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輕素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挑了下眉,“你都叫我花夫人了,怎麽還問我是誰的人。”


    顧堂卿默了默,開口道:“那顏丞相是打算站哪位皇子的隊?四皇子?”


    趙大白停在兩人旁邊,沉聲道:“咱們鬧得動靜不算小,還是早點離開這兒比較好,剛剛在屋頂上放冷箭的那波人應該也在往這兒趕。”


    花輕素點了下頭,帶著顧堂卿,一行人匆匆向著來時的方向撤離。


    “靖王殿下這話問的奇怪。”花輕素一邊跟著趙大白撤離,一邊淡聲回道:“拋開陛下龍體康健不說,為人臣子,自然該輔佐君王。”


    顧堂卿側目向花輕素看去,花輕素也正看著他,見他看過來,輕輕彎了彎眸子,以示禮貌。


    “現在與我說說,陛下放你出宮是為了什麽?”


    以顧堂卿出宮的時間減去從宴會到宮門要花的時間,顧堂卿從宴會上離開時,宮宴應該才剛剛開始不久,這個時間點能出來,除了是被陛下刻意趕出來的,沒有別的可能。


    在今晚這個節骨眼上把人趕出來,要說陛下心裏沒在打什麽算盤,她可不信。


    顧堂卿想了想聖旨的內容,又估摸了一下如今的情形,忽然發覺自己好像除了相信花輕素以外,似乎也沒有什麽別的選擇。


    顧堂卿抬手摸上懷裏藏著的聖旨,低聲道:“陛下讓我送一份聖旨給磊字軍。”


    花輕素停下腳步,聽顧堂卿說道:“陛下要磊字軍聽調入城。”


    顧堂卿跟著停下,盯著花輕素問道:“磊字軍現在駐紮在城外,以如今皇宮內的形式,城門那邊說不定也守了人,花夫人有辦法幫忙把聖旨送出城去嗎?”


    花輕素終於體會到什麽叫做瞌睡的時候來枕頭。


    顧驍這封聖旨來的還真是時候。


    “我……”


    花輕素的話開了個頭,倏地止住,往前看去。


    趙大白的刀又出了鞘。


    街道上有細碎的腳步聲在靠近。


    今夜城內在天黑後破天荒設了宵禁,天子腳下的人對危險的感知總是敏銳,家家戶戶早早便鎖門關窗,這也是為什麽顧堂卿從宮門到這兒被人追殺了一路都沒有引起什麽騷動。


    “我說探子怎麽半天不見回報,原來是被人給救了。”


    邱鎖雲手中拎著長劍,身後跟著一群身穿甲胄的兵士,瞥見花輕素的時候,眸色又陰沉了幾分,“花輕素,果然又是你,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花輕素想了想,差不多明白了邱鎖雲出現在這兒的原因。


    她是來滅顧堂卿的口的。


    看來今晚宮宴上出席的這些皇親國威,顧慎行是一個都不打算放過了。


    “彼此彼此。”花輕素淡淡回道。


    邱鎖雲今日未著裙裝,換了一身南境女子騎射時常穿的暗青色衣袍,外麵縫著一層皮革,內裹軟甲,長發高高束起,瞧著倒有幾分英姿颯爽的女將風範。


    花輕素瞥了一眼她身後的兵將,漫聲道:“長雲郡主這是打定主意要跟著五皇子謀反,拖永信王和永信軍進火坑了?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啊。”


    邱鎖雲幽幽地望著她,“回頭是岸?花輕素,你認為我走到現在這一步,還有回頭的餘地嗎?”


    好老舊的台詞。


    花輕素:“所以你就要拉著遠在邊境一無所知的永信軍給你一起陪葬?”


    邱鎖雲冷笑了一聲,握緊了手中的劍,“隻要今晚事成,是陪葬還是扶搖直上也未可知。”


    花輕素一邊在心底默默計算著邱鎖雲身後士兵的數量和自己這邊的人數,一邊說道:“長雲郡主這是想讓永信軍背上叛軍的罵名。”


    “胡言亂語!”邱鎖雲神色一凜,怒聲道,“我永信軍為大燕駐守邊陲將近百年,嘔心瀝血,鞠躬盡瘁,誰敢說我永信軍是叛軍?!”


    “未得詔令私自帶兵進京,天子腳下公然披堅執銳截殺皇親國戚,這還不算叛軍?”


    邱鎖雲的麵色僵了一瞬,繼而又鬆懈下來,語調平平:“成者王侯敗者寇,你說我是叛軍,隻要今晚事成,永信軍便有從龍之功,這叛軍的名頭落不到永信軍的頭上。”


    “嗬。”花輕素不由嗤笑,“想什麽美事呢,與虎謀皮,你倒也不怕被卸磨殺驢。”


    邱鎖雲擰起眉頭,冷笑道:“你不用在這兒給我挑撥離間,花輕素,我倒要看看你今晚還有沒有那麽好的運氣躲過這一……”


    “我有。”花輕素不慌不忙地打斷了她的話,“我當然有。”


    邱鎖雲眼神一瞬間警惕起來,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周圍一圈,左右看了看,又沒有覺察出什麽異常來,不由皺眉。


    “花輕素,你又想耍什麽花樣。”


    “或許……”花輕素偏頭看向一邊窄巷裏走來的兩道身影,微笑道:“你有聽說過打嘴炮嗎?”


    邱鎖雲:“?”


    邱鎖雲隨著她的視線向窄巷看去,桂娘扶著一個老人從窄巷裏走了出來。


    那人穿著一身尋常百姓的粗布衣衫,從窄巷中走出來站在月色之下,頭頂的頭發雖然花白了一半,但身形卻仍舊挺得筆直,臉上溝壑縱橫,唇色蒼白,一雙眼睛卻仍舊亮著嚇人,精神矍鑠。


    他的臉上有一道刀疤,從左到右,避過他的兩隻眼睛和嘴巴,將他整張臉劈成了兩半,扭曲了原本的麵容,又增了幾分殺氣。


    邱鎖雲眯了眯眼,突然發覺這人的模樣似乎有幾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是在哪兒見過,遲疑道:“你是……”


    老人定定地看著她,說道:“老夫姓邱,在這城裏開了一家醫館,勉強糊口。”


    “邱……”邱鎖雲想了想,“你是邱三橋,邱神醫?”


    “邱三橋不過是朋友之前喝多了玩笑時給老夫起的混名罷了,老夫覺得有趣,便取用了。”


    老人頓了一下,又道:“老夫原名邱昀磊。”


    邱鎖雲一瞬間愣在了原地。


    趙大白看到桂娘出現驚了一下,又聽到這句,低聲向花輕素問道:“邱昀磊是誰啊?嘶……他和邱鎖雲都姓邱,不會是……”


    花輕素正忙著看戲,敷衍地回了個:“嗯?”


    趙大白小聲道:“不會是她爹或者她爺爺吧?”


    花輕素:“?”


    花輕素:“你真就瞎猜啊。”


    在一邊默不作聲的顧堂卿輕咳一聲,溫聲給他解惑:“長雲郡主的父親是永信王,永信王名喚邱昀澤。”


    “邱昀磊,邱昀澤……”趙大白把兩個名字念了一遍,“那就是說邱神醫和永信王是兄弟關係?那邱神醫豈不是就是邱鎖雲的……”


    顧堂卿配合地接話道:“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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