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悅站起來,發現人偶假身行動起來十分靈活,和她原來的肉身竟然沒什麽兩樣,煉器師還真是鬼斧神工啊。


    她走到一邊,雙手握訣,閉上眼睛嚐試能否進入肉身的識海。


    很快,她的魂魄就來到一片晦暗的,看不到邊際的空間。


    她站在平整如鏡的黑色水麵上,這片水域像海那樣廣闊,周圍光線昏暗,模糊看不到邊際的。水下偶爾閃過幽藍的魚鱗光彩。


    往上看,漆黑的蒼穹中,飄蕩著粉色、紫色、綠色的極光,宛如古神帝女遺留在黑夜的披帛,忽明忽暗,如被風吹動的波浪般連續不停地動蕩著,美輪美奐,震撼人心。


    桑悅的魂魄往前飛掠,越過一小片黑海後,前麵出現點點藍光。


    那些光源,來自高空處垂曳下的,無數閃爍著墨藍光芒的文字,這些文字憑空連綴在一起,宛如水晶珠簾一般,無風自動,極具高古文雅的意境。


    字簾中央懸浮著一個半透明的泡泡,泡泡表麵流轉著五色斑斕的光,但裏麵空空如也,看上去一觸就破似的,極為脆弱。


    沒錯,這個看上去無比脆弱,實際上也無比脆弱的泡泡,就是桑悅的元嬰。


    元嬰乃是修士的精、氣、神凝聚結成的聖胎,代表著每個人內心深處的天性。所以她的天性為什麽是個空空如也的泡泡啊?是暗示她內心空虛嗎?也不至於這麽空虛吧?


    在剛突破元嬰期,進入識海的時候,桑悅看到這個泡泡人都傻了。


    但凡識海裏風大點,她都怕把這個泡泡吹破了,然後她人就噶了。


    而且,大部分人的元嬰一出現就具有智慧,甚至能體現出原身的潛意識,也就是有可能比原身還要聰明。


    所以大部分元嬰都可以和修士進行對話。然而,這個泡泡元嬰從來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無論桑悅怎麽嚐試,都無法與之對話。


    問過了醫仙,醫仙說,有可能是元嬰尚未蘇醒,有些人的元嬰剛出現時就是沉睡狀態,要隨著後麵修為提升才能被喚醒。


    桑悅急也沒用,隻能先安心修煉了。


    看過泡泡元嬰後,桑悅就離開了識海。


    看來就算魂魄離開肉身,也能感應到識海和元嬰。桑悅放下了心。


    所有考生都置換了人偶假身後,就被分到了不同的掛星槎上。


    桑悅是元嬰期一層,和其他所有元嬰期一層的考生被劃分到一起,坐上壹號掛星槎,被送往相應的考場。


    *


    掛星槎在雲海中飛翔了一個時辰後,懸停在一座凡間城池的上空。


    負責這艘掛星槎的考官是白邵卿,他將考生們召集起來道:“下麵這座城池本是凡間岐國的領土,叫做宜蘇城,十年前,整座城一夜之間淪為凶煞之地。這裏就是你們的武試考場。隻要捏碎你們手裏的傳送珠就能進入考場。”


    有的考生已經躍躍欲試地拿起傳送珠。


    白邵卿嘖了一聲:“急什麽?為免有人敗得太過難看,再送你們一個忠告,進城之後記得仔細觀看布告。行了,去吧。”


    桑悅正要捏碎傳送珠時,腦海裏忽然傳來白邵卿的聲音:“沐桑悅。”


    她不由停住,先是疑惑自己並沒有聯絡白邵卿的傳音法器,他如何能往她腦海裏傳音,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她這具傀儡身軀是秋水學宮提供的,而白邵卿是考官,所以應該有一些方法可以直接管理這些傀儡身軀。


    於是桑悅用靈識回答:“白考官。”


    她不知道白邵卿要對她說什麽,猜測也許是提醒,也許是祝福,但下一刻,白邵卿的話卻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白邵卿道:“我送你的法器帶了嗎?”


    桑悅愣住了,因為她完全沒想到白邵卿會問這個問題。而且她也沒帶。


    這次武試隻能帶四樣法器,她帶的一是防禦法器淨土珠纓,二是弱水冰精筆,三是柔孜的象獸金剛香爐,四是用來變化和隱匿的千臉麵具法器。


    法器數量有限,她自然隻能帶要緊的。白邵卿送的禮物大部分是防禦法器,而且過於華貴顯眼,所以第一個被她排除在外。


    桑悅便答道:“在下沒帶。”


    柔孜聽不見他們的對話,隻知道桑悅忽然停下,並回頭看向白邵卿。他心思玲瓏,稍微一想就知道是白邵卿叫住了她。


    於是柔孜有些疑惑地看向白邵卿。


    白邵卿聽見桑悅的回答時便皺了眉,又感受到柔孜的目光,便立即看過去,隻見桑悅身邊站著的靈侍。


    那犬妖靈侍穿著西域常見的香爐紫煙色長袍,比桑悅高半個頭,但由於清瘦而顯得身量纖秀,頭臉都罩在布袍下麵,擋得嚴實,隻露出一雙淡紫色的琉璃瞳星目,眼神憂鬱而有種令人不忍的脆弱感。光看眼睛,便知是個極端俊美的皮相。


    白邵卿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桑悅年紀輕輕尚未出閣,身邊怎麽帶著個這樣姿色惑人的男靈侍。


    白邵卿不悅地道:“為何不帶?你不喜歡?”


    桑悅並不喜歡這種霸道的口氣,但還是平心靜氣地回答:“並非不喜歡,隻是我身上已經有義母所贈的防禦法器,而除了劍、筆等法器,其餘的我用不好。”


    白邵卿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抿唇不語,臉色黑沉。以他的身份地位,從小到大,隻要臉色一變,周圍的人立馬就會擁上來好聲好氣地哄勸。


    但桑悅根本不屬於他身邊的這類人。她隻一臉急切地看著周圍考生紛紛被傳送走,捏著傳送珠的手又緊又鬆,完全沒在意他的臉色。


    桑悅忍不住道:“白考官,還有何指教嗎?”


    白邵卿又看她著急了一會兒,才終於鬆口道:“行了,去吧,在凶煞之地裏小心行事。”


    “是,柔孜,我們走。”桑悅忙不迭地捏碎傳送珠,柔孜緊隨其後,兩人的身影頓時化為一陣白光,然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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