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視角(原本江柳)


    “世子,我看淑慎姐姐也怪可憐的,那可是她姐夫啊。”


    我故意在試探世子的想法,趙朗抬眼看了我一眼,叫我心裏發毛,思忖著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


    進王府大半年,以我的身份不能不小心謹慎。


    趙朗明顯還是有氣,怨懟道,“她就是要同我作對!許庶是什麽人?孫賦又是什麽人?!”


    “那個梅鶴卿也是,現在來裝正義凜然了。”


    我隻知道世子爺最近同主母大吵一架,照我來看,那董氏真是厲害角色,不過她畢竟有家世,不比我什麽都沒有。


    “那爺多勸勸,別生氣傷著自個兒。”


    趙朗把我攬在懷裏,輕聲喟歎,“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聽到這句話,我並沒有放輕鬆,反而女人的直覺告訴我,他對董氏不是全無一點兒心思的,要麽也不會這麽氣。


    我把手放在小腹位置,這裏有我和趙朗的孩子,也是我唯一能把握住的。


    畢竟那董氏可是不能生育了。


    董氏,不要怪我,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孫子都像我一樣抬不起頭來。


    我愛趙朗,但愛是自私的。


    原諒我不想與你共享。


    *


    我去見過一次梅鶴卿,偷偷的。


    那眼神最是騙不了人,都說旁觀者清,隻要一瞧我就能明了,也看的真真的,他對董淑慎絕對不純粹。


    可是董淑慎,你都嫁人了憑什麽還朝三暮四的,還有別的男人那麽喜歡你。


    我太想從趙朗眼中看到梅鶴卿看董淑慎的神情了,他什麽時候能這麽看我?


    那時候我一味的想獨占趙朗,其實想想董淑慎一開始對我也不算差。


    直到那次,我看到了她手上的傷口,被簪子劃傷的,她那麽愛惜那雙手怎麽可能劃成那樣。


    可是她像是不知疼一樣,回來還病了一場,聽她的大丫鬟說感染了風寒。


    我真的想要管家權。


    我知道趙朗被下藥,也知道下藥的人是誰,但我不會說。


    這是唯一對我的好處。


    因為我知道趙鬆下的藥,故而在用竇洵嫁禍董淑慎這一事上達成了共識。


    她死,能承擔太多了。


    我叫桐花去幫忙布置,不知這丫頭怎麽搞的,董淑慎身邊的大丫鬟如雪居然成了犯人。


    趙鬆怪我手段不精明,怎麽不用繡花針這種明顯的方式嫁禍,這下可好了。


    那時候我不清楚他的真實意圖,還打算此事完了之後扳倒他。


    那些日子,董淑慎忙於為自己的丫鬟奔波,趙朗實在不解,再加上他的部下壓力,於一夜晚,如雪死在牢中。


    那時候我已經快要生第一個孩子了,趙朗一直陪著我,我裝作很怕趙鬆,用巫蠱之言說趙鬆於孩子八字有害。


    無奈,那時候趙朗並沒有聽我的。


    我也犯下了極大的錯誤。


    孩子一歲的時候,聽人說董淑慎的母親好像一直在給她喝什麽藥叫她有孕。


    我隻顧著防她,卻沒想到更大的危險來了。


    從來沒有想過,我所倚靠的天塌了。


    趙朗造反,被流放。


    我等女眷都被關在王府,董淑慎挨個為我們尋出路,那時候我與趙朗吵了架故而一氣之下沒有跟著他。


    所以後來,我……後悔了。


    *


    (梅鶴卿視角 時間 趙朗造反)


    (最後一次見董淑慎 第三人稱)


    大理寺的牢獄分好幾層,越往裏關押的犯人罪行越重,天字號牢房專門用來關押皇親國戚。


    當他再回臨安的時候,就已經下定了決定。


    他得救她。


    一年多未見,梅鶴卿一路風塵站在牢門外陰影中看著她,怎麽瘦了?


    他略微往前一步,又見她身子動了動連忙往後退回去。


    “……慎兒。”


    梅鶴卿在唇邊囁嚅,無數次抑製自己想進去的衝動。


    還是算了,要死的人了,何必打攪她。


    (董淑慎視角 第一人稱)


    我不知道這次會怎樣。


    暗無天日的牢獄,全部身家性命倚靠著夫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董家這才叫我看清楚,全是勢利,早就同王府劃清了界限,我也沒辦法寫信,不知道父母和阿姐怎麽樣了。


    他們應該急瘋了吧。


    這個局麵,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這已經超出我得能力範圍了。


    君要臣死,臣則何如?


