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的風,帶著一種與市區截然不同的粗獷和荒涼。它卷起路麵上幹硬的塵土,打著旋兒,如同無數條細小的灰蛇,抽打在破舊的麵包車車窗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天空是鉛灰色的,低垂的雲層仿佛隨時會壓垮遠處那些低矮、輪廓模糊的山丘。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氣味——混合著煤渣的焦糊、劣質汽油燃燒後的尾氣、以及某種更深層的、如同金屬鏽蝕混合著硫磺的、令人隱隱作嘔的腐敗氣息。


    這就是“灰燼坡”。


    名字如同讖語,精準地描繪著這片土地的景象。車子最終停在了一片巨大、荒涼、如同被遺忘在時光之外的廢棄礦坑群邊緣。視線所及,是連綿起伏、覆蓋著灰黑色礦渣的坡地,像大地潰爛後留下的醜陋瘡疤。巨大的、早已鏽蝕得隻剩骨架的礦用機械如同史前巨獸的骸骨,半埋在礦渣之中,沉默地指向鉛灰色的天空。地麵上散落著破碎的礦車軲轆、扭曲的鐵軌、以及一些看不出用途的、被歲月侵蝕得麵目全非的金屬構件。幾座歪斜的、用紅磚和木板草草搭建的工棚早已坍塌,隻剩下斷壁殘垣在風中嗚咽。


    荒涼,死寂,充斥著一種被工業暴力蹂躪後又無情拋棄的絕望感。更讓人心悸的是,站在這片土地上,仿佛能聽到地底深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如同巨大心髒搏動般的低沉嗡鳴,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非自然的韻律。


    陳哲的“專業團隊”已經到了。三輛經過改裝、塗著啞光迷彩的越野車停在礦坑入口附近。七八個穿著統一黑色作戰服、裝備精良、麵無表情的男人正沉默而高效地忙碌著。他們動作幹淨利落,檢查著武器、儀器、繩索和幾個造型奇特、閃爍著幽綠指示燈的金屬箱子。空氣中彌漫著機油、新裝備的塑膠味和一種訓練有素的、冰冷的肅殺氣息。這些人,顯然不是普通的保鏢。


    陳哲自己則靠在一輛越野車的引擎蓋上,脫掉了那身昂貴的西裝,換上了一套同樣材質精良、剪裁合體的深灰色戶外探險服,金絲眼鏡依舊架在鼻梁上,但鏡片後的眼神卻銳利如鷹隼,帶著一種精明的掌控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他手裏拿著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是經過處理的衛星地圖和吳桐提供的簡陋草圖,正低聲和旁邊一個身材魁梧、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顯然是領隊的男人交談著。


    林衍、蘇晚晴和吳桐從麵包車上下來。林衍的臉色依舊蒼白,身上穿著蘇晚晴準備的一套耐磨的深色工裝,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內腑的隱痛和精神裂痕的幻痛如同跗骨之蛆,提醒著他此刻的虛弱。他強忍著不適,目光掃過這片荒涼的礦坑,精神深處那道裂痕立刻傳來一陣清晰的悸動!仿佛這片土地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傷口!


    蘇晚晴則換上了一身便於行動的深色衝鋒衣褲,長發利落地束在腦後。她的臉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但眼神依舊凝重,如同繃緊的弓弦。她下車的第一時間,目光便銳利地掃過整個礦坑區域,尤其在那些巨大的礦渣堆和扭曲的機械殘骸上停留片刻,眉頭微微蹙起。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麽。


    吳桐抱著他的舊帆布包,裏麵塞滿了複印資料和筆記本。他緊張地推了推眼鏡,看著眼前這片荒涼死寂的景象,又看了看陳哲那邊裝備精良、殺氣騰騰的隊伍,臉上充滿了局促不安和一種書呆子麵對未知的惶恐。他下意識地靠近了林衍一些,仿佛這樣能獲得一些安全感。


    “老林!蘇醫生!吳桐!”陳哲看到他們,臉上立刻堆起那副經過精密計算的、熱情洋溢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仿佛之前的齟齬從未發生過。“怎麽樣?這地方夠‘別致’吧?不愧是藏著大秘密的地方!”他熱情地拍了拍林衍的肩膀,力道控製得恰到好處,既顯得親熱又不至於讓林衍難受。


    林衍身體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避開了陳哲的手。他冷冷地看著陳哲那雙在鏡片後閃爍著精明光芒的眼睛:“你的人?”


