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副書記,您怎麽來了?”


    劉大奎強作鎮定。


    “我再不來,你們是不是就要無法無天了?!”


    趙衛國冷哼一聲,目光如電,掃視著台上狼狽不堪的李大山夫婦。


    “劉大奎!我問你!你們這是在幹什麽?誰給你們的權力私設公堂,濫用私刑?!”


    人群中出現了一陣短暫的騷動。


    李大山和王秀芬兩人,看到趙衛國出現,眼中都閃過了一絲希望的光芒。


    他們知道,趙副書記是個公正廉明的好幹部,他來了,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然而,劉大奎卻並沒有被趙衛國的氣勢嚇倒。


    他仗著自己人多勢眾,又抓住了李鐵柱投機倒把的“鐵證”,根本不把趙衛國放在眼裏。


    “趙副書記,您這話可就說得嚴重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們這可不是什麽私設公堂,濫用私刑。”


    “這個李鐵柱,罪證確鑿!他父母包庇縱容,也是同謀!”


    “我們這是在響應上級的號召,打擊投機倒把的歪風邪氣!”


    “您可不能因為欣賞李鐵柱那小子,就徇私枉法,包庇犯罪啊!”


    劉大奎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還反過來給趙衛國扣上了一頂“包庇犯罪”的大帽子。


    “是啊!趙書記!”


    張建軍見狀,也立刻跳了出來。


    指著李大山夫婦,義憤填膺地附和道:“我們都是人證!親眼看到李鐵柱投機倒把!”


    “他的行為,嚴重破壞了集體利益!損害了廣大社員的感情!民憤極大!”


    “您可不能姑息養奸啊!”


    被劉大奎和張建軍這麽一煽動,那些原本還有些畏懼趙衛國的社員們,也再次鼓噪起來。


    “趙書記不能包庇壞人!”


    “打倒投機倒把分子李鐵柱!”


    “嚴懲奸商!還我們一個公道!”


    一時間,整個曬穀場再次陷入了一片混亂和嘈雜之中,矛頭直指趙衛國。


    趙衛國看著眼前這群情激奮,幾乎失去理智的社員,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雖然是公社的副書記,但在這種情況下,也感到有些棘手。


    劉大奎在河灣大隊經營多年,根深蒂固,手下又有一幫唯他馬首是瞻的民兵。


    更何況,這次他還抓住了李鐵柱投機倒把的“鐵證”,占盡了“大義”的名分。


    如果自己強行幹預,不僅難以壓製住場麵。


    反而可能會激化矛盾,把事情鬧得更大,甚至引火燒身。


    想到這裏,趙衛國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緩和一些,對劉大奎說道:


    “劉隊長,我知道你也是想為集體除害,維護社員們的利益。但是……”


    “凡事都要講究方式方法,要注意影響。”


    趙衛國這番話說得語重心長,合情合理。


    既點出了劉大奎行為的不當之處,又給他留了點麵子。


    然而,劉大奎卻根本不領情。


    他表麵上點頭哈腰,連聲應承道:“趙副書記教訓的是,我們一定注意影響,一定注意影響。”


    但實際上,他心裏卻得意得很,知道趙衛國這是怕了自己,不敢再強行幹預了。


    他給站在台上的劉二狗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進行下去。


    劉二狗心領神會,立刻清了清嗓子,再次扯著嗓子喊道:


    “李大山!王秀芬!你們兩個老東西!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們還有什麽話好說?!”


    “我勸你們還是老老實實地交代罪行,爭取寬大處理!要是再敢負隅頑抗,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李大山強忍著腿上的劇痛,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劉二狗,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兒子鐵柱,絕對不會幹那種投機倒把的缺德事!你們這是誣陷!是栽贓陷害!”


    “我們老兩口,也沒做過任何虧心事!我們不認罪!”


    王秀芬也掙紮著抬起頭,雖然聲音虛弱,但語氣卻同樣堅定:


    “我們……我們相信鐵柱……他……他是被冤枉的……”


    “好啊!敬酒不吃吃罰酒!”


    劉二狗見兩人冥頑不靈,頓時勃然大怒,眼中閃過一絲凶狠的光芒。


    對著台下那幾個躍躍欲試的民兵一揮手,厲聲喝道:


    “看來這兩個老東西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啊!給我上去!幫他們清醒清醒!”


    “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麽叫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是!”


    兩個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的民兵,獰笑著應了一聲。


    立刻從台下跳了上來,如狼似虎地朝著李大山夫婦撲了過去!


    “打!打死這兩個老不死的!”


    “給李鐵柱那個狗娘養的一個教訓!”


