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的桌上此時陳放著一封手書,它來自海族,是由桑熠親筆寫下。


    沐靈的血脈融合進展十分順利,隻是蘇醒後體質上有些小問題,桑熠寫下這封信時,海巫的醫治也已進行到最後階段。不出意外,她會在明日下午時分跟隨父母回歸主城薩諾蘭。


    洛依貝長出一口氣,心底高懸的那顆巨石終於落地。


    她從儲物戒內取出了那本自進入艾斯內斯魔法學院後就再也未打開過的墨綠筆記。


    那本筆記側麵有標注索菲亞的名字,而筆記封麵隻有象征她的那枚金邊閃電紋。


    洛依貝知道,她降臨於世的意義,她想知道的隱秘一定都會在這本筆記裏呈現出來。


    指尖輕劃過表麵,那枚金邊閃電紋卻忽然暈染出了一層帶有實質性本源力量的波動,隨之而來的就是手指被割裂的痛感。


    洛依貝下意識縮回手,可切口處湧出的血液已經滴落在了金邊閃電紋上。


    這一刻,那枚閃電紋仿佛徹底活了過來,光輝順著紋路層層遞進釋放,如同星辰般耀眼。


    那樣的光芒隻存在過一瞬,印記飛快黯淡下去,一切重歸寂靜。


    洛依貝發現,此時的她已然能夠翻閱那本筆記。


    日記扉頁寫著一段話語。


    “致我親愛的依貝爾和莫奈兒:


    “我的孩子們,請你們永遠記住,我和你們的父親始終都很愛你們,請原諒我們做出的一切。


    “無論今後有多少磨難等待著你們,我和你們的父親都希望你們能並肩攜手,堅強地活下去。


    “艾維拉家族第33代王,索菲亞。”


    不知不覺間,時光像是整整倒退了一百多年。她的字跡外柔內剛,字裏行間透著行雲流水般的順暢。


    “白夜紀元2086年,1月1日。


    “新的一年開始了,這一年我六歲,母親用向封臣下達命令般的口吻告訴我,作為繼承者我需要寫一本日記留存在地下宮殿內。


    “我問她我要寫些什麽,她古怪地看我一眼便離去了。我知道她不喜歡我,自我記事起,一直是她身邊那位年長的守護者諾琳在照顧我,她從沒有主動來看望過我。


    “在她眼裏,我似乎隻是一位繼承者,而並非是她的孩子。”


    “4月22日,今天是我的生日。即使母親不喜歡我,但我依舊想在這一天見到她。我趁諾琳外出時離開了繼承者居所,我跑到母親麵前請求她送我一隻小孩子們都會想要的,她沒有帶我去買,她將我逐出了她的住所。”


    “4月22日晚,父親知道了我的事,他來看我的時候帶來了一隻甜檸檬味的。我問他為什麽媽媽不喜歡我,他沒有回答,隻是溫柔地抱了我。他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5月21日,我發現母親身邊始終跟隨著一個陌生的男人,母親同他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他們會擁抱,也會接吻,可她從沒有與父親這樣親密過。”


    “6月3日,我在艾尼希德內部遇到了那個陌生男人,他對我展露微笑,想用手來撫摸我的腦袋。他的笑意很虛假,我討厭他,我用父親教我的魔法打傷了他。他真脆弱。”


    “6月4日,這一天我記住了那個男人的名字,他叫薩納。我打傷薩納所用的力量很微薄,可那天我見到他的時候,他身上有刻意增加的一些傷痕。


    “因為他,母親斥責父親沒有教導好我,她剝奪了父親照顧我的權利。母親原本要責罰我,可因為薩納當眾為我求情,她赦免了我,同時她又告訴我,她會為我選拔一位守護者,今後將由我的守護者負責教導我管束我。


    “我看到薩納站在她的身邊微笑,那一刻我很想衝上去撕裂那張偽善的麵孔。”


    “7月12日,照顧我的守護者諾琳因病離世,我不得不在母親的逼迫下與那位被選拔出的守護者締結守護誓言。”


    “7月16日,他叫做銘,他雖然年輕英俊,可冰冷的神色破壞了那種美感,他看起來像是一座雕像。因為銘的出現,我再也無法偷偷跑去探望父親。他總是跟著我,像在監視犯人,我發現他會將我每天的舉動匯報給母親。”


    “8月4日,過去的半月裏,我每一天都在想方設法地讓銘難堪,可他總是能完美地解決掉我刻意製造出的一些麻煩。”


    “8月23日,我終於發現了可以刁難銘的事情,他不擅長廚藝。我要將我每天的三餐飲食都交給他去做。”


    “8月26日,第三天,銘做的菜怎麽可以這麽難吃?這……真的是手做出的菜嗎?”


    “8月30日,第七天,身為艾維拉家族第32代王位繼承者,我不斷告訴自己,索菲亞你是始祖血裔,絕不能向這個冷冰冰的男人屈服。


    “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明明菜色和氣味都很正常,可為什麽口味這麽難以下咽,難道是我的味覺產生了錯亂?”


