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遠揣著剩下的半個饅頭往出租屋走,晚風卷著工地的塵土撲在臉上,倒比工棚裏的黴味好受些。


    路過巷口的廢品站時,收廢品的老頭正蹲在地上數塑料瓶,昏暗的燈泡把他的影子投在堆成山的紙殼上,像個佝僂的問號。


    他加快腳步拐進更深的巷子,腳下的石子硌得鞋底發疼。這出租屋是他臨時找的,月租三百,牆皮掉得像塊破抹布,唯一的好處是離工地近,走十分鍾就到。掏鑰匙開門時,鎖芯“哢噠”響了半天,鏽跡蹭得指腹發澀。


    屋裏黑得像口井,他摸黑按下開關,頭頂的燈泡閃了三下才亮,昏黃的光勉強照出一張木板床、一個掉漆的衣櫃,還有牆角堆著的幾件換下來的髒衣服,酸臭味混著潮氣撲麵而來。


    他把懷裏的饅頭小心翼翼放在床頭的破桌上,又從口袋裏摸出那155塊錢,一張一張捋平,再連同昨天剩下的155塊一起塞進枕頭底下的塑料袋裏。


    雖然隻有310塊錢,此刻在他眼中卻宛如310億一樣珍貴。要知道以前,哪怕是310萬,他也不會多看一眼,隻當是串無關緊要的數字。


    拉鏈拉到一半,他忽然停住,把那根孤零零的芙蓉王掏出來,捏在手裏轉了兩圈。


    煙盒早就空了,硬紙殼被捏得發皺。他猶豫了下,還是把煙塞進了枕頭縫裏——明天早上抽,能提提神。”


    脫衣服時,後背的傷口被扯得生疼,是昨天扛鋼筋時蹭破的,今天忙得沒顧上管,此刻黏在汗濕的襯衫上,一扯就是火辣辣的疼。


    他齜牙咧嘴地把衣服扒下來,扔到牆角的髒衣堆裏,露出一身結實卻布滿淤青的皮肉,胳膊上還有道劃破的口子,也是昨天下午搬鋼管時被鐵皮刮的。


    “媽的。看來這煙錢還真不能省……”他低罵了一聲,轉身往衛生間走。


    衛生間小得轉不開身,熱水器是房東淘汰下來的舊款,插上電要等半天才能出熱水。他擰開旋鈕,水流“滴答滴答”半天,才勉強匯成一股細流,涼得他一哆嗦。


    “操,又得等。”他罵罵咧咧地蹲在地上,看著牆角結的蛛網發呆。昨天這時候,他還在為那被踩髒的錢窩火,今天卻因為一根煙換來了安穩,想想都覺得諷刺。


    水流終於慢慢熱起來,他站到噴頭底下,熱水澆在身上,疼的地方更疼,卻奇異地讓人鬆快。


    泡沫抹了一身,混著灰水流進地漏,他閉著眼搓洗頭發,腦子裏亂糟糟的——想李家的下場,想石無痕會不會追查到這裏,更想什麽時候才能湊夠錢,離開這座讓他喘不過氣的城市。


    洗完澡,他裹著那條發僵的舊毛巾出來,燈泡的光落在他濕漉漉的肩膀上,映出一層薄汗似的水汽。他摸出枕頭縫裏的芙蓉王,又從褲兜裏翻出個快空了的打火機,“哢嚓”打了好幾下才點著。


    煙味在小屋裏散開,他靠在床頭抽著煙,咬了口涼透了的饅頭。幹硬的麵渣剌得嗓子疼,他卻慢慢嚼著,眼睛望著窗外——那裏隻有一片漆黑,連月亮都被高樓擋住了。


    “明天得買兩包新煙孝敬他們,這錢千萬省不得,要不然又得遭罪。”他吸了最後一口煙,便把煙蒂摁在床頭的空罐頭盒裏,火星滅下去的瞬間,他忽然覺得,這日子就像這根煙,抽一口少一口,卻總得硬著頭皮抽下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當勞斯萊斯悄無聲息地停在七星級餐廳“鎏金時代”的旋轉門前,穿著筆挺燕尾服的門童立刻上前,恭敬地拉開車門。


    陸沉舟先下車,黑色定製西裝襯得他肩寬腰窄,腕間百達翡麗的星空表在水晶燈下泛著細碎的光。他回身伸出手,掌心向上,指骨分明。


    蘇晚搭著他的手下來,香檳色魚尾裙勾勒出纖細的腰線,裙擺上的碎鑽隨動作輕晃,像把銀河撒在了裙角。她剛站定,門童已遞來絲絨披肩,遮住她露在外麵的肩頸。


    餐廳內部是複古宮廷風,穹頂懸掛著三層樓高的水晶燈,光芒透過切割精細的玻璃折射下來,在大理石地麵投下斑駁的光斑。侍者穿著雪白的手套,推著餐車無聲滑過紅毯,空氣中彌漫著鬆露和香檳的混合香氣。


    陸沉舟預定的是靠窗的位置,落地窗外正對著城市的璀璨夜景。他為蘇晚拉開高背椅,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引來她抬眸一笑,眼尾的碎鑽亮片隨眼神流轉,比窗外的燈火更柔。


    “想吃什麽?”陸沉舟翻開燙金菜單,聲音壓得很低,剛好夠她聽清。菜單上的菜名大多是法語,配著精致的插畫。


    蘇晚沒看菜單,指尖在桌布上畫著圈:“你點的都好。”


