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下山,不是他不想直接去城衛要人。


    隻是知道城衛與定州阮氏一夥,與北梁勾結。


    三方勢力與地藏營都是對頭。


    直接去,不一定能把人撈出來,還可能被人設計坑害進去。


    不如把事鬧大......


    李正遠在百姓眼裏,是個良善的人。


    自己正大光明地去救人,對方不好陰他以外,還能給自己落下一個正麵人設。


    ...


    第二日辰時,天依然很暗,似乎預示著入冬前的氣候開始要變得更糟糕了。


    衛山城西門,城樓上,點著高腳火盆,在這個陰暗的氣候裏,將城樓照得發黃。


    一名身著鎧甲的壯漢站在城頭,遙望遠處人流攢動的菜市口。


    雙眉細長,眼眶如同一個三角,銳利得有些滲人。


    身後站著一名衛兵,手上擎住一杆黑漆鐵木杆的長槊,手掌青筋虯結,牙關緊咬,似乎隻是扶著這杆槊,就叫他壓力倍增。


    “偏將軍,今日可是要來監斬?”


    一名中年快步走上城樓。


    來人亦是身著鎧甲,隻是根據身上配飾,能區分他是一個校尉。


    “江校尉,我聽說昨夜西市這邊,孔飛龍連同他手下五十八人,被人盡數屠了?”


    江校尉一臉怨念:“確有此事,我已經安排鎮字營的武卒,全城搜捕,不知道凶手還在不在城中。”


    “可查到凶手線索?或者殺人背後,有其他目的?”


    江校尉皺眉說道:“我昨夜查看了屍體,大部分傷口,都是長刀所致,有的更是殘缺不全。像是被鈍器直接砸碎。


    還有的斷肢,刀口歪歪扭扭,分辨不出何種武學。


    應該都是被人刻意掩蓋了。”


    思索半晌,神情又略顯慌張:“孔飛龍之前遞上來的材料,我們一個都沒動,絕無可能是打草驚蛇。”


    “一直以來我都是與他單線聯絡,沒人知道他是我城衛發展的暗子。”


    偏將軍依舊看著城下,來來往往的行人、獵戶:


    “無妨,既然情報都已經掌握了,一個潑皮死了就死了。”


    偏將軍抬眼看向綿延的陰雲,淡淡說道:“要變天了,我們要提前做好準備。”


    “方偏將,我們這次真的要攔住那幫‘棄子’?”


    偏將軍猛然轉頭,雙眸如同猛獸一般,看得江校尉發寒,撲通一聲,單膝跪地:


    “方偏將,我絕無他意,隻是想有沒有別的辦法,在覆滅對方的同時,減少我軍的傷亡。”


    “哼!我勸你最好別有歪心思!所有的計劃都是上麵定好的,你想死,可別連累我!”


    說完轉身朝著城下走去,身後執槊的衛兵,亦是憋足勁,扛著大槊跟了下去。


    “監斬的事,你自己看著辦。阮不才雖然愚笨,但是畢竟是阮氏族人,且聽說他的至親在中州受寵,將來地位不會低,莫要得罪.....”


    “是!屬下明白!”


    “謝方偏將提醒!”


    直到方偏將下了城,朝城中走去,江校尉方才敢起身,抬起衣袖,擦掉額頭上的汗珠。


    “至親受寵?方偏將還真是送了一份大禮給我啊!”


    眼珠子一轉,按住懸在腰上的刀,匆匆下了城。


    跑回自己營區後,又點了一百人,與之前三十幾人,湊滿了一曲。


    派往菜市口法場,提前布防去了。


    “不行,這等機會,一曲不夠,明日還得再調一支百人部曲過去。”


    午夜時分,江校尉左思右想,覺得一切還不夠穩妥,便又連夜點兵,再調撥了一支百人隊伍前往菜市口。


    ...


    巳時已到,天空依舊昏暗,涼風吹過西正街,刮起一片嫣紅楓葉飄零。


    街道上駐足行人,比以往要多上一倍有餘。


    且個個麵上帶著怒意愁雲。


    “娘親,今日李都尉行刑,兒無用,不能救他脫得牢獄,隻能來送他最後一程...”


    一名男子歪著頭,對背上老嫗啜泣。


    “無妨,如此已經算你有心了。”


    “沒有李都尉贈藥,我哪能再苟活這幾年。他雖然走了,但恩情我們不能忘...”


    “孩兒省得!”


    “哎,蒼天無眼啊。這等亂世,卻還要殺良善,今後還有誰來幫扶我們這些苦民!”


    “我看是這城衛裏,出了奸賊!若是知道是誰......”


    一名青年握緊剛買的兩把菜刀,恨恨說道,卻被邊上一老叟猛然舉手,緊緊捂住了嘴:“幺兒,休要亂說話!不要命了嗎?”


    那青年雙眸躥火,果真緊咬牙關,沒有再吐一個字,隻是兩把菜刀,在手上顫抖不已。


    如此情景,稍待留心,便能在人群中發現許多。


    未過多久,便從遠處跑來一隊執槍城衛兵卒。


    個個身著城衛製式武服,分兩邊,將人群驅趕開。


    又過片刻,從牢獄之中走出二三十個獄卒,引著一輛驢拉的牢籠朝西城門走去。


    待到離近時,大家看清後紛紛麵露悲傷,啜泣聲、歎息聲、哀怨聲此起彼伏......


    李都尉此時被枷在牢籠之中,一身破爛,滿身血痕,更有的血痂扭曲,一層蓋著一層。


    顯然是在關押期間,遭受了酷刑虐打。


    渾身消瘦,早已沒有了往日氣色。


    “這些殺千刀的,竟然還要如此折磨李都尉!哎......”


    “這個世道不來了,下輩子做狗都不來了。”


    “老天爺,長長眼吧,救一救恩公吧。”


    有幾個老者雙手合十,仰麵跪倒,在乞求蒼天憐憫。


    倏-啪!


    一條鞭影閃過,抽在幾人身上,帶出血肉:


    “今日斬殺的是通敵叛國的惡賊!你們誰敢祈福喊冤,等同共犯!”


    一名押車差人抽了兩鞭子,惡狠狠地威脅。


    “通敵叛國,怎麽可能!”


    “是啊,李都尉是什麽人,我還不知道嗎,絕對是有人栽贓陷害!”


    “對對,想不到城衛跟縣衙一樣,都是是非不分的畜生!”


    倏-倏-啪!


    押車差人連續抽動皮鞭,打得眾人後退連連,卻沒有一個哭喊的。


    “滾遠一點!”


    隨著車隊緩緩駛過西正街,人群中一名麵色蠟黃,還蓄著山羊胡的中年人,視線離開了李正遠。


    鎖定了從街邊茶樓下來,混進人群的七名勁裝道人。


    莊閑收回感知:


    都說李都尉好賙人之急、扶人之困,在軍中職務不算高,但在江湖之中,卻結交了許多仁人誌士,江湖好手,果真如此嗎。


    人群隨著押囚車隊,走出了西城門,不久便解到了菜市口法場之上。


    午牌到時,李正遠被拖下囚車,將雙手綁在身後,又在背上插了一塊斬字木牌,拖著跪到了法場高台之上。


    隻待監斬官縣令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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