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玄感覺自己現在就是個大型的“危”字。


    被蘇晚璃那雙仿佛能洞穿三界、凍結靈魂的眼睛盯著,他連呼吸都快忘了。周圍的空氣像是變成了粘稠的冰漿,不僅冷得刺骨,還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得他骨頭縫都在吱嘎作響。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懷裏那枚剛剛到手還熱乎(冰涼?)的【紅塵淚】殘片,在這股極寒氣息的刺激下,變得異常活躍,像是個被踩了尾巴的貓,拚命往外散發著那種陰冷、絕望、還帶著點讓人心煩意亂的負麵情緒。


    更要命的是,他靈魂深處那好不容易才壓下去一點點的“紅塵業火”,似乎也嗅到了“同類”(或者說“死對頭”?)的氣息,開始蠢蠢欲動。一股灼熱、狂躁、仿佛要將理智焚燒殆盡的痛楚,如同地底的岩漿般,開始順著他的靈魂脈絡向上蔓延。


    完了完了,哥們兒不會是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表演一個冰火兩重天版的“原地爆炸”吧?


    就在陸九玄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是該當場碰瓷暈倒,還是高呼一聲“大師姐救我狗命”比較有生還幾率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旁邊插了進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局。


    “蘇、蘇師姐……陸師兄……” 一個看起來剛入內門不久、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的小師弟,抱著一摞幹淨的繃帶和藥瓶,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管事師叔說,東邊的清暉堂暫時辟出來做療傷室了,那邊人少安靜些……您二位……看著好像都不太舒服,要、要不先去那邊歇息一下?”


    這小師弟顯然是被蘇晚璃身上那快要凍死人的寒氣和陸九玄那慘白如紙、冷汗直冒的衰樣給嚇到了,說話都帶著抖音,眼神裏充滿了“我就是個傳話的,大佬們別殃及池魚”的祈求。


    陸九玄聞言,簡直像是聽到了天籟之音!


    救星啊!小兄弟,你真是哥派來的天使!


    他恨不得當場給這位小師弟磕一個!管他什麽清暉堂不清暉堂,隻要能暫時脫離蘇晚璃這“移動冰庫”加“人形x光機”的死亡凝視,去哪兒都行啊!


    “好好好!多謝師弟!多謝師弟!” 陸九玄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顧不上維持什麽形象了,連忙點頭哈腰,對著那小師弟露出了一個劫後餘生般的熱情笑容,順便還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兩個已經快被凍僵的同門,“快快快,扶我過去,我感覺我快撐不住了……”


    蘇晚璃沒有說話,隻是那冰冷的目光在陸九玄臉上停留了片刻,又若有若無地掃過他那明顯護著心口衣襟的動作,眼神深處似乎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異色。最終,她微微頷首,算是同意了小師弟的提議。


    於是乎,在小師弟戰戰兢兢的引路下,陸九玄被兩個同門半攙半架著,蘇晚璃則依舊是那副赤足懸空、不染凡塵的模樣,一前一後,朝著所謂的“清暉堂”走去。


    清暉堂原本似乎是一處用來會客或者清修的偏廳,地方倒是寬敞雅致,隻是現在被臨時改造,沿牆擺放了一排簡易的床榻和蒲團,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藥水和安神香混合的味道。大概是因為剛辟出來,裏麵果然沒什麽人,隻有角落裏躺著兩三個氣息微弱、顯然傷得不輕的弟子,以及一個負責照看的藥童。


    小師弟將他們引到靠窗的兩個相鄰的空位,指了指:“蘇師姐,陸師兄,這裏光線好,也清靜,你們先在這兒休息,我去叫丹師過來……” 說完,他如蒙大赦,一溜煙跑了,仿佛生怕多待一秒就會被凍成冰雕或者沾上什麽黴運。


    “……” 陸九玄看著小師弟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抽了抽。哥們兒現在的人緣已經差到這種地步了嗎?


    不過,他也顧不上吐槽這個了。因為一進入這相對密閉的空間,遠離了外界的嘈雜,他體內那股被強行壓製的“紅塵業火”似乎失去了某種束縛,開始變本加厲地反撲!


    “唔!” 陸九玄悶哼一聲,隻覺得一股難以形容的灼痛感猛地從靈魂深處炸開,瞬間席卷全身!那感覺,就像是有人拿著燒紅的烙鐵,在他的每一寸靈魂上反複滾燙!更可怕的是,伴隨著這股灼痛,無數紛亂、陰暗、狂躁的負麵情緒也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憤怒、嫉妒、貪婪、絕望……種種惡念交織在一起,瘋狂地衝擊著他的理智,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控製不住地嘶吼出來!


    這就是【紅塵淚】帶來的業火反噬嗎?!


    臥槽!這玩意兒也太霸道了吧?!哥們兒才剛拿到手,連說明書都沒看全呢,就要被這玩意兒燒成傻子了?!


    他連忙盤膝坐下,試圖運轉那本就不多的殘餘靈力,按照【基礎吐納術】的心法去平複氣血,壓製心魔。但效果微乎其微,那業火如同跗骨之蛆,根本無法驅散,反而因為他的抵抗而燃燒得更加猛烈!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滾落,瞬間又被體內散發出的高溫蒸發,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個剛從蒸籠裏撈出來的包子,臉色卻又是紅一陣白一陣,難看到了極點。


    而就在陸九玄這邊快要被“烤熟”的時候,另一邊的蘇晚璃,情況也同樣不容樂觀。


    她靜靜地懸坐在靠窗的蒲團上,看似平靜如水,但那越來越驚人的寒氣,卻如同失控的海嘯般,不斷從她體內向外擴散!


