去了。


    朱公公思前想後,根據自己觀察來看,賢王殿下似乎閑雲野鶴,對於權力沒有任何的貪戀。


    想了想,朱公公便道:


    “陛下垂問,奴婢便鬥膽一說。”


    “依奴婢所見,賢王殿下雖然才能無雙,每曆一事,都有奇績。但是殿下對權力並沒有任何的眷戀,至於東宮之位,想必殿下應該從未想過。”


    “嗯!”


    李世民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這點,和他觀察到的一樣。


    如果不一樣,那就隻能說明,李奇的偽裝太好了。


    成功的騙過了所有人。


    可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可能嗎?


    兩人很快就到了立政殿。


    立政殿,長孫皇後的居所,基本上,李世民每次下了朝,都會來這裏坐坐。


    長孫皇後一早就備好了果子糕點。


    見李世民隱有愁容,不禁道:


    “二郎又在傷神?”


    李世民自嘲的笑了笑,然後道:“觀音婢,你說這事好不好笑,前陣子,朕不是還和你討論過,給承乾請老師的事情嗎?”


    “今日朝會,裴老大人便提及此事。”


    長孫皇後“哦”了一聲,道:


    “他舉薦的誰?”


    李世民故意賣了個關子:“你猜猜看。”


    長孫皇後笑著道:


    “這事好猜,定是李綱先生無疑。”


    論資曆、論學問、論德行,李綱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不管是誰舉薦,都逃不開他。


    李世民搖了搖頭,有些玩味的道:


    “裴老大人舉薦的人,是奇兒。”


    長孫皇後大吃一驚:


    “奇兒?!”


    她隨即醒悟過來,惡狠狠的道:


    “這個裴寂,他要做什麽?奇兒莫非得罪過他,要如此待奇兒?”


    李世民歎了口氣:


    “還不是商稅改製的事情?”


    他從桌上挑起一枚果子,扔進嘴裏。


    然後道:


    “不過這事已經揭過,朕已經加封李綱先生為太子少師。”


    “至於奇兒,這小子玩賴的很。”


    “朕就算想加封給他,他一準也會推得幹幹淨淨。”


    “掛職戶部侍郎有些日子了吧?上次問戴胄,這小子攏共去了戶部衙門不到三天!”


    長孫皇後和煦的笑著。


    自家的兒子,自家疼。


    奇兒本身就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要他坐在衙門裏一整天,豈不就是在為難他?


    李奇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和老娘正在背後討論自己。


    今日沒去平康坊,從宮裏出來,李奇左右無事,便隨心在街上走了走。


    毫無意外,大部分人談論的話題焦點,還是才藝大選。


    今日是第二日。


    海選正在進行,咿咿呀呀的曲子,李奇也聽得膩了。


    他畢竟不是科班出身,沒辦法欣賞其中的高超技巧。


    童方跟在李奇身邊,警惕的看著一切。


    李奇眉頭微蹙:


    “方方啊,你別看誰都跟看賊一樣。”


    “你這看人家大老爺們,我也就不說了。連姑娘你也不放過?”


    “怎麽著,你家少爺我這是出來準備強搶民女了?”


    童方訝異。雙目驚呆。


    保持謹慎不是一個侍衛應該有的本能嗎?


    殿下你為什麽要這麽說我?


    我很委屈的,你知道嗎?


    童方默不作聲,隻能把明目張膽的盯梢,改成暗戳戳悄摸摸的警戒了。


    沒走多久,李奇便看見一間布料店。


    巧了不是。


    許氏布行!


    這不就是那位鄭大誌兄弟家的布行麽?


    走,得去看看。


    李奇背著手,才走進去,裏麵的掌櫃站在櫃台後,道:


    “公子買布匹?”


    李奇笑著答:“看看,隨意看看。”


    那掌櫃的見李奇衣著華貴,氣質非同尋常,當下從櫃台後走了出來,垂首相問:


    “公子隨便看,有喜歡的,隨時和老朽說。”


    李奇皺了皺眉,道:


    “那個,鄭大誌兄弟可在?”


    掌櫃的一聽這名字,眼神一亮,忙道:“原來是姑爺的朋友,公子稍等,老朽這就去叫公子。”


    說罷,那掌櫃便往後方走去。


    童方有些訝異:


    殿下果然交遊廣闊,這種其貌不揚的小店,居然都有認識的人。


    沒多久,便看見鄭大誌興衝衝的跑出來。


    一邊嘀咕著誰呀,一邊看到李奇,這才驚喜的道:


    “李公子,是你!”


    他知道李奇身份不簡單,否則,才藝大選絕對不能坐到那個位置上去。


    但是具體是什麽身份,鄭大誌就不知道了。


    李奇笑著道:


    “鄭大哥,怎麽樣,你和才藝大選深度合作的事情進行得如何?”


    鄭大誌有些難為情道:


    “冠名讚助是選上了,一期兩百貫。”


    “今日上午我特意去看了下,還算醒目。許氏布行,幹一行愛一行!”


    咦?


    這個廣告語……


    兄弟你怕不也是從後世穿越過來的吧?


    什麽就幹一行愛一行了?


    這個和你的布行有半毛錢關係嗎?


    李奇沒有拆穿鄭大誌,隻聽鄭大誌繼續道:


    “不過深度合作的事情,禮部的人說,這個需要請示朝廷,暫時還不能答應我。”


    請示朝廷?


