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血魄驚魂


    報告室內,時間被那詭異的震動聲凍結。


    “嗡…嗡…嗡…”


    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黏膩頻率,如同無數細小的蟲豸在密封袋裏瘋狂振翅。慘白的冷光燈下,那半幅殘卷——朱紅色宮裝的衣袖部分,正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節奏,極其微弱地、如同活物般一起一伏!


    孫雷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右手閃電般按向腰間配槍的位置,瞳孔因為極度的驚駭而收縮成針尖大小!老周更是臉色煞白如紙,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撞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作為一名與屍體和物證打了一輩子交道的法醫,眼前這一幕徹底顛覆了他畢生的認知!


    隻有陳默。


    他像一尊瞬間被冰封的雕塑,站在原地,紋絲未動。但那雙向來沉靜如深潭的眼眸,此刻卻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並非恐懼,而是一種被強行引爆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劇烈衝突!


    就在那“嗡”聲響起、殘卷起伏的刹那,一股冰冷、暴戾、帶著濃烈血腥氣的無形意誌,如同掙脫了某種束縛的遠古凶獸,猛地從密封的物證袋中咆哮而出!這股意誌並非物理衝擊,而是直接作用於精神層麵,帶著摧毀一切、吞噬靈魂的瘋狂,狠狠撞向在場的每一個人!


    孫雷悶哼一聲,隻覺得一股冰冷徹骨的惡寒瞬間攫住了心髒,眼前金星亂冒,無數混亂的碎片幻影——燃燒的宮殿、扭曲的人影、冰冷的金屬碎片——再次瘋狂湧現,耳畔仿佛又響起了那個穿透千年的絕望嘶吼:“…力行…走啊!!!”他死死咬住牙關,額頭青筋暴跳,靠著刑警強大的意誌力才勉強沒有跪倒在地。


    老周更是不堪,隻覺得天旋地轉,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心感和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攫住了他,雙腿一軟,幾乎癱倒。


    這股冰冷暴戾的意誌衝擊,首當其衝的目標,正是陳默!


    它如同無形的巨錘,裹挾著千年的怨毒,狠狠砸向陳默的意識核心!仿佛要將他徹底碾碎、同化!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陳默的胸腔深處,那股潛藏蟄伏了不知多久、連他自己都幾乎遺忘的灼熱洪流,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強行驚醒,轟然爆發!


    “轟——!”


    一股熾烈到極致、卻又內斂深沉的金紅色光芒,毫無征兆地從陳默的胸腹之間透體而出!那光芒並非物理光線,更像是一種純粹的能量輝光,瞬間驅散了報告室內那股冰冷暴戾的意誌侵襲!光芒流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神聖與鎮壓一切的煌煌威嚴!


    孫雷和老周隻覺得渾身驟然一輕,那股令人窒息的心悸和幻象瞬間如潮水般退去。兩人驚魂未定地看向陳默,隻見他依舊站在原地,但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層若有若無的金紅輝光之中,身形在光芒裏顯得有些模糊,如同神隻臨凡!那金紅光芒在他體內奔湧流轉,如同熔岩在岩層下奔騰,發出低沉的、如同遠古龍吟般的嗡鳴,與物證袋中那詭異的“嗡”聲形成截然相反的對抗!


    兩股力量,一冷一熱,一暴戾一煌煌,在密閉的報告室內無聲地激烈碰撞、撕扯!


    物證袋中的殘卷,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刺激,朱紅色的衣袖起伏驟然加劇!“嗡”聲變得尖利刺耳,那抹冰冷詭異的意誌發出無聲的咆哮,衝擊力陡然倍增!袋子裏,那仕女殘存的半張側臉上,嘴角凝固的詭異弧度似乎都加深了幾分,帶著一種怨毒的獰笑!


    陳默體內的金紅光芒也猛地一漲!光芒核心,隱隱勾勒出一個極其古老、繁複、形如鑰匙又似圖騰的虛影!虛影一閃而逝,但那股鎮壓邪祟、洞穿虛妄的浩瀚偉力卻瞬間提升!金紅光芒如同實質的火焰,狠狠灼燒著那股冰冷的意誌!


    “呃!”陳默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強行引動這股力量,對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負擔!但他眼神銳利如刀鋒,死死盯著那個瘋狂震動的物證袋,沒有絲毫退縮!


    對抗隻持續了短短數秒。


    “噗!”