    陸沉舟抬眼望她,眼底漾著笑意,叫來侍者低聲吩咐了幾句。侍者頻頻點頭,退下時腳步輕得像踩在雲裏。


    前菜上來時,是冰鎮的藍鰭金槍魚,鋪著薄如蟬翼的白蘿卜絲,旁邊點綴著一朵可食用的紫色小花。蘇晚用銀叉挑起一小塊,剛送進嘴,陸沉舟已遞過一杯檸檬水:“解膩。”


    他自己沒動刀叉,隻看著她吃,指尖輕點著桌麵,目光落在她微顫的睫毛上。餐廳中央的鋼琴師開始彈奏肖邦的夜曲,旋律流淌在空氣中,把周圍的喧囂都濾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下周去維也納?”陸沉舟忽然開口,聲音混著琴聲,像裹了層蜜糖,“金色大廳有場演奏會。”


    蘇晚抬眸,嘴裏還含著食物,臉頰微微鼓起,像隻偷吃東西的小鬆鼠。她咽下後才笑:“會不會太趕?”


    “你想去,就不趕。”陸沉舟拿起濕巾,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私人飛機隨時能走。”


    主菜是惠靈頓牛排,酥皮烤得金黃,用刀切開時,內裏的菲力泛著粉嫩的光澤,肉汁順著刀麵緩緩流下。陸沉舟切了一小塊,用叉子遞到她嘴邊:“嚐嚐,火候剛好。”


    蘇晚張嘴接住,牛肉的鮮嫩混著鬆露醬的醇厚在舌尖炸開,她眼睛亮了亮,像吃到了糖的孩子。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城市的霓虹在她瞳孔裏碎成一片光海。陸沉舟看著她,忽然覺得,比起這滿桌的珍饈和窗外的繁華,眼前人的笑容,才是這七星級餐廳裏最昂貴的風景。


    甜點是熔岩巧克力,瓷盤邊緣綴著一圈焦糖脆片,用銀勺輕輕一戳,溫熱的巧克力漿便緩緩流出來,裹著香草冰淇淋的涼意,甜得恰到好處。


    蘇晚吃了兩口就放下勺子,托著腮看陸沉舟。他正慢條斯理地切著盤中的水果塔,陽光色的芒果塊襯得他指尖愈發白皙,動作優雅得像在完成一件藝術品。


    “不合胃口?”他抬眸,叉子上叉了塊草莓遞過來。


    蘇晚張嘴接住,草莓的酸甜衝淡了巧克力的甜膩,她搖搖頭:“太甜啦,你吃吧。”


    陸沉舟沒再勸,把剩下的甜點都解決了,又叫來侍者買單。全程沒有掏錢包的動作,服務員隻遞來一個平板,他抬手在屏幕上輕觸兩下,交易便完成了。


    蘇晚剛站定,服務員已上前一步,躬身接過她搭在椅背上的披肩,動作輕柔地為她披上。“二位慢走,期待下次光臨。”清朗的送客聲在耳畔響起,伴隨著其餘侍者齊聲的“祝您愉快”。


    穿過鋪著紅毯的長廊,水晶燈的光芒在身後漸遠。到了旋轉門前,門童早已拉開門,躬身相送:“二位貴客請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離開餐廳時,夜風格外清冽。門童早已備好車,陸沉舟脫下西裝外套披在蘇晚肩上,帶著他身上淡淡的雪鬆香氣。坐進車裏,他伸手調了調空調,溫度剛好暖得不燥人。


    “困不困?”他側頭看她,蘇晚正望著窗外掠過的霓虹出神,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


    “有點。”她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往他身邊靠了靠,“今天的牛排好好吃。”


    “喜歡的話,讓張媽學著做。”陸沉舟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指腹帶著溫意,“以後想吃什麽,不用特意來這裏。”


    車子平穩地駛過長街,穿過市中心的繁華地段,漸漸駛入一片靜謐的別墅區。


    鐵藝大門緩緩打開,露出裏麵修剪整齊的花園,路燈沿著車道一路延伸,盡頭是棟燈火通明的獨棟別墅,像暗夜裏的一座城堡。


    停穩在玄關前,管家已帶著傭人候在門口。陸沉舟先下車,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把蘇晚扶下來。她踩著高跟鞋的腳有點酸,剛站穩就往他身上靠了靠,像隻慵懶的小貓。


    “先生,太太,需要準備宵夜嗎?”管家恭敬地問,聲音壓得很低。


    “不用。”陸沉舟牽著蘇晚往裏走,“把醒好的紅酒送到書房。”


    別墅裏的裝修是低調的奢華,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牆上掛著幾幅看起來就很名貴的油畫,水晶吊燈的光芒柔和得不刺眼。蘇晚換了雙柔軟的拖鞋,被他牽著往二樓走,樓梯上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到了臥室,陸沉舟幫她取下披肩,隨手搭在沙發上。蘇晚脫下高跟鞋,赤腳踩在羊絨地毯上,腳趾蜷了蜷,舒服得喟歎一聲。


    “去泡個澡?”他從衣櫃裏拿出她的睡袍,是真絲的,淡粉色,襯得她皮膚愈發白皙,“我讓傭人放了熱水,加了浴鹽。”


    蘇晚接過睡袍,指尖觸到絲滑的料子,抬頭衝他笑:“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因為是你啊。”陸沉舟低頭在她額間印下一個吻,輕得像羽毛,“我在書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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