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轟鳴聲逐漸被海風吞沒,葉淩霄踏出姬明月安排的專機艙門,鹹濕的空氣撲麵而來,宣告著東海地界的抵達。


    琳達緊隨其後,高跟鞋在舷梯上敲擊出清脆的節奏,金色的發絲在風中微微拂動,金黃的眼眸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望向前麵那個挺拔的背影。


    東海市,這座承載了他諸多記憶的城市。


    他並未直接去往最終的目標,而是先去了一趟柳家。


    柳擎天夫婦見到他,自然是欣喜異常。


    葉淩霄奉上精心挑選的禮物,陪著二老喝了杯茶,聊了些近況,那份沉穩與孝心讓柳擎天夫婦倍感欣慰。


    然而,葉淩霄眉宇間那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卻讓閱人無數的柳擎天心中微動,隻是體貼地沒有多問。


    離開柳家,葉淩霄徑直驅車前往位於市郊、戒備森嚴的東海監獄。


    他特意繞道去了東海最負盛名的那家百年老店“陳記燒鹵”。


    買了七瓶燒刀子和七隻燒雞。


    車子一路疾馳,東海監獄如同一個沉默的鋼鐵巨獸,盤踞在視野盡頭。


    葉淩霄的眼神深邃如海,他平時與監獄裏那七個老家夥插科打諢,沒大沒小,甚至對他們藏著掖著的秘密頗有微詞,但內心深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七個老家夥是真心實意待他,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堅實的後盾。


    這七壺能燒穿喉嚨的“燒刀子”和七隻滋味濃鬱的燒雞,就是他們之間最質樸也最濃烈的情感紐帶,是七個老家夥最念想的味道。


    進到監獄深處,門剛推開,一股混合著陳舊氣息和隱約藥味的空氣湧來。


    七個須發皆白、穿著統一灰色囚服卻難掩各自獨特氣質的老者,或坐或臥,姿態各異。


    但當葉淩霄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七雙原本或渾濁、或銳利、或懶散的眼睛,瞬間像通了電的燈泡,齊刷刷地亮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盯在他身上。


    準確地說,是他手中提著的油紙包和酒葫蘆上。


    “喲嗬。”一個身形精瘦、眼神跳脫的七師父率先出聲。


    他原本癱在舊沙發裏摳腳趾,此刻一個鯉魚打挺坐直,嘴角誇張地向上咧開,幾乎要扯到耳根,露出幾顆豁牙,目光賊兮兮地在葉淩霄和琳達之間來回逡巡,聲音洪亮帶著戲謔。


    “看看這是誰來了?嘖嘖嘖,淩霄小子,出息了啊,這回不是空手來的,還知道帶著禮物來了?怎麽著,這是帶小老婆來看望我們七個老家夥了?”


    他一邊說,一邊用胳膊肘使勁捅了捅旁邊閉目養神的大師父,擠眉弄眼,滿臉促狹。


    葉淩霄還沒答話,另一位身材高大、麵容威嚴、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的龍九霄已經將審視的目光投向了琳達。


    他原本盤膝坐在硬板床上,此刻緩緩起身,高大的身軀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他的視線在琳達那張絕美卻帶著幾分異域風情的臉龐上停留片刻,又掃過她緊跟在葉淩霄身後半步的姿態,臉上那份慣常的冷峻線條似乎柔和了一絲,但語氣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


    “琳達,看來賭約已見分曉,我這徒弟,還算看得過眼吧?”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直射琳達眼底。


    “既然你已輸給了他,那便安心跟在他身邊。記住,這對你而言,絕非壞事,是大機緣。”


    他的話語裏,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追憶與遺憾。當年若非那場驚天變故,或許……他和琳達的師父,也不至於……