    老李才沒心情管這檔子事情。


    得,晚上讓方方去傳個話,深度合作,就是深度讚助,那可是往回收銀子的事情,還請示個啥?


    晚一期,那就是幾百貫沒了啊!


    李奇想了想,道:


    “問題不大。”


    “對了,你的成衣店呢,可否引我去開開眼界?”


    說實話,李奇穿越到現在,還沒見過大唐的成衣店呢。


    這年頭,大夥兒還是自己做衣裳來得實際。


    至於成衣……


    成衣是個啥?


    鄭大誌很快領著李奇,進到後院中,推開一間倉庫一樣的屋子,裏麵林林總總掛滿了所謂的“成衣”,李奇眼睛瞪得渾圓。


    這尼瑪的成衣……


    這叫成衣?


    布料拚接都沒你這麽個搞法。


    還好!


    還好禮部沒有答應這次的深度合作,否則,讓那些絕色女子全都掛上這玩意,都不用演繹才藝了,直接加入丐幫!


    鄭大誌似乎滿心期許:


    “李公子,你瞧,如何?”


    李奇略帶失望的道:


    “鄭大哥,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鄭大誌:“李公子但講無妨,大家都是自家兄弟。”


    李奇歎了口氣,然後道:


    “許家沒有把你掃地出門,趕出許家,你真應該感謝,你有個好娘子。”


    這……


    這和許家有什麽關係啊?


    鄭大誌疑惑不解,道:


    “李公子,這是何意?”


    李奇指了指那些布料拚接,然後道:


    “敢問鄭大哥,這些成衣,都是哪個王八蛋設計的?”


    鄭大誌噎住了。


    半晌才紅著臉道:


    “那個,是我的靈感。”


    靈感?


    我尼瑪……搞成這樣還要靈感?


    李奇轉過身,看了一眼尷尬的鄭大誌,然後解釋道:


    “鄭大哥,我不是罵你,我隻是說這些成衣設計得和狗屎一樣,實在是……啊不,對不起,我侮辱狗屎了。”


    蝦仁豬心。


    豬心啊!


    鄭大誌都快哭了,要不是李奇大有來頭,他現在一準能下逐客令。


    李奇走過去,手指觸摸那些布料,還算絲滑。


    他突然有了個主意。


    “鄭大哥,你和才藝大選的深度合作,我看暫時是沒戲了。”


    “不過,有另外一個深度合作,不知道鄭大哥有沒有興趣?”


    鄭大誌一聽,立馬就來了興趣。


    他興奮道:


    “李公子請說。”


    身為贅婿,一心想要在許家做出點成績證明自己,鄭大誌太需要李奇這樣的貴人了。


    李奇眼珠子一轉,便道:


    “你現在這些成衣,其實不叫成衣。”


    “頂多叫靈感碎片。”


    “這樣,我來幫你設計成衣款式,你來負責生產,咱們五五分成如何?”


    鄭大誌有些為難的看著李奇。


    五五分成?


    這會不會太狠了些?


    李奇見鄭大誌不說話,心裏明白,肯定是這個分成嚇到了鄭大誌。


    他繼續道:


    “你要知道,目前長安還沒有成衣店,近百萬人口,這是一個多麽巨大的市場。假設,咱們來個假設啊!”


    “假設十個裏麵有一個購買成衣,那就是十萬人。”


    “假設一件成衣咱們隻賺三十個銅錢,那就是多少?三百萬個銅錢!合計三千貫!”


    “而且,人不可能一直隻穿一件衣裳吧?”


    “即便是五五分成,裏外裏,你一年至少賺個兩千貫不在話下。”


    鄭大誌兩眼放光。


    他盯著李奇,仿佛盯著一塊巨大的金元寶。


    “李公子,這門生意當真可做?”


    “不然呢?”


    李奇攤攤手,然後道:“也就是咱倆有緣。要不然這生意我自己就可以做,你要不好好考慮下,想好了,再來找我。”


    這種好事,還用想?


    鄭大誌當即道:


    “好!”


    “五五分成,我與李公子深度合作!”


    額……


    這個深度合作用在這裏,怎麽總感覺哪裏怪怪的有些別扭呢?


    李奇點點頭。


    鄭大誌的選擇,的確明智。


    不過,也算是相當有魄力。


    一般的商戶,聽到五五分成,隻怕調頭就走。


    憑啥啊!


    你不出料子,不出人工,憑啥分走五成?


    這不是想屁吃是啥?


    但是鄭大誌就不一樣,一方麵,他考慮到李奇的身份特殊,至少也是官麵上的人,未來新店開起來,有李奇的照拂肯定會順暢無比。


    第二個嘛,目前這些“靈感的碎片”的確難登大雅之堂。


    自己在許家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如果事有轉機,即便少賺一些,那也是劃算的。


    李奇轉了一轉,大致了解了這些料子,然後道:


    “鄭大哥,你這可有量體裁衣的師傅?”


    “有!當然有!”


    “那好。”李奇心下鬆了口氣,他會畫圖,但是並不知道衣服打版的原理,所以,要有老師傅根據款式圖,再去細化尺寸和工藝。


    “等兩天,我設計設計幾個款。”


    “對了,你這成衣店,叫什麽名字?”


    鄭大誌搖搖頭:“尚未取名。”


    李奇眯了眯眼,喃喃道:“不如聽我的,就叫阿馬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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