    一聲如同氣泡破裂般的輕響,從物證袋中傳來。


    那尖銳刺耳的“嗡”聲戛然而止。


    朱紅色衣袖的起伏驟然停止。


    那股冰冷暴戾的意誌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掐斷了脖子,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密封袋中的殘卷,重新恢複了死寂。那半幅宮裝仕女圖靜靜地躺在那裏,色彩依舊豔麗,卻失去了剛才那種令人心悸的“活性”,仿佛隻是一件普通的、年代久遠的絲織品。


    陳默體內的金紅光芒也隨之迅速收斂、沉寂,如同從未出現過。他長長地、極其緩慢地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帶著一絲灼熱的溫度,在冰冷的報告室空氣中凝成一縷短暫的白霧。他挺拔的身形微微佝僂了一下,隨即又強行站直,隻有蒼白的臉色和額角的冷汗,無聲地訴說著剛才那短暫卻凶險萬分的對抗。


    報告室內一片死寂。


    孫雷和老周如同剛從噩夢中驚醒,大口喘著粗氣,後背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透。兩人看著陳默,又看看桌上那個恢複了平靜的物證袋,眼神裏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驚駭和茫然。剛才那是什麽?陳局身上爆發出的金紅光芒…那古老的鑰匙虛影…還有那殘卷的“活”過來…


    “陳…陳局?”孫雷的聲音幹澀沙啞,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您…沒事吧?”


    陳默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他走到桌邊,拿起那個裝著殘卷的物證袋,指尖隔著冰冷的塑料薄膜,輕輕拂過那朱紅色的衣袖。此刻,再也感受不到絲毫的冰冷意誌,隻有絲絹的細膩觸感。


    “血魄點染…鎖魂寄念…”陳默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看來,這畫裏的‘血魄’,被撕開時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怨念,殘留的意誌在特定的環境或刺激下…會短暫複蘇。”他抬起眼,目光銳利如刀,“剛才的對抗,隻是暫時壓製。根源不除,這東西…始終是個禍患。”


    孫雷和老周隻覺得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禍患?這豈止是禍患!簡直是定時炸彈!


    “老周,”陳默看向依舊驚魂未定的法醫,“剛才的能量波動峰值,記錄下來了?”


    老周猛地回神,連忙撲到旁邊的儀器操作台前,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屏幕上立刻調出幾道劇烈跳動的能量曲線圖,其峰值之高,形態之詭異,遠超之前檢測到的微弱殘留信號。


    “記…記錄下來了!非常清晰!”老周的聲音帶著後怕,“峰值強度…簡直像一次小型的能量爆炸!來源…來源就是那個袋子!”他指著物證袋,手指還在微微發抖。


    “好。連同之前的分析報告,全部歸檔,列為絕密。”陳默的語氣不容置疑。他轉向孫雷,眼神恢複了慣有的冷靜,“孫雷,閻家那邊,有消息嗎?”


    孫雷用力搓了把臉,試圖驅散心頭的寒意和剛才幻聽帶來的眩暈感,迅速匯報道:“查了!閻大良還在昏迷,但助理交代了一些事。閻家祖上,確實有個叫閻力行的!據說是唐代天寶年間人,曾在…大明宮內侍省任職!職位不低!但具體做什麽,家族記載語焉不詳,隻說是‘侍奉貴人’。這幅‘大明宮夜宴圖’,據傳就是閻力行當時負責監製或參與繪製的宮廷秘藏!是閻家代代相傳的命根子!”


    內侍省!宮廷秘藏!閻力行!


    陳默眼中精光爆射!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被徹底串聯起來!


    唐代宮廷內侍省官員閻力行,監製或參與繪製蘊含“血魄點染”秘術的《大明宮夜宴圖》。天寶十五年六月,安史叛軍攻破潼關,逼近長安,大明宮陷入末日恐慌!畫作被撕裂,血魄主人遭受巨大痛苦,怨念鎖入殘卷!閻力行這個名字,很可能就是那個在幻聽中絕望嘶吼“力行…走啊!”的對象!他本人,極有可能就是那血魄的主人!或者,是導致血魄主人被撕裂的…關鍵人物!


    “天寶十五年六月…”陳默的聲音冰冷如鐵,帶著穿透時空的洞悉力,“那撕裂的痛苦,那鎖魂的怨念,源頭就在那個時間點!查!不惜一切代價,調閱所有能接觸到的唐代宮廷秘檔!特別是天寶十五年六月,大明宮夜宴相關的所有記錄!內侍省人員變動!任何異常事件!重點標注‘閻力行’、‘夜宴圖’、‘血魄’、‘星屑金’!”


