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玄現在隻想當個蘑菇。


    最好是那種長在最陰暗、最潮濕、最不起眼的牆角旮旯裏,上麵還蓋著一層厚厚落葉的那種。無人問津,與世無爭,安安靜靜地進行光合作用……哦不對,蘑菇好像不進行光合作用。那就安安靜靜地發呆,吸收點天地靈氣,順便思考一下人生,比如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倒黴。


    昨天被妙音大師的《清心經》差點當場“超度”之後,他感覺自己的神魂就像是被揉碎了又勉強粘起來的豆腐渣,稍微一動就感覺要散架。他在那個小樹林裏躺屍了好久,才勉強恢複了一點力氣,然後就跟做賊似的,溜回了青雲宗臨時的駐地小院。


    一回來,他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誰也不見,連楚靈兒派人送來的靈果點心都給拒之門外了,隻說自己要閉關穩固修為,謝絕一切打擾。


    開玩笑,他現在這狀態,別說穩固修為了,能保證自己走路不晃、說話不哆嗦就不錯了。他需要靜養!絕對的靜養!遠離一切雌性生物!特別是那些長得好看的!越好看的越危險!


    他盤腿坐在床上,努力運轉著那點兒微薄的靈力,試圖修複受損的神魂,同時還要分心壓製體內那兩個因為昨天“幹了一架”而顯得格外亢奮的“老祖宗”。【玄機匣】依舊在嗡嗡作響,散發著“老子很不爽”的氣息;【紅塵淚】則更加陰冷,不斷地往他腦子裏輸送各種“活著沒意思不如死了算了”的負麵情緒。


    陸九玄感覺自己就像是在玩一個極其困難的平衡遊戲,稍有不慎,不是被匣子搞成神經病,就是被淚珠子搞成抑鬱症。


    “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他第n+1次發出了絕望的歎息。


    就在這時——


    “咚!咚!咚!”


    一陣急促而響亮的敲門聲,伴隨著一個熟悉的大嗓門,如同驚雷般炸響在他的耳邊:


    “老大!老大!開門啊!我!多寶!有天大的情報要向您匯報!十萬火急!關乎身家性命的那種!”


    是錢多寶!


    陸九玄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這胖子,怎麽每次都在他最不想見人的時候出現?而且還這麽大呼小叫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來找自己似的!


    “不見!” 陸九玄沒好氣地吼了一句,聲音因為虛弱而顯得有些沙啞,“說了我在閉關!天塌下來也別煩我!”


    “哎呀老大!別介啊!” 門外的錢多寶顯然沒有放棄的意思,敲門聲更響了,還帶著一種神秘兮兮的強調,“這次的情報非同小可!絕對勁爆!關係到咱們能不能在這次大會上發筆橫財……呸!是關係到咱們能不能平安度過這次大會!真的!我用我下個月的零花錢發誓!”


    發橫財?平安度過?


    陸九玄皺了皺眉。這胖子雖然平時看著不靠譜,但在某些方麵,嗅覺倒是異常靈敏,尤其是在“危險”和“商機”這兩件事上。


    難道……城裏真出什麽大事了?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拖著兩條發軟的腿,晃晃悠悠地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吱呀——”


    房門剛一打開,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擠了進來,差點把本就站立不穩的陸九玄給撞個趔趄。


    錢多寶一臉興奮,兩眼放光,圓臉上因為激動而泛著油光,活像一隻剛偷到雞的黃鼠狼。他一進門,就反手把門“砰”地一聲關上,還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看,然後壓低了聲音,湊到陸九玄耳邊,唾沫橫飛地說道:


    “老大!我跟您說!出大事了!天大的事!”


    陸九玄被他噴了一臉口水,嫌棄地往後退了兩步,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有氣無力地說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這兒正難受著呢。”


    “哎喲!老大您臉色怎麽這麽差?!” 錢多寶這才注意到陸九玄那慘白的臉色和濃重的黑眼圈,驚訝地叫道,“您這是……昨晚跟哪個仙子姐姐‘深入交流’過度了?不對啊,妙音大師不是那種人啊……難道是月無暇又來找您了?!”


    胖子臉上露出了猥瑣又八卦的笑容,那眼神仿佛在說“老大你細說,我扛得住”。


    “滾蛋!” 陸九玄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說正事!”


    “嘿嘿,好嘞好嘞!” 錢多寶訕訕一笑,知道老大現在心情不好,不敢再開玩笑,連忙收斂了笑容,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他再次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老大,您知道嗎?咱們這天樞城,最近不太平!”


    “廢話,” 陸九玄翻了個白眼,“昨天差點被人用佛經給淨化了,我能不知道不太平?”


    “哎呀!不是說您那事兒!” 錢多寶跺了跺腳,急道,“我說的是城裏!城裏出怪事了!接二連三地出!”


