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孫專員、陳書記等一眾領導,都不是傻子。


    他們自然看得出來,這其中,必然有貓膩!


    但……


    王東海的這番表演,實在是太過完美!


    讓他們,根本就抓不到任何的把柄!


    而且,當著這麽多記者的麵,他們也不好……


    將事情鬧得太大,太過難看。


    “王東海同誌!”


    地區行署的孫專員,看著那個還在那裏“演戲”的王東海,麵色陰沉地開口。


    你作為縣革委會的副主任!在教育子女的問題上,確實是……存在著嚴重的失職啊!


    “回去之後,寫一份深刻的檢查!交到地委來!”


    “希望經此一事,你能夠深刻反省!引以為戒!下不為例!”


    孫專員的聲音,雖然平淡,但其中蘊含的威嚴,卻讓王東海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


    自己這次,雖然僥幸逃過一劫。


    但……


    在地區領導的心中,已經留下了……


    一個極其不好的印象!


    他以後,想要再往上爬,恐怕……


    難了!


    “是!是!孫專員!我一定!一定寫一份深刻的檢查!向組織上,做出最深刻的懺悔!”


    王東海連忙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地應道。


    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樣,與他剛才那副“大義滅親”的凜然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讓在場的許多人,都忍不住在心中,生出了一絲鄙夷。


    ……


    就在這場由王東海自導自演的“大義滅親”鬧劇,即將以一個看似完美的方式收場的時候。


    一個冰冷而又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響了起來。


    “王副主任,真是好手段啊。”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李鐵柱正雙手環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那個還在那裏“演戲”的王東海。


    他的臉上,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眼神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


    “一出‘揮淚斬馬謖’,演得是聲淚俱下,感人肺腑,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李鐵柱的語氣,平淡如水。


    但其中蘊含的譏諷,卻如同無數根鋼針一般,狠狠地紮在了王東海的心頭!


    王東海那張剛剛還充滿了“自責”和“懺悔”的臉,瞬間就僵硬了一下。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狠和……惱怒!


    “李鐵柱同誌,如果你……”


    就在王東海準備開口,用幾句官話,將這件事徹底揭過去的時候。


    李鐵柱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隻是這一次,他的聲音,變得異常冰冷和……


    充滿了凜然的殺意!


    “王副主任,你不會以為,事情就這麽完了吧?”


    此話一出,全場再次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再次聚焦到了李鐵柱的身上!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


    這個年輕人,竟然如此……


    咄咄逼人?!


    他到底想幹什麽?!


    就連孫專員、陳書記等一眾領導,也都微微皺起了眉頭,不解地看著李鐵柱。


    他們不明白,為什麽李鐵柱,要在這個時候,再次挑起事端。


    王東海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一股從未有過的危機感,瞬間就籠罩了他的全身!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接下來,這個無法無天的年輕人,恐怕要……


    說出一些驚天動地的話來!


    “孫專員,各位領導。”


    李鐵柱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一般,平靜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最後,落在了那個臉色鐵青,額頭上還在冒著冷汗的王東海身上!


    “這場天災,固然慘烈。”


    “但是!導致成千上萬的階級兄弟,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真正原因!”


    “除了天災!更重要的,是……人禍!”


    人禍?!


    此言一出!


    全場再次嘩然!


    那些嗅覺敏銳的記者們,更是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般!


    手中的筆,在采訪本上,瘋狂地記錄起來!


    “小同誌,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地區行署的孫專員,看著眼前這個眼神銳利,氣勢沉穩的年輕人,眉頭微微一皺。


    “就是字麵意思。”


    李鐵柱的目光,依舊鎖定在王東海的身上。


    那眼神,冰冷得,如同要將他的靈魂,都給徹底凍結一般!


    “躍進水庫!那個本應該成為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最後一道屏障的偉大工程!”


    “之所以會在此次洪災之中,不堪一擊,轟然潰堤!”


    “不是因為洪水太大!而是因為……有人在十年前,修建水庫的時候,偷工減料!貪汙腐敗!中飽私囊!”


    “將那本應該堅不可摧的大壩,修成了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豆腐渣工程!”


    “這,才是導致下遊十幾個生產隊,數萬名社員,慘遭滅頂之災的……


    根本原因!”


    轟!!!


    在場的所有人心中,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


    什麽?!


    躍進水庫的潰堤,是……人禍?!


    是……貪汙腐敗?!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過勁爆!太過聳人聽聞了!


    以至於,很多人的第一反應,就是……


    不相信!


    那可是躍進水庫啊!


    是整個青陽縣,最重要的水利樞紐工程!


    怎麽可能……


    站在人群中的王東海,在聽到“躍進水庫”、“貪汙腐敗”這幾個字眼時!


