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尼希德第34層,幻夢聖殿,第1幻境,光夜琉璃塔。


    百轉千回,層疊交替,虛無縹緲,生生不息。


    黎莫靜坐在塔尖處,雙眸俯瞰著蒼翠的大地,他身上是表情各異形態各異的小紙人。微風拂過,空氣中忽然現出一隻虛幻的大南瓜頭,緊接著南瓜頭表麵綻開了一對桃心眼。


    “笨蛋黎莫,打開溝通權限。”


    那隻虛幻的桃心眼南瓜頭此刻正淚眼朦朧地用哭腔重複著一句話,被夢控製的它無法更改傳遞話語,隻能表現得楚楚可憐祈求主人原諒。


    黎莫做過很多南瓜頭紙人,但其中隻有一隻有桃心狀眼睛,他曾用它給夢送禮物,這是它失去聯係後第一次主動出現,顯然是受到了夢的操控。


    正在出神的黎莫霍然清醒,馬上輕點了桃心眼南瓜頭,下一刻,經由紙人意識擴大的畫麵呈現在了他眼前。


    黎莫先看到了一襲白紗,紗衣浸水後光感極好,暈染出的褶皺恰到好處地掩蓋住了女子微微起伏的美好曲線,隻是這樣的朦朧之美卻更顯嫵媚誘惑,令人遐想萬千。


    他看到了她的臉,是那張幻境裏無數次令他魂牽夢縈的臉。


    女子的紅發被水打濕,發尾一片晶瑩,她手握酒杯,褐色眼眸裏倒映著一縷深紅,目光慵懶又隨意。


    這一刻,黎莫發現自己往日積壓的那些話好像全都說不出來了,他仍然不敢與夢對視太久,目光既不能上移更不能偏下,隻得忐忑停在她唇邊,於是便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仲夏夜夢公館那夜她賜予他的吻。


    他習慣了她的高高在上,習慣了她的冰冷,習慣了被她嘲諷壓製,那樣的親密接觸就像握住了他的心髒,扼住了他的咽喉。


    “掌控多少幻境了?”她平靜問。


    “……十四。”他略遲疑地回應。


    黎莫能感覺到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不再言語,也許是對這個答案不夠滿意,如果他也繼續什麽都不說,這次難得的見麵大概率很快就會結束。


    他忽然鼓起勇氣看向她,用的卻是敬語。


    “您在加貝羅還好嗎?”


    “身處光明之地,自然極好。”夢表現出了良好的耐心,隨後她捕捉到了黎莫眼中飛逝而過的一抹失落。


    他很快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無論何時,我會一直等您歸來。”


    “你不必等,我不會再回去。”


    原來她這樣厭倦束縛,也厭倦了幻夢聖殿的一成不變。


    黎莫心口隱約有股痛意蔓延,低首時卻仍然堅定:“那麽,我必將以守候晨星之期待守望您。”


    夢深深看著黎莫,看著自己親自挑選的幻夢聖殿繼任者,他還是那麽含蓄內斂,恭敬謙和,可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總會令她不快。


    他隻會遵從她的命令,從不反抗。


    他隻會守望她,而不是挽留她。


    也許,這就是她一直沒有厭煩黎莫的原因。


    “黎莫,小心第十八幻境。”


    黎莫原以為自己會等來一番冷嘲熱諷,那句話很輕很輕,聽不出主人的心緒,隻是單純的告誡。


    幻夢聖殿一共三十六重幻境,三十六重幻境又根據入幻者的經曆和心境對應無數開端結局,十八這個數字剛好是半數幻境的分界線,夢留下那句話的語調極輕,難道她在第十八重幻境裏給他留了什麽重要信息嗎?


    黎莫再次抬首,會麵結束,光夜琉璃塔塔頂又隻剩下了他和那些表情各異的小紙人。


    ……


    夢結束會麵後,仍在行宮的獨立浴池內出神。


    桃心眼南瓜頭小紙人看出了她的情緒轉變,它對夢眨眨眼睛,用額頭蹭了蹭她纖細好看的手指,似乎是在安撫。


    夢隨即回神,唇邊勾勒出淺笑:“小東西還挺有意思。”


    她知道小紙人這是在討好她,它不喜歡被沉眠幻咒封住自由。


    夢從水中起身,白紗下的肌膚若隱若現,背影纖瘦玉體曼妙,桃心眼小紙人抖了抖被濺到的水珠,看到眼前景象急忙羞澀地捂住眼睛,身體也頃刻間變成了淺紅色,像極了快熟透的蝦子。


    有趣的是,黎莫創造的小紙人有記憶功能,它能把自己看到的任何景致同步傳遞給黎莫,黎莫收到這樣的“回饋”自然懊惱,試探之下果然發現紙人身上的沉眠幻咒已經徹底解除了。


    這意味著從今日起夢默許了他的窺探。


    ……


    艾尼希德第37層裁決聖殿駐地。


    議事廳一片空蕩,長明燈滅,牆壁上的法則字跡黯淡。晨光透過落地窗灑落廳內,汐站在窗前凝望許久,這裏可以俯瞰到整個王城以及內城大部分的建築物。


    他整晚未眠,重複試探了無數次,最終不得不確定他現在完全失去了與艾維拉家族族人血脈相連的本源力量。


    這是一次脫胎換骨般的轉變,除去靈魂與容貌未變,他的血液也發生了某種轉變,艾維拉家族族人因有銀翼靈蛇血脈,血液長年保持冰冷,皮膚溫涼,而現在的他,血液熾熱,皮膚也為溫熱,並且他眉心處的蛇形印記也完全消失了。


    今後在薩諾蘭,他必須以魔法掩蓋自身這兩個最大的弱點,否則稍有不慎便會被祭司殿察覺,判為異族遭到驅趕。


    至於那對藏在他體內的羽翼,它與他的肉體已經不可分割,更與新生力量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但卻並不是絕影眾人所說的銀翼靈蛇血脈外溢載體,具體的細節還需要更多探究。


    失去本源力量,也就失去了魔法等階,過往由於魔法等階晉升帶來的諸多技能已經消失,他體內仍然存在一種新力量,融於骨血融於靈魂,且隱有生生不息之勢,隻是這股力量的源頭他怎麽也無法參透,參不透源頭也就無法摸到提升力量的方法。


    經過一整日的練習,汐完全能做到將現有的新生力量外輸轉化為時間流沙粒子,可以模仿過去掌握的技能釋放,但強度與所造成的傷害大約隻能達到魔法等階第三階的水平。


    相比之下,倒是聖羅蘭十字劍與新生力量更為契合。聖羅蘭十字劍對本源力量的消耗與它所造成的傷害幾乎相對等,過往他使用本源力量驅使那把劍後總會出現過度虛弱的情況,而使用新生力量卻能極大降低消耗。


    聖殿掌握執法權數百年,汐作為領主是支撐法則最重要的一股力量。聖殿一向注重肉體強度與魔法強度的雙重訓練,就算魔法力量有所降低,憑借強橫的肉體與武器,汐也有把握應對任何局麵。


    漆黑的身影微作停留,議事廳桌案上悄然多出了一枚世界樹徽章。


    汐一向淡漠少言,絕影並未察覺出他的變化,更不會多問他什麽,兩人之間足夠默契,他隻確認他安好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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