    “專業安保團隊,老張帶隊,都是信得過的好手。”陳哲指向那個刀疤臉領隊,後者隻是冷漠地朝這邊點了點頭,眼神銳利如刀,掃過林衍和蘇晚晴時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裝備也齊全,生命探測儀、地質雷達、強光手電、防毒麵具……哦,對了!”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從旁邊一個隊員手裏接過三個造型奇特、如同防毒麵具但更加輕便、麵罩部分閃爍著幽藍微光的呼吸器。


    “最新款的‘分子篩’呼吸器。”陳哲的語氣帶著一絲炫耀,“能過濾掉大部分已知的化學毒氣和……一些特殊的能量粉塵。這裏廢棄這麽久,誰知道下麵有什麽玩意兒?安全第一!”他將呼吸器遞給三人。


    林衍接過呼吸器,入手冰涼,材質非金非塑,帶著一種奇特的韌性。麵罩上的幽藍微光似乎是一種被動式的能量場指示。陳哲的準備,確實周全得令人心驚。但這種周全背後,隱藏著多少算計?


    “入口在哪裏?”蘇晚晴沒有理會陳哲的殷勤,直接問道。她的目光落在遠處礦坑邊緣一個巨大的、被半掩埋的礦洞入口。那入口由巨大的、鏽跡斑斑的工字鋼梁支撐著,黑洞洞的,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洞口附近散落著坍塌的礦渣,幾塊巨大的混凝土塊半堵著通道,隻留下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縫隙。


    “就是那裏。”陳哲指著那個礦洞,“主礦道入口之一,也是通往地下深處最有可能的路徑。老張他們已經初步探查過,結構還算穩定,但內部情況不明。”他頓了頓,看向吳桐,“吳桐,你的地圖和符號信息,能提供更具體的指引嗎?”


    吳桐連忙打開帆布包,翻出那張潦草的手繪地圖和古籍符號複印件,緊張地推了推眼鏡:“根據……根據符號排列和古籍裏破碎的描述……‘斷裂之痕’……應該指向礦坑最深處……靠近地下河或者……古代地質斷層的地方……那裏……可能有……祭祀遺跡的入口……”他的聲音因為緊張和現場的壓力而有些結巴。


    “地下河……斷層……”陳哲沉吟著,手指在平板電腦的地圖上滑動,“老張,標記一下可能區域。準備下洞!吳桐帶路,注意他指出的符號標記點!其他人,保持警戒!通訊隨時暢通!”


    隨著陳哲的命令,那個叫老張的刀疤臉領隊立刻低聲下達指令。隊員們動作麻利地整理裝備,檢查武器保險,打開了頭盔上的強光頭燈,幾束雪亮的光柱刺破了礦坑的昏暗,更添幾分肅殺。兩名隊員率先走到那個狹窄的入口處,開始清理堵塞的碎石,擴大通道。


    林衍戴上那冰冷的呼吸器,一股混合著塑膠和電子元件的味道湧入鼻腔。麵罩上的幽藍微光穩定地亮著,視野變得有些微的偏色。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帶著過濾後的、依舊刺鼻的礦坑氣味進入肺部,試圖壓下胸腔的隱痛和精神的疲憊。他看向蘇晚晴,後者也戴好了呼吸器,隻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對他微微頷首,眼神中帶著無聲的警告——小心。


    吳桐被推到了隊伍前方,在老張和一個隊員的“保護”下,緊張地拿著手電筒和地圖複印件,第一個鑽進了那個狹窄、黑暗、散發著濃重腐朽和黴味的礦洞入口。


    林衍緊隨其後。踏入礦洞的瞬間,一股陰冷、潮濕、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寒意瞬間包裹了全身,穿透了衣物,直刺骨髓。洞內一片漆黑,隻有隊員們頭燈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動,切割出前方布滿灰塵、坑窪不平的碎石地麵和兩側粗糙、濕漉漉、布滿苔蘚和滲水痕跡的岩壁。空氣汙濁不堪,即使隔著呼吸器,那股濃烈的、混合著鐵鏽、硫磺、黴菌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有機物的氣味依舊頑固地鑽入鼻腔,令人作嘔。


    礦道傾斜向下,坡度不大,但地麵濕滑,布滿了碎石和積水窪。腳步聲、粗重的呼吸聲、裝備碰撞的輕微聲響在狹窄、扭曲的通道中回蕩,又被厚重的岩壁吸收,顯得沉悶而壓抑。頭燈的光束隻能照亮前方十幾米的範圍,更深處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仿佛潛藏著未知的巨獸。


    吳桐走在最前麵,身體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手電筒的光柱在岩壁上慌亂地掃視著,嘴裏不停地念叨著:“‘沉寂之骨’……‘地火餘燼’……符號……應該在這附近有標記……”他的聲音在呼吸器後麵顯得甕聲甕氣,充滿了恐懼和一種近乎神經質的專注。


