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野身高一米八九,這會卻俯下身,和比自己矮了二十多厘米的女孩視線齊平。


    他擰著眉,灰藍眸中沒有初見時的厭煩或者惱怒,而含有隱隱不安


    大型犬犯錯誤後怕被主人討厭,就經常會露出這種表情。


    薑清黎莫名覺得他和精神世界裏那隻乖順的小雪豹很像,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發頂。


    這位皇子表麵高傲,頭發和耳朵卻軟軟的,摸著手感很好。


    薑清黎沒忍住又摸了摸,問:“哪個誰?”


    秦牧野頓時心虛,避開她的視線:“……白依依。”


    空氣可疑地凝固幾秒。


    薑清黎動作停頓,像是有些疑惑:“你和她怎麽了?”


    “沒怎麽!”秦牧野被這句話猛地一紮,頓時心慌,聲音不自覺提高,“那天是她騙傭人要給我道歉,才進了我的寢宮!我和她說過的話都不超過十句就趕走了!”


    他說完,薑清黎好幾秒沒出聲。


    秦牧野隻覺得煩躁感更重,心像沉石砸進深海,重重往下墜。


    忽然想到五歲時發生的事。


    那會,秦牧野剛被養父收養,隔壁商鋪丟了食物,把他抓起來要剁了他的手。


    他掙紮哭喊說自己沒有,但沒人信。


    後來養父匆匆趕來,把錢還給商鋪老板,才得以解救。


    秦牧野跟在養父身後,低聲說自己沒有,養父隻是笑著說沒關係,我們小野以後改了就好。


    那個瞬間,秦牧野發現解釋隻是徒勞無功。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天性惡劣的混蛋。


    沒人會相信他。


    這麽多年,秦牧野其實已經習慣了,他從來沒澄清過任何造謠和醜聞。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不需要被理解的。


    被罵也無所謂,他早就建築起一道堅硬的無形外殼,足以抵禦所有謾罵。


    但或許因為,她曾直麵過自己肮髒的過去,卻從未過問,對他的態度也不曾改變。


    在薑清黎麵前,秦牧野那引以為傲的防禦,逐漸出現裂縫。


    秦牧野握住她的手腕,咬牙問:“你不信我?”


    呼吸不自覺屏住,秦牧野盯著那張想了幾天的臉,灰藍眸中是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和委屈。


    頭頂忽然被另一隻手拍了拍。


    “信你。”薑清黎揉揉他的頭發,不等他問就陳述理由,“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秦牧野這種笨蛋,什麽都寫在臉上,什麽心事都藏不住。


    更何況,在他那段記憶裏,她親眼看見,他是怎麽鑽進垃圾堆裏翻找。


    餓得瘦瘦小小一隻,也沒偷沒搶。


    感覺到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柔和了些,秦牧野臉上燥熱:“什麽好孩子壞孩子,你……注意點用詞!”


    說到後麵,聲音卻變小了。


    一張俊美的臉紅得能滴血。


    薑清黎很給麵子地轉移話題:“對了,白依依找你什麽事?什麽時候去找你的?”


    “不知道幹什麽,沒理,讓她滾了。”秦牧野有些遲疑,“就是前幾天,我給你打視頻的時候……你沒聽見聲音?”


    薑清黎思索了會,終於想到那天視頻被迫掛斷前,秦牧野的那邊傳來細軟女聲。


    “啊,原來你在說那件事。”薑清黎解釋,“其實我沒看見她,我隻聽到她叫你‘皇子殿下’,我以為是傭人……”


    而且,視頻打完百裏鏡就撲了過來,她根本沒空去複盤……


    沒想到秦牧野還記得自己說過不喜歡白依依,特地跟自己解釋。


    薑清黎心軟軟的。


    而她身側,秦牧野剛暴雨轉晴的心情,又瞬間轉了陰。


    操。


    他翻來覆去擔心了兩三天,原來都是白擔心。


    她根本就沒記住!


    而且他好不容易出來,薑清黎也沒問他在裏麵幹嘛了。


    好像他們不熟似的……


    薑清黎的終端響了幾聲,她低頭看了眼:“精神力理論課的林教授給我發消息了,我回一下。”


    秦牧野“嗯”了聲,灰藍眸子卻一直盯著她。


    高傲的皇子殿下這時候完全忘記了自己不久前還滿心抵觸雌主,特地在合同裏標明互不幹涉。


    他滿腦子都在鬱悶地想,她怎麽一點都不關心我。


    還有……怎麽不摸了。


    薑清黎回完消息,抬頭發現秦牧野在盯著自己的手看。


    “怎麽了?”薑清黎問。


    秦牧野喉結輕滾,別開視線,嘴比城牆硬:“沒什麽,你什麽時候上那個精神力的課?”


    “今天下午有一節基礎……”


    薑清黎說到一半,話戛然而止。


    因為她看見,秦牧野頭上冒出一對毛茸茸的雪豹耳朵,像跟她打招呼似得,抖了抖。


    “基礎什麽?”秦牧野轉頭,剛問出口,就見薑清黎朝自己伸出手。


    下一秒,他的耳朵捏住了。


    等等,什麽時候冒出來的?誰讓它們冒出來的?!


    秦牧野覺得羞恥無比,但耳朵被女孩柔軟的指腹輕輕揉捏,又讓他生出一種飄飄然的愉悅。


    好像靈魂也被她捧在手心,揉捏著,陷入溫柔的撫摸中……


    渾身都酥酥麻麻的,秦牧野眯眼,喉嚨裏發出很輕很享受的哼聲。


    寂靜包間內,這聲輕哼極其突兀。


    秦牧野聽見自己發出的這聲詭異聲音,猛地一驚,才發現自己已經枕在薑清黎的肩上任她撫摸,尾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卷著她另一隻手搖晃。


    大腦空白幾秒。


    秦牧野慌忙起身,然而飛行器緊急刹車,身體不自覺往前摔,柔軟的觸感擦過他側臉。


    秦牧野頓時忘了動作,被碰過的地方火燒一般滾熱。


    但罪魁禍首沒注意他的異常,降下擋板,問:“怎麽了?”


    駕駛座的尹諾回身掃了眼後座,視線掃過秦牧野,卻猛地一頓。


    青年側臉紅了一片,口紅在皮膚上留下格外刺眼的痕跡。


    頓了頓,尹諾垂眼,抱歉道:“抱歉,小姐。剛才有飛行器撞了我們的,我去處理。”


    薑清黎蹙眉,還沒開口,駕駛座的玻璃忽然被敲了敲。


    尹諾回身,對上一雙柔弱的眸。


    白依依將一縷發絲別在耳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抱歉,我是第一次自己獨自出行,不是故意……”


    話說到一半抬眼,她像是才看清是尹諾,眸中閃過驚訝,“尹諾,怎麽是你?好巧呀。”


    “白小姐。”尹諾麵無表情地後仰,拉開距離,“不巧,是你故意撞了我們的飛行器。”


    白依依臉上浮起紅暈:“對不起,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按錯了方向鍵……”


    她抿了抿唇:“你不會覺得我很笨吧?”


    尹諾蹙眉,正要開口,後座忽然傳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知道自己蠢還不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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