    那張原本還努力維持著鎮定的臉,瞬間就變得……


    煞白!


    如同死人一般!


    他的一雙眼睛,猛然瞪大!


    眼球上,瞬間就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豆大的冷汗,如同下雨一般,從他的額頭上,瘋狂地滲出!


    順著他那僵硬的麵頰,緩緩滑落!


    他怎麽也沒想到!


    這個李鐵柱,竟然……


    竟然會知道這件事?!


    而且……


    還敢當著這麽多領導和記者的麵,公然將這件事,給捅出來?!


    他究竟想幹什麽?!!


    “李鐵柱同誌!你……你這話……可……可不是開玩笑的吧?!”


    地區行署的孫專員,第一個反應了過來!


    他的臉上,寫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深深的震驚!


    “玩笑?!”


    李鐵柱冷笑一聲。


    “孫專員,您覺得,我會拿這種關係到成千上萬人生死存亡的大事,來開玩笑嗎?!”


    “我不僅知道這件事!我手上!還有當年那幫畜生,貪汙公款,倒賣國家財產的……


    確鑿證據!”


    此話一出!


    全場再次嘩然!


    如果李鐵柱真的能拿出證據!


    那今天!


    他們將要見證的,就不僅僅是一個抗洪英雄的誕生了!


    而是一場……


    官場大地震!


    李鐵柱轉過頭,對著人群中,一個麵色緊張,但眼神卻異常堅定的老人,點了點頭。


    “老趙叔,把東西,拿出來吧。”


    “是!李隊長!”


    那個被稱作“老趙叔”的老人,在聽到李鐵柱的召喚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深吸一口氣,撥開人群,走到了眾人的麵前!


    他知道!


    今天!


    他要將那個壓抑在他心中,長達十年之久的秘密!


    那個能夠將某些人,徹底打入萬劫不複深淵的罪證!


    公之於眾!


    “各位領導!各位記者同誌!”


    老趙叔的聲音,因為緊張和激動,都帶著一絲顫抖,


    “我……我叫趙勝利!是紅旗大隊的狩獵隊長!”


    “十年前!我也曾參與過躍進水庫的修建!”


    “我……我親眼所見!某些喪盡天良的畜生!為了自己的私欲!是如何偷工減料!貪汙國家財產的!”


    “我手上!就有他們當年偷工減料的……賬本!”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老趙叔的身上!


    期待著,他能夠拿出那本,足以掀翻整個青陽縣官場的……


    罪證!


    怎,怎麽會這樣。


    站在一旁的王東海,瞪大雙眼看著老趙頭。


    他的雙腿,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幾乎就要站立不穩!


    他怎麽也沒想到!


    竟然……對方竟然有當年的賬本?!


    完了!


    這次……是真的要完了!


    在眾人那充滿了期待和……


    一絲緊張的目光注視下。


    老趙叔的手,在夾層裏,摸索……然而——


    片刻後,他的臉色卻猛地……


    變了!


    從緊張和激動,瞬間就變成了……


    難以置信的震驚!


    “怎……怎麽會?!”


    “怎麽會……沒有了?!”


    老趙叔的聲音,都帶著一絲哭腔和絕望!


    他不敢相信!


    他將整個棉襖的夾層,都翻了個底朝天!


    甚至將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了個遍!


    但……


    那本被他視若生命,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賬本!


    那本記錄著累累罪行的鐵證!


    竟然……


    竟然不翼而飛了!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老趙叔徹底慌了!


    他如同瘋了一般,在自己的身上,瘋狂地摸索著,尋找著!


    但……


    除了幾張皺巴巴的糧票,和一些零錢之外!


    他……


    什麽都沒有找到!


    “我的賬本……我的賬本呢?!”


    老趙叔“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雙手狠狠地捶打著地麵,發出了絕望而淒厲的哀嚎!


    他怎麽也沒想到!


    在如此關鍵的時刻!


    在他終於鼓起勇氣,準備將真相公之於眾的時候!


    那本最重要的證據,竟然……


    竟然會離奇地消失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在場所有的人,都……


    徹底傻眼了!


    那些原本還期待著一場驚天大戲的記者和群眾們,此刻也都麵麵相覷,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而王東海,在經曆了短暫的震驚和恐懼之後!


    那顆幾乎已經跳到嗓子眼的心,終於……


    緩緩地落了回去。


    他的臉上,雖然依舊保持著那副充滿了震驚和憤怒的表情。


    但他的眼底深處,卻閃過了一絲……


    不易察覺的慶幸和……


    劫後餘生的狂喜!


    沒有了!


    證據沒有了!


    隻要沒有了證據!


    那一切,就都隻是空口無憑的汙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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