    他極力撮合葉淩霄和琳達,潛意識裏,未嚐不是想彌補自己那份早已塵封心底、無法圓滿的缺憾。


    若是換做從前的琳達,被龍九霄這般當眾“安排”,以她高傲冰冷的性子,恐怕早就柳眉倒豎,用淬了冰似的眼神和更冷的言辭回敬過去了。


    然而此刻,她隻是微微一怔。


    那雙的眸子先是下意識地看向葉淩霄的側臉,隨即飛快地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不安地顫動。


    那白皙勝雪的肌膚上,悄然暈染開兩朵嬌豔的紅霞,一直蔓延到精致的耳垂。


    她那雙曾顯得有些無措的玉手,緊緊地絞在一起,指尖用力得微微泛白,下意識地揉捏著衣角,整個人流露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笨拙的小女兒羞澀情態。


    這副模樣,與她平日那副生人勿近、冷豔孤傲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簡直判若兩人。


    七個老家夥何等眼力?


    琳達這細微的變化,哪裏逃得過他們的法眼?


    “嘿嘿嘿……”


    “嘖嘖嘖……”


    “哦喲喲……”


    一陣心照不宣的、帶著濃濃戲謔和了然意味的怪笑聲,低低地在幾個老家夥之間響起。


    龍九霄那張威嚴的臉也繃不住了,嘴角控製不住地往上翹,與旁邊的七師父交換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眼中充滿了“你小子也有今天”的幸災樂禍。


    其他幾位師父,有的捋著胡子偷笑,有的假裝咳嗽掩飾笑意,有的幹脆咧開嘴無聲地大笑,肩膀一聳一聳。


    整個探視室的氣氛,瞬間被這七個為老不尊的家夥弄得曖昧又滑稽起來。


    琳達被他們看得渾身不自在,臉頰更是燙得驚人。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抬起頭,目光投向龍九霄,紅唇微啟,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委屈。“火之……” 她習慣性的稱呼剛出口。


    “叫師父。”


    龍九霄麵色驟然一整,剛才的笑意瞬間斂去,恢複成那副肅然威嚴的模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目光沉沉地壓向琳達。


    琳達被他看得心頭一緊,那聲“火之君王”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


    她貝齒輕咬下唇,猶豫了僅僅一瞬,便順從地改口,聲音低如蚊蚋,帶著濃濃的羞赧和一絲刻意放大的委屈。


    “師……師父……”


    她飛快地瞥了一眼身旁麵無表情的葉淩霄,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氣,才繼續道。


    “淩霄……淩霄他……他好像……不想要我……”


    最後幾個字幾乎含在嘴裏,臻首深深地垂下,露出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頸,那副情態,活脫脫一個被負心郎拋棄的可憐小媳婦。


    “什麽?”


    “豈有此理。”


    龍九霄瞬間“勃然大怒”,眉毛倒豎,眼睛瞪得溜圓,仿佛聽到了什麽大逆不道之言。


    他猛地一拍大腿,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整個人霍然站起,指著葉淩霄的鼻子,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葉淩霄臉上。


    “我說你這混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老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給你‘騙’……咳,爭取來這麽一個天仙似的、要臉蛋有臉蛋、要本事有本事的小老婆,你小子倒好,現在人家姑娘家自己都認賬了,眼巴巴送上門來了,你居然還敢說‘不想要’?”


    他氣得胸膛劇烈起伏,手指顫抖地點著葉淩霄,一副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老三說得對。”


    旁邊身材微胖、紅光滿麵的二師父立刻幫腔,他放下手中盤著的兩顆油光鋥亮的鐵核桃,挺著肚子站起來,指著琳達,對葉淩霄吹胡子瞪眼,


    “你小子眼睛長頭頂了?琳達姑娘哪點配不上你?要模樣有模樣,這身段,這氣質……嘖嘖,給你當小老婆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你居然還敢嫌棄?委屈你了還是怎麽著?”


    他唾沫橫飛,一副替琳達打抱不平的架勢。


    “就是就是。” 七師父更是激動,直接從沙發上蹦了起來,跳到葉淩霄麵前,唾沫星子幾乎噴到葉淩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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