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無菌囚籠


    刺耳的警笛聲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紮進林薇混亂而絕望的意識。紅藍光芒瘋狂閃爍,透過破碎的門洞和窗戶,將客廳內如同地獄般的狼藉景象切割成光怪陸離的碎片。雜遝沉重的腳步聲迅速逼近門口,伴隨著戰術靴踩踏碎片的哢嚓聲和武器上膛的清脆聲響。


    “裏麵的人!放棄抵抗!舉起雙手!立刻!”擴音器裏傳來的吼聲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命令。


    林薇跪在陳默身邊,指尖那縷微弱的幽藍光芒早已熄滅。她臉色慘白如紙,嘴角殘留著刺目的血跡,身體因為巨大的消耗和反噬而微微顫抖,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但她沒有動,甚至沒有抬頭去看門口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她的全部心神,都係在陳默身上。


    他胸口的暗綠色汙穢,在失去持續淨化的壓製後,如同獲得養分的毒藤,正瘋狂地蔓延、蠕動!那粘稠的能量如同活物,貪婪地鑽向更深層的傷口,汲取著陳默所剩無幾的生命力。灰敗的皮膚下,絲絲縷縷暗綠色的紋路如同邪惡的根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心髒的位置蔓延!陳默的氣息微弱到了極點,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像是破風箱的拉扯,生命之火隨時可能熄滅。


    放棄抵抗?


    林薇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放棄抵抗,就意味著任由這惡毒的“種子”徹底吞噬陳默!意味著向那個冰冷的“牧者”低頭!


    但……她能做什麽?強行透支“雌鑰”的代價已經開始顯現,體內如同被掏空,劇痛撕裂著每一條神經,連維持意識都變得困難。門外,是荷槍實彈、代表著國家機器的力量。反抗?隻會讓情況更加不可收拾,甚至可能讓陳默失去最後一線生機。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她淹沒。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而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壓過了擴音器的命令,清晰地傳入一片狼藉的客廳:


    “放下武器!所有人原地待命!”


    是劉振邦!


    門口的特勤隊員聞令,立刻收槍,動作整齊劃一,如同冰冷的雕塑,但槍口依舊若有若無地指向客廳內。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劉振邦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扭曲變形的門洞口。他沒有穿製服,隻穿著一件深色的夾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沉重壓力,瞬間掃過整個如同戰場般的客廳。


    他的目光在林薇慘白帶血的臉龐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如同冰冷的探針,精準地釘在了倒在地上、胸口被詭異暗綠能量覆蓋、生命垂危的陳默身上。當看到陳默胸口那如同活物般蠕動、散發著令人靈魂顫栗汙穢氣息的暗綠紋路時,劉振邦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眉頭緊緊鎖起,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凝重的陰霾。


    “劉部長……”林薇的聲音嘶啞微弱,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求助,卻又充滿了無法掩飾的警惕。她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因脫力而再次跌坐在地。


    劉振邦抬手製止了她徒勞的動作,他的聲音低沉而快速,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和緊迫感:“林薇同誌,冷靜!陳默的情況非常危險!那東西……不是普通的創傷!”


    他不再廢話,猛地回頭,對身後厲聲下令:“‘龍淵’醫療組!最高級別生物汙染隔離程序!立刻搶救陳默!目標:壓製汙染源擴散,維持生命體征!快!”


    隨著他的命令,幾名穿著全封閉式、如同宇航服般的銀白色防護服,背著特殊裝備箱的人員,如同幽靈般迅速而無聲地越過門口的特勤,衝進客廳。他們動作極其專業,分工明確。兩人迅速展開一個帶有透明罩子的、如同小型無菌艙的折疊擔架。另外幾人則手持著閃爍著幽藍光芒、帶有複雜探頭的儀器,第一時間對準了陳默胸口那團蠕動的暗綠汙穢。