    林衍跟在後麵,精神高度緊繃。精神深處那道裂痕在這壓抑、充滿不祥氣息的環境中,悸動得更加明顯,如同有冰冷的細針在反複刺紮。他努力壓製著使用“視界”的本能衝動,隻用最基礎的感知觀察著周圍。岩壁上的苔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綠色,某些滲水的地方,水漬幹涸後留下的痕跡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色,像幹涸的血跡。空氣中彌漫的那股硫磺金屬鏽蝕的味道,似乎越來越濃了。


    “停!”走在吳桐旁邊的老張突然低喝一聲,舉起拳頭示意隊伍停止前進。他蹲下身,頭燈的光束聚焦在岩壁下方一塊相對平整的石壁上。那裏,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和苔蘚。老張用匕首小心地刮開苔蘚和灰塵。


    一個模糊的、用銳器深深鑿刻在岩石上的圖案,顯露出來!


    扭曲的眼睛輪廓!


    無數首尾相銜的環形蛇紋組成的漩渦眼瞼!


    漩渦中心的逆十字!


    以及……在逆十字根部,那道清晰、銳利的——斷裂痕跡!


    是“銜尾蛇之逆鱗”符號!雖然線條粗糙,飽經風霜,但那獨特的形態和斷裂的刻痕,與吳桐古籍上的符號、周銳染血硬幣上的刻畫,如出一轍!


    “是它!就是它!”吳桐發出一聲壓抑的、帶著狂喜的低呼,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斷裂之痕’的標記!古籍上說……這是指向核心區域的‘路標’!我們找對地方了!”


    陳哲也湊了過來,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閃爍著精明的光芒,他拿出平板電腦,迅速將這個符號的位置標記在地圖上。“很好!吳桐,幹得漂亮!”他讚許地拍了拍吳桐的肩膀,後者受寵若驚地縮了縮脖子。


    林衍和蘇晚晴也看著那個古老的符號。蘇晚晴的眼神更加凝重,她伸出手指,在距離符號幾厘米的空氣中虛劃了一下,指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冰冷的能量殘留。林衍的精神裂痕則傳來一陣清晰的刺痛感,仿佛那個符號本身就是一個微型的汙染源,在無聲地侵蝕著他的意識。


    “繼續前進!注意警戒!”老張沉聲下令。隊伍再次移動,但氣氛明顯更加緊張了。有了路標的指引,吳桐似乎找回了一些勇氣,指路的語氣也堅定了許多。礦道開始出現岔路,如同迷宮般向地下深處延伸。在吳桐的指引下,他們選擇了一條向下傾斜角度更大、空氣更加汙濁悶熱的通道。


    越往下走,那股硫磺金屬鏽蝕的氣味就越發濃烈刺鼻,空氣也變得更加濕熱粘稠,呼吸器過濾後的空氣都帶著一股灼燒感。岩壁上的滲水也越來越多,水流匯集在地麵的凹坑裏,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渾濁的暗黃色,散發著淡淡的腥氣。


    “等等……”走在隊伍中間的林衍突然停下腳步,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精神裂痕傳來一陣劇烈的悸痛!他猛地抬頭,頭燈光束掃向通道頂部的黑暗!


    “上麵!”他嘶啞的聲音在呼吸器後麵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警示!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


    噗簌簌……


    一陣極其細微、如同無數細沙滾落的聲響,從通道頂部傳來!


    緊接著,在頭燈的光柱照射下,隻見通道頂部厚厚的、如同棉絮般的灰色塵埃層,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擾動,開始簌簌落下!那落下的並非普通的灰塵,而是一種極其細微、閃爍著微弱磷光的灰色粉末!如同無數細小的、有生命的灰色飛蛾,無聲地飄落下來!


    “是‘骨灰’!快退!”蘇晚晴的厲喝聲瞬間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猛地將離她最近的一個隊員向後一拽!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走在最前麵開路的兩名隊員和緊跟著的吳桐,瞬間被那飄落的灰色粉末籠罩!


    那粉末極其詭異!落在他們的防護服上,並未立刻滑落,而是如同活物般迅速滲透、附著!頭燈的光束下,可以看到那些粉末閃爍著微弱的磷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蝕著防彈纖維的防護服表麵,發出細微的“滋滋”聲!更可怕的是,這些粉末似乎無視了物理阻隔,一部分直接穿透了防護服的麵料,接觸到了皮膚!


    “啊——!!!”


    “什麽東西?!”


    “好痛!燒起來了!”


    淒厲的慘叫聲瞬間打破了礦道的死寂!被粉末籠罩的兩名隊員和吳桐如同被潑了強酸,身體劇烈地扭曲、抽搐起來!他們瘋狂地拍打著身體,試圖撣掉那些粉末,但粉末如同附骨之疽,反而隨著他們的動作滲透得更深!他們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幹癟,仿佛生命力正在被那些詭異的粉末強行抽離、吞噬!


