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閑沒有吭聲,隻是淡漠地看著中年人。


    “哎...說實話,你我也是看著長大的,以前你父親打到獵物,還會往我家裏送呢。想不到竟也落到了這一步。”


    “孩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莊閑點了點頭,神情堅定。


    募兵官吏的通病,一想要多來些人投軍,二來又不想自己熟知的人跳進來當炮灰。


    中年人無奈,準備落筆時,莊閑急忙攔住了他。


    “猶豫了?再考慮考慮也好,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中年人還以為他改了主意,卻發現莊閑指了指另外一張告示,淡淡地說道:


    “我要入地藏營!”


    “你說什麽...”


    “我說我要加入地藏營。”


    ......


    中年人一臉驚訝,再三確認後,深吸一口氣,將莊閑的姓名記錄在了案卷之上。


    “今晚就有一批隊伍上山,你準備一下,晚上到城門口集合上山!”


    雖說認識,但是這種事也不好偏袒,畢竟路是自己選的,能提醒一句已經仁至義盡。


    說完將身後兵士雕刻的木牌遞了上來。


    莊閑接過,隻見木牌上,工整地記錄著他的姓名、籍貫、入伍日期等信息,同時木牌的背麵記錄著二十九天字樣。


    “二十九天後,你可以選擇繼續待在地藏營,也可以選擇回到城衛軍裏。”


    簡單解釋完,半晌後見莊閑還站在案前:“還有事不清楚?”


    “我想提前支取這個月的餉銀。”


    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沒有問緣由,隻長歎一口氣道:“軍中沒有這種先例,我單獨給你辦吧。”


    “多謝。”


    這聲感謝異常真誠,反倒是中年男子抬手打斷他,取出一袋錢放在他手裏:


    “這裏是兩貫錢,你跟我過來!”


    男子將莊閑拉到一邊:


    “有的事,我想你應該知道。入了軍伍,就是軍方的人,咱的事地方幹涉不了,也不敢不給我們軍伍麵子。”


    “但有句話叫‘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不在,我們也不能十二個時辰都派人看著。所以你可以把事情處理幹淨,晚一天去地藏嶺。”


    說話時,手掌緊緊捏住了他的胳膊。


    莊閑一愣,雙眸漸漸有神,竟從心底升起了一絲敬佩。


    “我知曉昨夜發生的事,你也算條漢子,事成,讓你父親跟莊雅往關內去吧。等到穩定了,若...還有餉銀,可以讓他們去那邊代領。”


    莊閑心情瞬間變得無比激動,他知道眼前的中年人在幫他:“大人,可否告知我姓名,將來定將銜環結草報答。”


    “哈哈哈!”


    中年揮揮手,憨笑道:“別客氣,我就是城衛裏的一名都尉,這些天募兵效率太低,將軍派我來督促督促。”


    “別人都管我叫李都尉,我跟你父親同輩,但比你也大不了幾歲,你叫我李叔、李哥都成。”


    “欸,李哥,此生必報您的恩德。”


    “去吧!在地藏營有難處,報我名字應該也管點用。”


    “多謝!”


    莊閑抱拳謝禮,挺直了腰杆轉身離去。


    看著莊閑離去的背影,李都尉長歎一口氣:


    “這兩吊錢足夠他們雇馬車去天牧城安頓。


    等莊閑把父母送走,王麻子收到消息,估計也想不到一家人早走了。”


    “嗨,不知道莊閑能不能明白,這一招金蟬脫殼。”


    李都尉獨自嘀咕幾句,繼續在座上俯身書寫:


    “王麻子姐夫是縣尉的人,而且還跟阮氏、城衛走得近,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主。


    莊跛子這個獵戶,可惹不起哦...”


    ...


    莊閑回家,在父親的陪同下,再一次抱著莊雅去了城中的醫館。


    對於莊閑能拿出兩貫錢,起初父親是驚訝的,但轉念就好似想到了什麽,眼簾低垂,失了許多氣色。


    第二日,莊父又跟著獵戶進山,莊閑打了一擔柴回來,將柴刀磨得程亮發寒,插在了腰後。


    深吸一口氣,毅然離去。


    命都豁出去,還有什麽好怕的。今日之後要不死在地藏嶺,要不立下戰功,光宗耀祖。


    “阿爺保賀,以王麻子血鑒前程!”


    ......