    接著,錢多寶就把他打聽到的那些消息,添油加醋地給陸九玄說了一遍。什麽煉氣小修士當街抱大腿喊師娘啦,什麽靈脈節點短暫枯竭啦,還有城衛軍巡夜神秘失蹤啦……


    他講得繪聲繪色,唾沫橫飛,仿佛自己親眼所見一般。


    “……尤其是那個失蹤的守衛!” 錢多寶說到關鍵處,聲音壓得更低了,眼睛瞪得溜圓,“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賄賂了一個城衛軍夥房打雜的遠房表舅,才套出來的獨家情報!”


    他頓了頓,仿佛在吊陸九玄的胃口,然後才用氣聲道:“聽說啊!就在那個守衛失蹤的廢棄宅院附近,有人在更早幾天的時候,看到過幾個穿著黑色鬥篷、鬼鬼祟祟的人影!而且啊,那些人影……身上還冒著淡淡的黑氣!就像……就像剛從墨汁缸裏撈出來沒擰幹一樣!”


    黑袍?黑氣?


    陸九玄的心頭微微一動。這描述,怎麽聽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或者見過?


    “還有更勁爆的!” 錢多寶見成功勾起了老大的興趣,更加興奮了,“我打聽到,最近那些突然發瘋、行為失常的低階修士,都有一個共同點!”


    “什麽共同點?” 陸九玄下意識地問道。


    錢多寶湊得更近了,幾乎是貼著陸九玄的耳朵,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們……在發瘋之前,好像……都去過城南新開的那家……‘忘憂坊’!”


    “忘憂坊?” 陸九玄皺起了眉頭,“那是什麽地方?賣什麽的?丹藥?法器?”


    “嘿嘿……” 錢多寶臉上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猥瑣笑容,“老大,那地方啊……可不是賣什麽正經玩意兒的。”


    他擠眉弄眼地說道:“名字叫‘忘憂坊’,聽著挺雅致,但據說啊,裏麵是專門做那種……嗯哼……皮肉生意的!而且裏麵的姑娘,一個個都美得不像話,跟仙女兒似的!不少手頭拮據又管不住下半身的散修和外門弟子,都偷偷摸摸地去那兒‘忘憂解愁’呢!”


    “青樓?” 陸九玄有些驚訝。這天樞城管理不是挺嚴格的嗎?怎麽會允許這種地方存在?而且還是在論道大會期間新開的?


    “是啊!就是青樓!而且是最高級的那種!” 錢多寶咂了咂嘴,似乎還有點向往,“不過啊,老大,這地方……透著一股子邪門!”


    他收起了猥瑣的笑容,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凝重和……恐懼?


    “我那個表舅說,那‘忘憂坊’開張才沒幾天,但生意異常火爆,可奇怪的是,從來沒人見過那裏的老板,也沒人知道裏麵的姑娘是從哪兒來的。而且啊,去過那裏的人,出來之後雖然都說‘飄飄欲仙、流連忘返’,但好幾個人的眼神都變得有點……空洞?或者說,太亢奮了?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吸走了精氣神一樣!”


    “再加上那些發瘋的修士都去過那裏……還有那些冒黑氣的黑袍人……”


    錢多寶打了個哆嗦,搓了搓自己胖乎乎的胳膊:


    “老大!我覺得這‘忘憂坊’……絕對有問題!大問題!說不定就是那些邪修或者妖魔搞出來的據點!專門勾引人過去,然後吸人精氣,或者用什麽邪術控製人心!”


    他看著陸九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和慫恿:“老大!您見多識廣,神通廣大!要不……咱們找個機會,去探探那‘忘憂坊’的底?”


    探探忘憂坊?


    陸九玄看著錢多寶那張寫滿了“好奇”、“興奮”和“想去看美女”的胖臉,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自己現在這狀態,連下床都費勁,還去探青樓?送人頭嗎?


    而且……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忘憂坊”、“美女”、“吸人精氣”、“控製人心”這些字眼,他心裏突然咯噔一下,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總覺得這事兒……好像跟他脫不了幹係。


    或者說,他這該死的體質,又要開始自動吸引麻煩了?


    “老大?” 錢多寶見陸九玄半天沒反應,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句,“您……意下如何?”


    陸九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感覺腦袋裏的刺痛稍微緩解了一些。


    他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又想了想錢多寶描述的那些詭異事件和那個透著邪門的“忘憂坊”。


    看來,想安安靜靜地當個蘑菇,是不太可能了。


    這天樞城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得多啊。


    “探……是要探的。” 陸九玄揉了揉眉心,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起來,“不過,不是現在。等我……恢複一下再說。”


    他需要時間,不僅是恢複身體,更是要好好捋一捋,這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陰謀。


    黑袍人……忘憂坊……發瘋的修士……失蹤的守衛……


    這一切,會和七宗論道大會有關嗎?


    或者說,是衝著誰來的?


    陸九玄感覺,一場巨大的風暴,似乎正在天樞城的平靜表象下,悄然醞釀。


    而他,很可能……已經身處風暴的邊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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