    嗡——


    儀器啟動,發出低沉的嗡鳴。幾道柔和的、帶著特定頻率和淨化能量的光束,精準地照射在暗綠汙穢之上。


    滋滋滋……


    暗綠汙穢如同被燙到的毒蛇,劇烈地扭曲、收縮起來!發出刺耳的腐蝕聲響,並伴隨著更加濃鬱的硫磺惡臭!它試圖向更深層鑽去,但那些光束似乎帶有某種強大的束縛力,將它牢牢地限製在傷口表層,並強行阻止了它向心髒蔓延的勢頭!陳默灰敗的臉上,痛苦似乎稍稍減輕了一絲,但生命體征依舊極其微弱。


    “能量穩定器!生命維持係統!快!”為首的一名醫療組人員聲音透過防護服傳出,帶著金屬的質感。


    小型無菌艙被迅速打開,複雜的生命維持管線如同靈蛇般探出,精準地連接在陳默的身體各處。強心劑、能量補充液、特製的抗汙染血清……各種閃爍著微光的藥劑通過針管迅速注入陳默體內。他的身體被小心翼翼地、如同對待最精密的易碎品般,抬進了那個透明罩子的無菌艙內。


    嗡——


    無菌艙關閉,淡藍色的光芒亮起,內部氣壓穩定。各種精密的傳感器開始工作,屏幕上跳動著複雜的生命體征數據和能量波動圖譜。


    林薇看著陳默被抬進那個冰冷的透明囚籠,看著他胸口那團被暫時壓製卻依舊頑強蠕動的暗綠汙穢,心如刀絞。但她知道,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龍淵”展現出的專業性和針對性,遠超普通醫療手段,他們確實在處理這種“異常汙染”方麵有著難以想象的經驗和手段。


    “林薇同誌,”劉振邦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他的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你也需要立刻接受檢查和治療。剛才的能量爆發和反噬,對你的身體造成了嚴重負擔。”


    林薇沉默。她沒有拒絕,也無法拒絕。她體內的狀況同樣糟糕,“雌鑰”的透支和那“牧者”投影帶來的精神衝擊,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隼。”劉振邦側頭。


    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跟在劉振邦身後的隼,立刻上前一步:“在!”


    “護送林薇同誌去‘龍淵’醫療中心。最高級別觀察室。確保她的安全。”劉振邦的聲音不容置疑。


    “是!”隼應道,轉向林薇,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林薇同誌,請跟我來。”


    林薇最後看了一眼無菌艙中昏迷的陳默,又看了一眼劉振邦那張看不出喜怒的臉。她知道,所謂的“檢查治療”和“安全”,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監控與隔離。從此刻起,她和陳默,將徹底處於“龍淵”的掌控之下。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和身體的劇痛,沒有再看任何人,默默地、有些踉蹌地跟在隼的身後,走向門口。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家具和玻璃渣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情。


    ***


    “龍淵”醫療中心,深藏於城市地下某處。


    這裏的空氣帶著消毒水和精密儀器特有的冰冷氣息,恒定低溫讓裸露的皮膚微微發緊。通道是純粹的、冰冷的銀白色合金,燈光柔和卻毫無溫度。穿著銀白色防護服或深灰色製服的人員如同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無聲而高效地穿梭著。


    林薇被帶到一個獨立的“觀察室”。房間很大,陳設簡潔到近乎冰冷。一張鋪著白色床單的病床,一套簡單的桌椅,牆壁上鑲嵌著巨大的單向玻璃,玻璃後是各種閃爍幽光的監控設備。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令人心神寧靜的熏香,但林薇知道,這香氣中必然摻雜著某種能安撫精神、甚至可能抑製能量波動的成分。


    她被要求換上柔軟的白色病號服。幾名同樣穿著防護服、隻露出眼睛的醫護人員為她做了詳細檢查,抽血,連接上各種貼片式傳感器,記錄著她身體的每一項細微數據。整個過程沉默而高效,沒有人問她任何問題,也沒有人解釋任何東西。