    玄月銀輝,似閘刀高懸。


    莊閑一人趴在房簷之上,從傍晚一直等到了日落。


    許久隻見一人拎著酒壺,搖搖晃晃地走進院落。


    “呸!之前小桃紅這個賤皮子還看不起我,大爺我有錢了,就跟個狗皮膏藥一樣,黏黏糊糊。”


    “不過那身姿,確實絕了......”


    搖搖晃晃,還伸出手在虛空中比劃著形狀。


    “等再坑莊跛子幾吊錢,老子要包一晚上,站起來蹬。”


    莊閑麵無表情,緩緩朝前爬去,正要翻下屋簷時,驚覺的一動不動。


    吱呀!


    “是誰!”


    啪!


    隻見王麻子那屋裏,燭光點燃後,弄出了一些動靜。


    燭影之下,竟然還有一人,在房中坐著。


    莊閑大驚,自己是下午,街巷行人不多的時候,潛伏過來的。


    而房中的人定是比他先來,竟然也守到了現在......


    又是一聲巴掌聲響起,王麻子連連求饒,喊出了姐夫二字。


    “你這個惹事的廢物,若不是看你姐姐麵上,都不要老子動手。隻要我不管你,你就得被人扒了皮!”


    “是是是,姐夫教訓的是...”


    “交給你喂養的狼獒,竟然死在了你手上,你這個廢物!”


    “不是啊姐夫,是莊跛子......”


    啪!


    “耽誤了大事,你是真要死的!”


    “是是......”


    莊閑趴在屋脊後麵,離得遠,隻之前幾聲嗬斥聽得透徹,後麵也不知道兩人在說些什麽,模糊間聽見,好像要王麻子送什麽東西。


    “此事若是泄露,老子親手拔了你的皮!”


    半晌之後,一名中年提刀出門,穿過院子離去,莊閑方才鬆下一口氣。


    又等了許久,直到屋內傳出細微的鼾聲。莊閑雙眸一凝,緩緩從房簷上,跳了下去。


    房門虛掩,倒是省下他開門的功夫。


    莊閑墊著腳,屏住呼吸,繞進房間後,看清了在床上酣睡王麻子。


    當看到一地瓦罐碎片,以及枕邊剩下的兩吊錢,頓時怒火中燒。


    父親的血汗錢,竟讓他用作了嫖資,該死!


    此刻必死的理由,再加一筆。


    莊閑抽出柴刀,唰唰兩下,將其手筋挑斷,頓時鮮血淌開。


    王麻子察覺到了什麽,睜開眼見到是莊閑拿著柴刀。


    那放著寒光的刀口還滴著血時,驚得就要大叫。


    莊閑跳了上去,反手握刀,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刀口直接朝著他的心髒紮了進去。


    噗呲!


    王麻子手不能動,兩條腿在空中瘋狂踢打,卻被莊閑狠狠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心口吃痛,驚得額頭大顆大顆汗珠滾落。


    “披著人皮的畜生,就該下地獄!”


    四目相對,王麻子此時的寒意襲遍全身,想要開口求饒,卻被莊閑死死捂住。


    下一刻柴刀拔出來,鮮血濺了莊閑一臉,血腥猙獰的模樣,在王麻子眼裏,如同一頭深淵的惡鬼。


    倏!


    刀光閃過,直接割斷了王麻子的咽喉。


    就這樣盯著他逐漸放大的瞳孔,在身體徹底沒了動靜後,才跳下了床榻。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沒有感受到過多的恐懼,反而有些迷茫。


    腦子裏如同籠罩著一團迷霧......


    能殺王麻子,首先是因為自己比他強,再是王麻子該死。


    如果沒有修煉過呼吸法,以他十二歲的年齡,想要殺死成年人,再來兩個他,都不一定行。


    亂世人命如草芥...


    莊閑伸出手掌,將柴刀上的血痕麻掉。


    看著被他殺死的王麻子,此時從心底升起一股,對實力近乎瘋狂的渴望。


    無論是戰力身手,還是背景勢力,隻要能提高自己實力的一切資源,都要盡快獲得。


    否則,碰上實力強的,自己的下場,可能比王麻子更慘。


    這不僅是給自己要求,也是為了給父親與莊雅,在亂世中求得一處安身之地的基礎前提。


    想明白這一切,莊閑緩緩閉眼,再睜開時,仿若在心中更加堅定了某種東西。


    莊閑取回了還剩下的兩貫錢準備離開時,在王麻子的枕下找到了一封信。


    粗略翻看後,牙關猛地咬住。


    隨即眼眸一轉,一個計劃計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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