    她周圍三尺之內的地麵和牆壁,已經凝結出了一層肉眼可見的白霜,甚至連窗欞上都掛上了一層薄薄的冰棱!空氣冷得像是刀子一樣,刮在人臉上生疼。


    陸九玄甚至能看到,蘇晚璃那雙放在膝上的、完美無瑕的手,此刻正微微顫抖著,指尖蒼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成冰塵。她緊抿著雙唇,絕美的臉龐上沒有絲毫血色,隻有一種近乎極致的隱忍和……痛苦。


    很顯然,她也在竭力壓製著體內那恐怖的冰魄珠反噬!


    而且,看這架勢,她似乎……也快要壓製不住了!


    就在這兩人各自掙紮在冰與火的痛苦邊緣,整個療傷室的氣氛壓抑得快要爆炸的時候,一個極其詭異的現象發生了。


    陸九玄因為業火攻心,痛苦之下,身體下意識地朝著稍微“涼快”一點的方向挪動了一下,正好離蘇晚璃更近了一些。


    而幾乎就在同時,蘇晚璃似乎也因為極寒的侵蝕,本能地朝著唯一能讓她感覺到一絲“異樣暖意”(其實是玄機匣的氣息)的來源,也就是陸九玄的方向,微微傾斜了一下身體。


    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了不足兩尺。


    就在這一瞬間!


    陸九玄猛地感覺到,一股清冽、純淨、仿佛能洗滌靈魂的極寒氣息,如同甘霖天降般,悄無聲息地滲入了他那滾燙焦灼的靈魂之中!


    那股原本如同岩漿般灼燒著他理智的“紅塵業火”,在這股極致的寒意麵前,竟然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氣焰瞬間就被壓下去了一大截!雖然依舊在燃燒,但那種幾乎要將他逼瘋的狂躁和痛苦,卻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得到了明顯的緩解!


    這感覺……太特麽舒服了!就像是三伏天猛地跳進了冰泉裏,從裏到外透著一股激爽!


    他甚至能感覺到,那些隨著業火一同滋生的負麵情緒,也被這股寒意凍結、淨化了不少,讓他那快要炸裂的腦袋,重新恢複了一絲清明。


    這是……蘇晚璃的寒氣?!


    她的寒氣,竟然能壓製我的業火?!


    陸九玄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的蘇晚璃,也發出了一聲極其細微、幾不可聞的輕吟。


    就在剛才陸九玄靠近的刹那,一股微弱、卻異常純粹、帶著某種混沌本源氣息的“暖流”,如同春日裏最溫柔的風,悄然無聲地拂過了她那快要被徹底凍僵的經脈和神魂。


    那股暖流並不熾熱,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微不足道,但它卻像是一把鑰匙,精準地觸動了她體內某個微妙的平衡點。


    那股因為冰魄珠反噬而幾乎要將她徹底冰封、讓她失去所有感知和意識的極寒之力,在這股奇異暖流的安撫下,竟然奇跡般地平緩了一絲絲!


    雖然那深入骨髓的冰寒痛苦依舊存在,但那種仿佛要將她拖入永恒冰獄、徹底磨滅她意誌的恐怖趨勢,卻被遏製住了!她重新感覺到了一絲對身體的掌控力,那因為過度壓製寒氣而瀕臨崩潰的神智,也得到了一絲寶貴的喘息之機!


    這股力量……是來自他?


    蘇晚璃那雙幾乎快要被冰霜覆蓋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她那如同寒潭般不起波瀾的眸子深處,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陸九玄那張因為痛苦和驚愕而扭曲的臉龐,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從他靈魂深處散發出的、那股讓她既感到陌生排斥、又莫名覺得有那麽一絲……親近和……渴望的混沌氣息。


    尤其是,她能感覺到,當兩人距離靠近時,那種互相“克製”和“緩解”的效果,變得更加明顯了!


    她的極寒,能壓製他體內那股狂暴的火焰。


    而他身上那股神秘的力量,也能安撫她體內那快要失控的冰寒!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兩人都愣住了,暫時忘記了各自的痛苦,隻是呆呆地看著對方,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極度的困惑。


    整個清暉堂內,一時間陷入了一種極其詭異的寂靜。


    隻有一冰一火兩種極端的力量,在兩人之間不足兩尺的距離內,悄無聲息地互相吸引、互相影響,形成了一個極其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就在這詭異的寂靜中,一個蒼老而帶著濃濃戲謔與驚奇的聲音,如同幽靈般在陸九玄的識海深處懶洋洋地響起:


    “謔謔謔……有意思,真有意思!一個玩冰的快把自己凍成渣了,一個玩火的(還是沾了紅塵孽火的)快把自己燒成灰了,偏偏湊到一起,還能互相救贖不成?”


    那聲音頓了頓,似乎在仔細感知著什麽,語氣更加玩味:


    “是這小女娃的太陰寒氣特殊,還是你這破盒子……亦或是那什麽勞什子【紅塵淚】搞的鬼?嘖嘖,這陰陽交感,水火相濟的戲碼,可比單純看你小子倒黴有意思多了。老夫倒要看看,這冰與火能擦出什麽……嘿嘿……不一樣的‘火花’來。”


    玄老的聲音如同泡沫般隱去,留下陸九玄在冰火雙重感受和識海吐槽的三重衝擊下,更加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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