    當醫護人員離開,厚重的合金門無聲地滑上,發出沉悶的鎖定聲時。林薇知道,自己已經被關進了一個更精致、更嚴密的囚籠。一個以“治療”和“保護”為名的無菌囚籠。


    她坐在冰冷的床邊,雙手抱膝,將臉深深埋進臂彎。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陳默胸口那團蠕動的暗綠汙穢,那不斷蔓延的邪惡紋路,如同夢魘般在她眼前反複閃現。那個自稱“牧者”的冰冷投影的話語,如同毒蛇般在耳邊回響——“掙紮,隻會加速他的死亡……看著他一滑向深淵……”


    巨大的無助感和恐懼幾乎要將她吞噬。


    就在這時,觀察室的門無聲地滑開了。


    劉振邦走了進來。他沒有穿防護服,隻穿著那件深色夾克,手裏拿著一個薄薄的電子文件夾。他的神情依舊嚴肅,但眼神深處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隼如同影子般跟在他身後,關上了門,然後如同雕塑般立在門邊。


    “感覺怎麽樣?”劉振邦的聲音打破了沉寂,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像是在例行詢問。


    林薇緩緩抬起頭,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此刻卻燃燒著冰冷的、壓抑著憤怒的火焰。“陳默……他怎麽樣了?”她沒有回答劉振邦的問題,聲音嘶啞,直接問出了她此刻唯一關心的事情。


    劉振邦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觀察室中央,將手中的電子文件夾放在桌子上,手指在光滑的桌麵上輕輕敲擊著,似乎在斟酌措辭。房間內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情況……很複雜。”劉振邦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植入他體內的,是一種我們從未記錄在案的、極端惡性的生物能量汙染源。我們稱之為‘貪餮之種’。”


    “貪餮之種?”林薇的心猛地一沉。這個名字……與“彼界”那些扭曲的意誌何其相似!


    “是的。”劉振邦的眼神變得無比銳利,仿佛要看穿林薇的靈魂,“它具有極高的活性、侵蝕性和……成長性。它如同活體寄生蟲,以宿主的生命力和……某種本源能量為食糧。常規的物理和生物醫療手段,對它的效果極其有限。它正在瘋狂地侵蝕陳默的身體,壓製他自身的能量核心,並試圖……取而代之。”


    他頓了一下,目光直視林薇,一字一句道:“更麻煩的是,它似乎與陳默體內的……‘雄鑰’本源,產生了某種深層次的、近乎同源的……‘共鳴’。”


    共鳴?!


    林薇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那汙穢的種子,竟然能感應並試圖同化陳默的“雄鑰”力量?一旦讓它得逞,陳默要麽徹底被汙染扭曲,要麽……被吸幹所有力量而死!


    “你們……能清除它嗎?”林薇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我們在嚐試。”劉振邦的回答很謹慎,“動用了最高規格的能量抑製場、定向淨化波束,甚至嚐試了從某些古老遺跡中解析出的‘秩序’符文陣列……效果……有,但很微弱。”他的眉頭緊鎖,“那東西的‘根’,已經紮得太深了。而且,它似乎能吸收我們的壓製力量,轉化為自身成長的養分。這就像是……一場注定失敗的拔河。我們拉得越用力,它紮根越深,汲取的力量越強。”


    林薇的心一點點沉入冰冷的深淵。連“龍淵”都束手無策?那陳默豈不是……


    “唯一的希望,”劉振邦的聲音陡然變得低沉而嚴肅,目光緊緊鎖住林薇,“可能在你身上。”


    “我?”林薇猛地抬頭。


    “對。”劉振邦肯定地點頭,“我們在監控數據中發現,當你靠近陳默時,尤其是當你嚐試動用‘雌鑰’力量時,他體內那‘貪餮之種’的活躍度會出現短暫的、明顯的下降!雖然很短暫,但下降幅度是其他任何手段都無法達到的!這證明了一點——”


    劉振邦的身體微微前傾,眼神銳利如刀鋒,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雌鑰’與‘雄鑰’的力量,是彼此相生相克、互為表裏的!‘雌鑰’的純淨秩序之力,是壓製甚至淨化那汙穢‘貪餮之種’的關鍵!至少,是目前已知的唯一有效手段!”