    這是如今,我這般年歲就要入土了嗎?


    好不甘心啊,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這種心情愈發強烈,它不斷催動著我,催動著我的心。


    無數次在這幾天裏反複想起,那時候我從頭發拔下簪子刺向那個人的時候腦子中的想法。


    刺他啊!


    愛他。


    愛與恨原來是交織的,我拚命地想把自己拉向屬於正確的道路,擠進不合腳的鞋子裏。


    我已經成婚了,怎麽能有這種想法?!


    我該愛的人是趙朗啊。


    我一直隨身攜帶著那枚桃花簪子,好好的用布包裹著,上頭的血跡已經擦了,再次握著的時候還是手心生熱。


    那幾天,我真的想見見梅鶴卿,不知道出於什麽目的,我隻知道自己快死了。


    在我死前,想見他。


    不管什麽公序良俗,別人的另類目光,董家那些形形色色,哪怕是父母,阿姐的說辭。


    就放下一切,哪怕什麽都不說,隻沉淪於肉體的歡愉。


    我想我大概是瘋了。


    他是自由的清風,怎麽肯為我這樣古墓裏的活死人一直停留,可是梅鶴卿啊,他勾起了我心裏肆意生長的野草。


    吹過的地方,生根發芽。


    那一天,是什麽日子我真的記不清了,大牢裏隻留一扇小窗戶看東升西落。


    我隻記得,清醒明白的時候從小窗裏能看到星星。


    趙朗經常宿於江柳處,我同他並不多也……無什麽愉悅可言,他不愛照顧我的感受。


    當我再次從小窗中看到星星顏色變淡,慢慢的消失,已經是精疲力盡,狂歡後的疼痛慢慢襲來。


    “你,你……到底是誰?”


    我已經有氣無力,一塊塊骨頭像是被肢解開來,我隻能說我看不見聽不見,隻能感覺到。


    甚至,那時候我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想,那大概是夢吧,噩夢。


    我太鄙視自己了,都現在了還那樣想他,用這樣不堪的夢去玷汙他。


    不過後來,我居然出獄了。


    趙朗隻判了流放,沒死。


    我跟著他去了流放的地方,半月後我居然發現自己有孕了,可我當時沒有多想,隻當時服藥有成效了。


    可是這個孩子,並沒有保住。


    等到我有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得到了一個消息。


    李榒北伐失利,節節敗退,損兵折將,幾乎要把數十座城池都送完了。


    大皇子登基,召趙朗回京,與次同時我第一次見到辛長林。


    我本來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直到他提到了一個人的名字。


    梅鶴卿。


    我趴在窗戶上沒走,總想著聽聽他的近況,真是可笑。


    我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腳步卻一步也邁不開。


    “過幾日,是鶴卿的忌日,若是沒有他何來咱們。”


    辛長林的的聲音。


    他,他……說什麽?


    我疑心自己聽錯了,往裏湊了湊,辛長林繼續道,“萬望鶴卿泉下有知,我等定會盡力。”


    當我衝進去的時候,他們二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我。


    “淑慎,你怎麽進來了?”


    趙朗擔心我快臨盆要上前扶我,我往後退了一步,渾身上下隻是發麻,“辛……辛,辛將軍。”


    我嘴唇哆嗦著好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腹中已經開始墜痛,背後冒出一層冷汗。


    “梅,梅……”


    我不能喚他名字。


    “梅大人怎麽了?”


    趙朗見我的模樣把我抱起來,往內室走去,那天我生產,滿鼻子的血腥味兒,產婆拚命地叫我用力用力。


    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眼底一片猩紅模糊,錐心刺骨的痛隨著孩子哇哇的哭聲,那一根繃著的弦一下子斷開了。


    他,不在了。


    真的不在了。


    “梅鶴卿。”


    我死死地抓著被褥,這三個字從我齒縫中溢出,牙齒磕碰到嘴唇,我嚐到了鹹腥。


    在昏迷之前,我猛然想起那天夜裏,是有聲音的。


    一遍遍的喚我小字,也是,趙朗不怎麽喜歡親我。


    我怎麽會以為是趙朗的窮途末路。


    “乖,好好活著。”


    “我很慶幸,我能為你死。”


    “……”


    “你不喜歡我,真好。”


    要不我,就舍不得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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