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甩掉了錢多寶那夥跟蒼蠅一樣煩人的家夥,陸九玄感覺自己像是剛跑完一場障礙馬拉鬆,身心俱疲。他靠在雜物棚那散發著黴味和塵土味的陰影裏,劇烈地喘息著,心髒還在胸腔裏瘋狂打鼓,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滿了灰塵,粗布道袍被扯得有些變形,還殘留著之前被馬六踩出來的腳印以及和地麵親密接觸的痕跡。形象?不存在的。


    “嘖,真是開局一條狗,裝備全靠……撿?”陸九玄苦中作樂地自嘲了一句,隨即又歎了口氣,“撿的還是個脾氣暴躁、有潔癖的掃帚精……”


    話音未落,那個煩人的聲音就幽幽地響了起來,帶著濃濃的鄙夷:


    “喂!小子!還杵那兒裝死呢?趕緊挪窩!你身上掉下來的灰都快把這破棚子後麵的地給鋪滿了!本來就夠髒了,你還添亂!”


    一道灰影“嗖”地鑽了進來,正是剛剛雖然方式很奇葩但立下“奇功”的玄老。它懸浮在陸九玄麵前,帚頭還嫌棄地對著他抖了抖,仿佛他是什麽行走的、大型的、活體汙染源。


    “我……”陸九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想反駁幾句,但看著玄老那副“我為環境衛生操碎了心”的樣子,又想到剛才確實是靠它解圍,隻能把吐槽憋回肚子裏。


    直到此刻,危機暫時解除,周圍也終於安靜下來,陸九玄才有機會真正、仔細地“審視”一下自己這位從天而降、畫風清奇的“新手大禮包”。


    這玄老,外形上看,真就是一把平平無奇、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劣質的竹製掃帚。帚柄歪歪扭扭,頂端的竹枝稀疏還分叉,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幹枯的黃色。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高人風範或者法寶靈光,反而透著一股子飽經風霜的陳舊和……窮酸的氣息。除了會說話、會飛、嘴巴特別毒、以及有極其嚴重的潔癖之外,似乎……真的沒什麽特別了?


    “我說……玄老?”陸九玄斟酌著用詞,盡量讓自己顯得恭敬一點,盡管對著一把掃帚用敬稱感覺極其詭異,“咱們……接下來去哪兒?總不能一直躲在這兒吧?”


    “玄老?”掃帚精似乎對這個稱呼愣了一下,隨即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仿佛是嗤笑又像是咳嗽的聲音,“哼,算你小子還有點眼力勁兒,知道叫聲老!不過也別叫前輩了,聽著肉麻。以後就叫我‘玄老’!”它似乎對自己新得的這個名號頗為滿意,還極其人性化地晃了晃有點鬆動的帚柄,像是在點頭。


    陸九玄嘴角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玄老?行吧,你高興就好。總比叫“掃帚精大爺”聽起來順耳點。


    “行了行了,別磨嘰了!”玄老立刻恢複了不耐煩的本色,“趕緊帶路!找你那狗窩去!老子被關在那破匣子裏不知道多少年,骨頭都快生鏽了,得趕緊找個地方好好施展一下老子的清潔神功,不然渾身難受得要死!”


    “狗窩……”陸九玄再次無語,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何況這玄老雖然不靠譜,但似乎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外掛”(待驗證版),隻能忍了。


    他努力從原主那混亂的記憶碎片中,扒拉出關於住處的路線信息。外門弟子的居住區在青雲宗九峰中最偏遠、靈氣最稀薄的山腳下,條件可想而知。


    陸九玄拖著疲憊的身體,一瘸一拐地在前麵帶路,玄老就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半空中飄著。這一路上,玄老的嘴就沒停過,活像個移動的負能量發射器+環境質量檢測儀:


    “嘖嘖嘖,看看這路!坑坑窪窪,九曲十八彎,下雨天不得淹死人?還有這灰塵,起碼積了三指厚!你們青雲宗是窮得請不起清潔工嗎?”


    “那邊!那棵歪脖子樹!葉子都快掉光了,也沒人管管?還有鳥在上麵拉屎!簡直有礙觀瞻!”


    “空氣!空氣啊!小子,你聞聞!靈氣稀薄得跟水兌了八百遍似的,還混雜著一股汗臭味、飯菜餿味、還有……嗯?那邊茅廁是不是炸了?這味兒也太衝了!簡直是慢性自殺!長期住這兒,修為不倒退都算你們天賦異稟!”


    陸九玄被它念叨得一個頭兩個大,隻想找個東西把它的“嘴”給堵上。他嚴重懷疑,原主那孤僻自閉的性格,是不是也有被這種惡劣環境逼瘋的因素?


    好不容易,根據記憶,他找到了那間位於整個外門弟子居住區最犄角旮旯、幾乎快要塌掉的單人小木屋。之所以是單人,估計不是因為原主有什麽特權,純粹是因為他人緣太差,而且這破地方也實在沒人願意跟他合住。


    “吱呀——”


    推開那扇飽經風霜、搖搖欲墜的木門,一股更加濃鬱的、混合著灰塵、黴菌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腐氣息,如同實質般撲麵而來,差點把陸九玄直接熏個跟頭。


    屋內的景象更是慘不忍睹。空間狹小逼仄,光線昏暗。除了一張看起來硌死人的硬木板床,一張缺了條腿隻能用幾塊破石頭墊著保持平衡的爛木桌,以及一個同樣破舊的木櫃子之外,就隻剩下……無處不在的、厚厚的、仿佛能孵蛋的灰塵!牆角掛著肉眼可見的蜘蛛網,地上散落著一些不知名的雜物。


    “我的天爺啊!!!”