    “9月2日,我將銘做出的一道菜品賜給了負責第45層灑掃工作的女仆,她吃完……昏過去了。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我比想象中的自己更堅強。”


    洛依貝看得出,她的媽媽幼年時期完全是一個既叛逆又棘手的孩子,但其實她所有的要求加起來也不過是希望得到父母的陪伴。


    這樣簡單的願望,她始終也沒有實現。


    守護者銘跟隨在她身邊後,她的日記裏幾乎每一天都會出現他的名字,雖然大多是鬥智鬥勇類的刁難與生活瑣事,但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生活正在因為那位守護者的出現而發生轉變。


    翻閱那本日記,從索菲亞幼年時期到少女時期的所有文字裏,或多或少都有那位守護者的影子。


    她是個孤單的孩子,能寫下的也隻有關於他的那些事。


    她每天都盼著看到父親,隻要見到父親一次,日記上總會寫出她想念他的話語。


    她的父親,是精靈族領主,平日裏會參與家族內部的諸多會議,時常需要多次往返中部平原與幻夜森林處理兩族事務,她能見到他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薩納是索菲亞母親的第二位王夫,也是女王早已傾心的愛人。他是一位貴族,雖然不會使用魔法,但他精於謀略,極會揣摩人心,憑借著自己的貴族身份與金錢,他能夠將薩諾蘭內部各種錯綜複雜的勢力關係處理地遊刃有餘,這也是女王信任他庇護他的原因。


    “白夜紀元2094年,1月1日。


    “新年這一日,我是在幻夜森林都城加貝羅度過的,這裏曾是父親的家園,一切都是那麽的奇妙。


    “那些精靈們背後都有著與父親相似的蝶翼。他們的屋子建在老樹樹頂,精致又漂亮,風可以從四麵八方鑽入屋內,我喜歡每天嗅著那種清新的草木氣息入睡。”


    “1月2日,我遇到了一個漂亮又安靜的精靈族女孩,她比我年長些,背後的蝶翼是純白色的。她身邊有兩隻布卡獸。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翻閱典籍,她告訴我她叫霏翎。


    “外麵的世界那麽精彩,為什麽要坐在宮殿角落裏讀書呢?我成功拐跑了她和她的兩隻布卡獸。”


    “1月6日,我又逃掉了銘的課程偷跑出去找霏翎姐姐玩,她帶著我進入了幻夜森林深處,據說那曾是始祖白夜沉眠的地方。


    “返回的路途上我們遇到了凶獸青鱗蝶,因為我們誤打誤撞闖入了它的領地,它製造出了一陣可怕的颶風。


    “霏翎她為保護我而受傷,我為霏翎包紮傷口時發現霏翎他是……男孩子。難怪他的聲音與其他女孩子相比有些不同,可為什麽我叫他姐姐他從來都不反駁我呢?”


    “1月8日,霏翎昏迷了整整兩日,我一直守在他身邊。我為自己平日裏沒有好好修習治愈係魔法而感到自責。


    “外麵的深林裏風雨交加,我帶著霏翎在狹窄的樹洞裏躲雨。他的額頭很燙,身上卻在發抖,我把儲物戒裏所有的衣裙都蓋到了他身上,又用自己冰涼的手緊緊捂住了他的額頭。


    “我很害怕,怕他會像曾經照顧過我的一位老婆婆那樣,睡著睡著就再也不會醒過來。”


    “1月9日清晨,光祭司議事會的風延長老和銘發現了我們,是蘇醒後的霏翎用秘術聯係到了他們。這一次銘沒有因為我的任性而斥責我,他一向是個能將任何事都做到非常完美的人,可那天我注意到他衣袍上的紐扣扣錯了一顆。


    “他以雙膝跪地的姿態低伏在我身前,他用眉心部位觸碰了我的手背。我收回了那隻手,因為,我不願接受他那虛偽的忠誠。


    “風延長老喚霏翎為小殿下,在整個幻夜森林地域,隻有下一任領主才能配以這樣的稱謂。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我以為他隻是個陌生的朋友,所以我並沒有展露出繼承者該有的模樣,我更希望能以普通的身份交到普通的朋友。


    “可現在我想了想我在他麵前做過的那些事,忽然覺得很羞愧。”


    這是他與她相識的過程,洛依貝想著,她幼年看臉識人的習慣大約是遺傳自母親。


    此時守護者銘與母親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好,可為什麽最後將離人世之際,她還是把所有的重任都交給了他呢?


    “父親”他永遠忠於母親,這是不會變的事實,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定在某個時間點發生過重大轉折。


    洛依貝翻過了這一頁。


    “1月20日,霏翎待我的態度沒有發生變化,他或許早就知道我是繼承者。我不能再將他當做是最普通的朋友,他是精靈族領主,是我的未婚夫婿。想到盟約賜予父親和母親的那份婚姻,我忽然有些失落,但身為繼承者,我沒有選擇。”


    “2月2日,我離開幻夜森林的時候,深深地望了眼霏翎,他被光祭司議事會的幾位長老簇擁著,他的目光很溫暖,我想起了父親看我的眼神。我想念父親了。”


    “2月3日,銘自作主張向霏翎討要了他身邊的一隻布卡獸,回到薩諾蘭的時候我才發現這件事。我責罰了他,雖然我一直喜歡布卡獸,但我討厭他私自揣摩我的內心。


    “他一麵揣摩我的脾性討好我,一麵又會向我的母親匯報我所有的行蹤,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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