    林薇的心髒狂跳起來!希望!她體內這被視為詛咒的力量,竟然成了拯救陳默的唯一希望?


    “但是!”劉振邦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冰水澆頭,“你現在的情況,根本無法支撐有效的淨化!你的‘雌鑰’本源消耗巨大,甚至出現了反噬裂痕!強行再次催動,不僅無法清除‘種子’,反而可能被它反噬,將你也一同汙染、吞噬!甚至……可能刺激‘種子’提前進入更狂暴的成熟期,徹底毀掉陳默!”


    希望剛剛燃起,就被更殘酷的現實瞬間撲滅!林薇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她當然知道自己的狀況。剛才為了壓製“種子”,她已經透支到了極限。再次強行催動,後果不堪設想!


    “那我們……該怎麽辦?”林薇的聲音帶著絕望的沙啞。


    劉振邦直起身,臉上恢複了那種深沉的、掌控一切的冷靜:“兩條路。”


    “第一,也是最穩妥的:你配合‘龍淵’研究所,進行係統性的、安全的‘雌鑰’力量恢複與引導訓練。我們需要了解它的本質,掌控它的運行規律,找到最安全、最高效的運用方式。同時,我們會動用一切資源,維持陳默的生命體征,壓製‘種子’的惡化速度,為你爭取時間。但這個過程……需要多久?沒人能保證。也許很快,也許……遙遙無期。而陳默的身體和意誌,能否撐到那個時候?”


    林薇的心揪緊了。時間!陳默最缺的就是時間!那“種子”每分每秒都在侵蝕他!


    “第二條路……”劉振邦的聲音變得極其低沉,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直白,“風險極大。由我們‘龍淵’提供特殊的能量增幅裝置和精神穩定矩陣,強行刺激你的‘雌鑰’本源,在短時間內爆發出遠超你目前承受極限的力量,嚐試進行一次性的、徹底的淨化!”


    他緊緊盯著林薇驟然變色的臉,一字一頓道:“成功,陳默得救,汙染根除。失敗……你被反噬汙染,甚至當場殞命。而陳默,也將在淨化力量的狂暴衝擊下……瞬間崩潰。”


    兩條路。


    一條是漫長而未知的等待,陳默在痛苦中煎熬,隨時可能被徹底吞噬。


    另一條,是孤注一擲的豪賭,用兩個人的性命做賭注,贏則生,輸則萬劫不複!


    巨大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巨石,轟然砸在林薇的肩頭!她感覺呼吸都變得困難。選擇權在她手中,但這選擇,無論哪一條,都充滿了令人絕望的荊棘!


    “我……”林薇的嘴唇顫抖著,巨大的痛苦和掙紮幾乎要將她撕裂。


    就在這時,劉振邦的目光落在桌麵上那個薄薄的電子文件夾上。他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一下。


    文件夾的屏幕亮起,投射出一張有些泛黃的舊照片影像。


    照片上,是一個穿著樸素、麵容溫婉清秀的年輕女子,眉眼間與林薇有七分相似。她站在一片青翠的竹林前,笑容恬靜,眼神清澈。照片一角,印著拍攝日期——三十年前。


    林薇的目光瞬間凝固!如同被一道閃電擊中!


    “媽……媽媽?!”


    照片上的女子,赫然是她早逝的母親——林素心!


    “這是……”林薇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猛地抬頭看向劉振邦。


    劉振邦的眼神變得極其複雜,有沉重,有惋惜,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他看著林薇震驚而痛苦的臉,緩緩地、極其沉重地開口:


    “關於第二條路的風險……以及你母親當年離開‘龍淵’的真正原因……我想,是時候讓你知道一些……被塵封的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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