    “開火!打掉那些東西!”老張目眥欲裂,厲聲吼道,同時舉起了手中的突擊步槍!


    噠噠噠!


    刺耳的槍聲在狹窄的礦道內驟然炸響!震耳欲聾!子彈打在通道頂部,激起一片碎石和更多的灰色粉末!然而,子彈對那些飄落的“骨灰”似乎效果甚微!反而讓更多的粉末如同被激怒的蜂群般,更加瘋狂地向下飄落!


    混亂!瞬間爆發!


    刺耳的槍聲、隊員的慘叫、老張的怒吼、碎石崩落的聲音……在狹窄、扭曲、充滿死亡氣息的礦道內瘋狂回蕩!灰色的“骨灰”如同死亡之雪,在頭燈混亂的光束中肆意飄灑!被波及的隊員在地上翻滾哀嚎,未被波及的隊員驚恐地尋找掩體,胡亂地向頭頂射擊!


    陳哲在槍響的第一時間就被旁邊的隊員撲倒在地,滾到了一個相對凹陷的岩壁角落。他臉色煞白,金絲眼鏡歪斜,臉上那副精英式的從容徹底消失,隻剩下麵對死亡威脅的驚駭和狼狽!他死死抱著頭,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


    “關掉強光!關燈!”蘇晚晴的厲喝在一片混亂中如同驚雷!她猛地撲向旁邊一個隊員,強行按下了他頭盔上的強光開關!


    林衍在蘇晚晴喊出“關燈”的瞬間,也立刻關掉了自己的頭燈!同時,他強忍著精神裂痕傳來的撕裂般劇痛,將殘存的精神力量如同細流般,艱難地注入到那最基礎的感知之中!


    黑暗!瞬間降臨!


    隻有隊員們頭盔上微弱的指示燈和武器射擊時的槍口焰,在黑暗中勾勒出混亂扭曲的輪廓!以及……那在絕對黑暗中,反而更加清晰可見的、如同億萬點微弱星塵般、散發著詭異磷光的灰色“骨灰”!


    它們在黑暗中無聲地飄蕩、匯聚、如同有生命般追逐著光源和……生命的熱量!


    “不要動!不要發出聲音!收斂氣息!”蘇晚晴冰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鎮定力量。她自己也如同融入了黑暗的岩石,氣息瞬間變得微弱而飄渺。


    林衍緊靠著冰冷的岩壁,屏住呼吸,努力壓製著心髒的狂跳和精神裂痕的劇痛。他“看”到了!在絕對黑暗的感知中,那些“骨灰”並非無序飄散,而是遵循著某種極其細微的能量流動軌跡!它們被剛才的強光和槍聲驚動,此刻正如同被攪動的蜂群,在礦道頂部盤旋、匯聚,似乎在尋找下一個目標!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緩慢流逝。隻有被“骨灰”侵蝕的隊員那越來越微弱、如同破風箱般的痛苦喘息聲,以及吳桐壓抑的、帶著絕望的嗚咽聲,在死寂中如同垂死的哀鳴,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分鍾,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那些盤旋的磷光“骨灰”,似乎失去了明確的目標,開始緩緩沉降、散開,重新附著在通道頂部的塵埃層上,光芒逐漸黯淡。


    危機……似乎暫時過去了?


    林衍緩緩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息。精神裂痕因為剛才強行催動感知而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他感覺一股溫熱的液體正順著鼻腔緩緩流下,帶著濃重的鐵鏽味。是血。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目光透過呼吸器模糊的視窗,掃過一片狼藉的現場。兩名隊員蜷縮在地上,身體覆蓋著一層灰敗的粉末,已經停止了掙紮,生死不知。吳桐倒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身體還在微微抽搐,發出痛苦的呻吟。老張和其他幾個幸存的隊員躲在掩體後,臉色慘白,眼神裏充滿了驚魂未定和後怕。


    而陳哲……


    林衍的目光落在那個角落。


    陳哲正被一個隊員攙扶著,艱難地站起來。他拍打著身上的灰塵,重新戴正了金絲眼鏡。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眼神深處還殘留著恐懼,但那種精明的算計和掌控欲,已經如同潮水般重新湧回他的眼底。


    他看了一眼地上生死不明的隊員和痛苦呻吟的吳桐,臉上沒有任何悲傷或關切,隻有一種評估損失後的、冰冷的計算。然後,他的目光轉向蘇晚晴和林衍,嘴角緩緩勾起一絲沒有溫度的弧度。


    “看來……這趟‘投資’的風險係數,比預估的還要高啊。”陳哲的聲音透過呼吸器,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沙啞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陰冷,“不過……收獲似乎也不錯。”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岩壁上那個古老而詭異的“逆鱗”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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