    “讓他們知道知道,得罪人民的下場!”


    台下那些被煽動起來的社員們,看到這一幕,非但沒有絲毫的同情和憐憫。


    反而爆發出了一陣更加瘋狂的叫好聲和起哄聲!


    仿佛是在看一場精彩的馬戲表演一般。


    人性中最醜陋、最陰暗的一麵,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蘇曉梅站在人群中,看著台上李大山夫婦恐懼的眼神。


    一顆心像是被無數根鋼針狠狠地紮著一般,疼痛難忍。


    她知道,李家之所以會遭受如此劫難,全都是因為她!


    如果不是因為她,李鐵柱就不會得罪劉大奎!


    如果不是因為她,劉大奎也不會如此喪心病狂地報複李家!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李鐵柱的父母因為自己而受苦受難!


    她必須做點什麽!


    哪怕是犧牲自己的尊嚴!


    想到這裏,蘇曉梅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


    她猛地推開身邊的人,不顧一切地衝到了土台子下麵,然後“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劉大奎的麵前!


    “劉隊長!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貴手!放過鐵柱的爹娘吧!”


    蘇曉梅淚流滿麵,聲音哽咽地哀求道,那雙清澈的眸子裏充滿了無助和絕望。


    “他們都是無辜的!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和他們沒有關係!”


    “您要怪就怪我!要罰就罰我!隻要您肯放過他們,我……我什麽都願意做!”


    蘇曉梅這一跪,頓時讓整個曬穀場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驚呆了!


    知青點的那些知青們,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蘇曉梅是誰?


    那可是他們知青點的一枝花!是滬上來的大學生!是他們心目中的女神!


    平日裏,她總是那麽的高傲,那麽的清冷,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可現在……


    她竟然為了李鐵柱那個傻子,當眾下跪!向劉大奎這個地痞流氓求饒!


    “蘇曉梅!你……你真是瞎了眼了!”


    一個陰陽怪氣,充滿了嫉妒和怨毒的聲音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張建軍!


    此刻的張建軍,臉色鐵青,眼神中充滿了對蘇曉梅的失望和鄙夷。


    以及對李鐵柱那深入骨髓的嫉妒和怨恨!


    “為了李鐵柱那麽一個泥腿子!一個傻子!一個投機倒把的罪犯!你竟然連自己的尊嚴都不要了?!”


    張建軍越說越激動,指著蘇曉梅的鼻子,痛心疾首地質問道: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不僅是在作踐你自己,也是在給我們這些滬上來的知識青年丟臉!”


    “你對得起你父母的養育之恩嗎?你對得起國家對你的培養嗎?!”


    劉大奎看著跪在自己麵前,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蘇曉梅。


    心中的得意和快感,瞬間達到了頂峰!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在小黑屋裏,他將蘇曉梅逼到絕境,肆意羞辱的場景!


    那種掌控一切,為所欲為的感覺,讓他飄飄欲仙,欲罷不能!


    之前被李鐵柱用槍指著頭的憋屈和恐懼,在這一刻,也終於一掃而空!


    “哈哈哈!蘇曉梅啊蘇曉梅!你也知道自己錯了?”


    劉大奎發出一陣得意而猖狂的大笑。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你要是不嫁給李鐵柱那敗類,哪還有今天這麽多事兒?”


    “現在知道求我了?晚了!”


    “同誌們!社員們!”


    劉大奎清了清嗓子,對著台下的社員們朗聲說道:“對於那些敗壞我們隊風,損害集體利益的害群之馬,我們必須嚴懲不貸!”


    “絕不能因為某些人的個人私情,就姑息養奸,縱容犯罪!”


    他大手一揮,對著台上那兩個摩拳擦掌的民兵厲聲喝道:


    “還愣著幹什麽?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兩個老不死的!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麽叫做人民的力量!”


    那兩個民兵聞言,獰笑著應了一聲,再次朝著李大山夫婦逼近。


    他們高高地舉起拳頭,就要朝著李鐵柱父母身上招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從曬穀場的外圍猛然響起!


    “住手!”


    這聲音中蘊含著無盡的憤怒和殺氣,如同九幽寒冰一般,瞬間讓整個嘈雜的曬穀場都為之一靜!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人群自動分開了一條道路。


    一個身材高大,麵容冷峻的年輕人,手持一根沾染著血跡的鎬把。


    正一步一步地朝著土台子這邊走來。


    他的眼神冰冷而銳利,如同兩把出鞘的利劍,所過之處,無人敢與其對視!


    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恐怖的殺氣,更是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正是剛剛從家裏趕過來的李鐵柱!


    “曉梅,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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