    “是!”孫雷挺直腰板,領命。那個被曆史塵埃掩埋的名字,此刻如同一個染血的坐標,清晰地指向了千年前那場宮闈巨變的漩渦中心。


    “另外,”陳默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漸漸泛出魚肚白的天際,眼神銳利如鷹隼,“樹洞現場,除了我們提取的物證,還有沒有發現其他異常痕跡?尤其是…人為的痕跡?”他回想起那半枚沾著混有未知金屬元素香灰的腳印,以及那完好無損的窗內插銷。


    孫雷立刻會意:“技術隊還在進行地毯式二次勘查!目前還沒發現指紋或其他明顯的生物痕跡。不過…”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有個疑點。那鉤爪是從後山樹上蕩過來的,按理說,入侵者得手後原路返回,樹上或者繩索固定點應該留下痕跡。但暴雨太大,後山泥濘,技術隊說…繩索摩擦的痕跡非常模糊,而且斷得很突兀,像是被刻意處理過!還有,那樹洞的位置,被雷電劈開得也太巧了…”


    刻意處理?巧合?


    陳默眼神微凝。這起案子,遠不止一個帶著怨念的古董那麽簡單。有內鬼?還是有更高明的、利用這邪異古畫設局的人?


    就在這時,孫雷口袋裏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震動起來。他迅速接通,聽了幾句,臉色驟然變得無比凝重。


    “陳局!”孫雷放下手機,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技術隊在後院古槐樹的樹洞裏…又發現了東西!不是之前的殘卷和碎片!是…是現代物品!埋在淤泥下麵,剛才被雨水衝刷才露出來!”


    現代物品?埋在唐代殘卷出現的樹洞淤泥下?


    陳默和孫雷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和寒意。這潭水,比他們想象的更深、更渾!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省國安局大樓依舊燈火通明。陳默和孫雷再次驅車,衝破城市尚未完全蘇醒的寂靜,風馳電掣般重返青螺山閻府。


    暴雨已歇,但山林間彌漫著濃重的水汽和草木腐爛的氣息。閻府後花園一片狼藉,巨大的古槐樹被雷電劈開的裂口觸目驚心,焦黑的木茬裸露著,如同猙獰的傷口。技術隊的強光燈將樹洞區域照得亮如白晝。


    “陳局!孫處!”現場負責人看到兩人,立刻迎了上來,臉上帶著驚疑不定的神色。他指向樹洞深處,靠近最內側根部、被一層較厚的淤泥和腐爛落葉覆蓋的地方。那裏已經被小心翼翼地清理開一小片。


    “就在這兒,淤泥下麵大概十公分深。”負責人遞過一個打開的物證袋,裏麵裝著兩樣東西。


    第一樣,是一個比指甲蓋略大、薄如蟬翼的黑色金屬片,呈不規則的多邊形,邊緣光滑。上麵布滿了極其細微的、類似集成電路的紋路,中央還有一個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型凸起,像是一個微型傳感器或信號發射器。


    第二樣,則是一小撮同樣深灰色的粉末,與窗台提取的香灰極其相似!


    “微型信號發射器?”孫雷拿起那個物證袋,對著燈光仔細查看,眉頭緊鎖,“還有香灰?埋在樹洞淤泥下麵?這他媽是…”


    “定位?或者…觸發裝置?”陳默的聲音冰冷。他接過物證袋,目光銳利地掃過那微型金屬片和深灰色粉末。這絕不是唐代的東西!這是現代科技的產物!它被刻意埋在樹洞深處,與那帶著怨念的唐代殘卷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他猛地想起那半枚沾著特殊香灰的腳印,那完好無損的窗內插銷,還有被刻意模糊處理的繩索痕跡…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這不是簡單的盜竊案。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局。


    有人在利用這幅蘊含千年怨念的邪異古畫!


    目標是什麽?閻大良?還是…這畫本身隱藏的、連閻家都未必知曉的更大秘密?


    “立刻送檢!”陳默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前所未有的肅殺,“分析這微型發射器的型號、來源、可能的接收範圍!還有這深埋的香灰,成分分析,對比窗台和樹洞碎片上提取的樣本,重點檢測未知金屬元素‘x’的含量!”


    他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後花園,掃過那株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古槐,最終投向閻府主樓的方向。閻大良還在昏迷中。


    “另外,”陳默的眼神銳利如刀鋒,“派人24小時嚴密保護閻大良。在他醒來之前,任何人不準單獨接觸他!包括他的私人醫生和助理!”他頓了頓,補充道,聲音低沉而危險,“再查閻府所有人,尤其是…最近一個月內,所有能接觸到藏珍閣焚香事務的人員!一個不漏!”


    內鬼的影子,從未如此清晰地浮現在水麵之下。而那個被深埋在樹洞淤泥裏的微型發射器,就像一枚冰冷的引信,靜靜地躺在物證袋裏,指向一個未知的、充滿惡意的引爆點。


    天邊,第一縷微弱的晨曦,艱難地刺破了厚重的雲層。但青螺山閻府上空,陰雲密布,比黑夜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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