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蕭然雙眼隱藏在金麵具之下,如同月光,詭秘而內斂。


    縱然傷口略有恢複,可他的代行者外袍早已血跡斑斑,他周身被一階光係魔法“祝禱”釋放的高階聖光所籠罩,那光足夠耀眼,也足夠掩去他身上的血色。


    “祝禱”強行為洛蕭然施加了振奮效果與勇氣,這讓他可以暫時忽略體內魔耗帶來的虛弱感。如果不是夢引導他借翼戒凝聚場間眾人的本源力量,他根本無法供給力量讓鈴音持續吟唱。


    “聖者庇護”曲調莊嚴高亢,唱詞透著神聖意味,仿佛故去多時的白衣聖者正淩駕於眾人之上,歌頌神明的恩賜與掠奪,詠歎生死的悠遠與沉寂。


    眾人浸在層疊交錯的聖光內,雙手合十緊握,沉默靜立,如同散落在聖者身側的無數天使。


    西婭緊緊捂住雙耳,但那可怕的旋律依舊能影響到她,她堅韌的軀殼是曾經的愛人親手製作,她的魂則受過祂的救贖,而現在,她的魂與軀殼都在這聖歌的籠罩下產生了顫栗感。


    “西婭,你隻有兩個選擇。跟我合作,或者,我親自送你去地獄。”


    盲眼人的警告還在耳邊,人偶精致的容顏上漸漸露出了笑意,甜美中帶著一絲掙紮卻又令人毛骨悚然,她目光停留在了遙遠的窗邊。


    守護者沉靜地躺在那裏,如月光般地銀發服帖散落在耳畔,純白法袍一塵不染,左胸胸口處是象征繼承者的風吟花藤蔓紋耀。


    雪球一直在他身邊活動,企圖通過小動作喚醒它兔生裏的第二位主人,可無論它怎麽做,守護者永遠眉宇舒展,麵色安詳,仿佛沉浸在最美好的夢境裏,而周遭的一切都無法打擾到他。


    西婭的目光轉移同時,黎莫心中一沉,方才混亂中他竟忘記了守護者銀的存在。他更沒想到,蕭的翼戒能夠把場間眾人全部喚醒,卻唯獨對銀不起作用。


    “是那個吻!”西婭借那個吻在他身上留下了某種印記嗎?


    雪球微胖的小身子猛一哆嗦,像是捕捉到了某種極可怕的威脅,緊接著它全身軟毛炸起,呲溜一下鑽回了守護者腰間的口袋裏。


    守護者的身體在變冷,雪球寧願哆哆嗦嗦地縮成一團取暖也不願逃離守護者,直覺告訴它,那會更危險。


    西婭身體驟然脫力,栽倒在地。


    守護者張開雙眼,眸內淺紫流淌,如同凝固了的風雪冰霜,疏冷且迷離,他眼尾處緩慢浮現出了一枚妖豔的淚痣。


    ……


    迷宮。


    不久前,石壁兩側的灰白燭火忽然火勢漸弱,此時通道內側燭影綽綽,火苗已幾乎昏暗到接近透明。


    影月未停,眾人也不會停。


    納爾望著影月的背影,心底思緒萬千,加上夜公館的不知名威脅,他總覺得今夜發生的事情有怪異之處。


    從月給出的線索來看,仲夏夜夢公館曆任館主的職責之一就是世代守護迷宮,守住這個由第一任館主親手創造出的悲哀之地。


    關於露露進過迷宮這件事,納爾不禁想到了自己踏入迷宮的經曆。他舊時在仲夏夜夢公館內部本就有趁夜間進行探索調查的習慣,但迷宮入口卻是一陣女人歌聲誘導他發現的。結合至今為止的線索,他幾乎可以確定,引誘他踏入迷宮的人正是西婭。


    納爾猜測西婭是想誘導他墮落,控製他,進而將他投放到血族內部,利用他的血將軍身份使族群內自相殘殺,陷入混亂,而血族亂,薩諾蘭城內暗中蟄伏的複辟勢力就能得到反擊的機會。


    西婭的計劃雖然因為禁忌魔法失敗了,但造成的結局卻沒有變。他原本就不容於血族族群,更不甘受製於薩雷斯,為結束戰爭,也為了莫奈兒,他自願選擇與月合作,成為了殺戮聖殿當時的線人。


    他與月達成合作後,也曾再見過西婭,對方隻在用精神操控邪術折磨影月時向他做了個警告,警告他窺探夢公館的秘密終要付出生命代價,而後便不再理會他。


    等等!


    如果露露也是遭到西婭引誘才踏入迷宮的呢?如果姑且認為是這樣,那麽西婭又是基於什麽認定露露存在威脅。


    夢境線索顯示,露露和她丈夫是白夜紀元2182年登記結婚,2186年懷孕,夢境裏日曆的時間是十一月中旬,那孩子是一切噩夢的源頭。


    血族對薩諾蘭的統治持續到了2186年,而對艾維拉家族來說,2186年就是黎明前最深的黑夜。在那年薩雷斯認為時機成熟,主動違反與聖殿的停戰協議,開始嚐試在薩諾蘭外城利用一些流浪者製造新生的低等血族,這是他吞並薩諾蘭邁出的第一步。


    格恩區地處偏僻,遠離聖殿,與聖夜軍團駐地相隔甚遠,這一區域曾是薩雷斯製造低等血族的實驗區。


    難道說露露會可能是實驗品之一,但夢境裏絲毫沒表現出來,不,人的夢境原本就是受自身操控,根本不能作為最實際的證據。之前聖殿判定露露身負血案,也是因為絕影進行過實地調查。


    最實際的證據應該在血案發生地,可當時是絕影帶著暗殺者親自勘察記錄,如有疑似不至於發現不了。


    還有一處證據,那些被露露殺死的下落不明的黑祭司屍體。


    想到這,納爾一愣。


    “若葉執事。”他喚住了那位執事。


    “你剛收好的那條屍體斷臂能否借我看看。”


    若葉不語,從衣袖內抽出斷臂拋去,納爾穩穩接住道了句謝,以他的眼睛完全可以看清楚斷臂,但眾目睽睽之下為符合人設他巧妙借用了燭火微光。


    納爾仔細查看了屍體死灰色的皮膚表麵,又翻動過截麵的血肉神經,那些脈絡間的異常在他眼裏無比清晰,表麵看上去沒有異樣,可血族最了解血族。


    這條斷臂的主人,那位黑祭司應當屬於一個剛被血族感染的人類,潛伏初期皮膚表麵以及血肉尚未變化,但神經已經有一點變異的跡象。


    洛依貝緊緊盯著納爾,額角微微滲出冷汗,生怕那斷臂上再次出現邪異的眼睛。


    納爾恭敬地望向絕影:“影,屬下想借您的影刀一用。”


    絕影晦暗不明的眸子掃過對方,抽出影刀遞了過去。


    暗殺者長年與各類屍體毒物打交道,出任務時都會佩戴特製的手套,因此現在的納爾並不懼怕手持影刀,但拿到這把曾經給自己造成重傷的影刀,心底仍會隱約發寒。


    影刀由秘銀打造,刀柄荊棘紋路叢生,刀身修長內斂,一出鞘便是寒芒外現,銀輝如流水般順暢。


    納爾的動作很幹脆,隨手劃過,便是一道極精細的傷口,而那傷口升出幾縷灰煙,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灼燒腐敗,留下了一片焦痕。


    場間眾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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