    玄老在門口就停住了,發出了比剛才在演武場更加誇張、更加撕心裂肺的驚呼,整個掃帚都在劇烈顫抖,仿佛受到了什麽精神上的毀滅性打擊。


    “這……這這這……這是人住的地方嗎?!小子!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平時都睡在外麵的垃圾堆裏,偶爾才回這個……這個耗子窩兼跳蚤繁殖基地來視察一下?!”


    不等陸九玄想好是該羞愧還是該反駁,玄老已經像是打了雞血,或者說像是潔癖症被激發到了極限,發出了一聲悲憤的呐喊:


    “不能忍!絕對不能忍!如此汙穢之地,簡直是對清潔美學的終極褻瀆!是對老子畢生追求的侮辱!!”


    話音未落,它已經化作一道灰色的旋風,自動自覺地衝進了屋內,開始了它轟轟烈烈的“大掃除”事業。隻見它帚頭狂舞,上下翻飛,帶起陣陣濃密的灰塵,嗆得陸九玄連連後退,差點以為屋子要塌了。


    “掃!掃!掃!給我掃!這床底下!起碼藏了八百隻蟑螂!這桌子腿!蜘蛛網都快成精了!還有這牆角!黴斑比你臉上的雀斑還多!太髒了!髒得令人發指!髒得慘絕人寰!!”玄老一邊瘋狂掃地,一邊用它那獨特的嗓門罵罵咧咧,仿佛在進行一場神聖的淨化儀式。


    陸九玄看著屋子裏因為它的“辛勤工作”而變得更加“煙塵彌漫”、能見度不足半米的景象,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無語和絕望。他嚴重懷疑,等玄老打掃完,這屋子還能不能剩下。


    他走到那張唯一看起來還能承受他體重的破桌子旁,抹了抹上麵厚厚的灰,正準備坐下來喘口氣,好好整理一下混亂的思緒,思考一下人生、未來以及那個“越苟越強”的奇葩係統。


    就在這時,正在和一張頑固蜘蛛網搏鬥的玄老,卻突然停止了動作。


    它“嗖”地一下飄到陸九玄身邊,停在半空中,用一種極其神秘兮兮、甚至帶著點做賊心虛感覺的語氣,壓低了聲音:


    “喂,小子,跟你說個事兒,你可千萬別跟別人說,尤其是別讓那兩個女娃知道是我說的!”


    “嗯?”陸九玄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它。這掃帚精又想搞什麽幺蛾子?


    玄老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用它那歪歪扭扭的帚柄頂端,小心翼翼地對著外麵演武場的方向點了點,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八卦,以及……某種幸災樂禍?


    “就是剛才那個……穿得跟奔喪似的,飄來飄去送東西那個女娃。”玄老的聲音更低了,還帶著點嫌棄,“你別看她長得人模狗樣,仙氣飄飄的,嘿!我跟你說,她身上那股子‘天哭煞氣’,濃得都快凝成實質了!隔著老遠都衝鼻子!”


    “天哭煞氣?”陸九玄一愣,這是什麽玩意兒?聽起來就不像好東西。


    “對!天哭!”玄老肯定地點了點頭(晃了晃帚柄),語氣帶著一種“我看透了一切”的篤定,“沾上這玩意兒的,都是被老天爺記了仇、要早死的命!我跟你說,這女娃看著年輕,怕是……活不久嘍!”


    活不久了?!


    這四個字如同晴天霹靂,狠狠砸在了陸九玄的心頭!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玄老。那個如空穀幽蘭般清澈、給了他任務玉簡的楚靈兒師姐,竟然……命不久矣?!這怎麽可能?!


    他還沒從這個驚悚的消息中回過神來,玄老又把它的帚柄轉向了另一個大致的方向,語氣變得更加不屑和鄙夷:


    “還有!還有那個冰塊臉!走路不沾地,凍得死人那個!”玄老的語氣充滿了對蘇晚璃那種“高冷範兒”的嘲諷,“嘖嘖嘖,看著是挺唬人,一身修為也確實不賴,可在老子這火眼金睛看來嘛……她體內根本就是個大·麻·煩!”


    “麻煩?”陸九玄的心又提了起來。


    “何止是麻煩!”玄老哼了一聲,用一種更加誇張的語氣說道,“她身體裏跟塞了個萬載玄冰成精的大冰坨子似的!那陰寒之氣,都快在她五髒六腑裏結冰碴子了!現在是靠著什麽秘法或者寶貝暫時壓著呢,一旦壓不住……嘿嘿……”


    玄老發出了幾聲意義不明、但絕對不懷好意的怪笑,繼續道:“到時候啊,那冰坨子‘嘭’一下炸開!輕則修為盡廢,變成真正的‘冰雕’,重則嘛……直接原地爆炸,神魂俱滅,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嘖嘖,真是可惜了那張漂亮臉蛋和好身材……”


    蘇晚璃大師姐……體內有隱患?隨時可能“自爆”?!


    這兩個消息,一個比一個勁爆,如同兩道九天驚雷,接連不斷地在陸九玄的腦海中轟然炸響,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整個人都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個是空靈若仙、身負神秘天機術的楚靈兒,一個是被譽為青雲宗年輕一代第一劍、高冷如萬載玄冰的蘇晚璃!這兩位在外門弟子眼中如同雲端神女、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之驕女,竟然都各自背負著如此驚人的隱秘和……致命的危機?!


    陸九玄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再次看向眼前這把還在得意洋洋、似乎為自己窺破了天大的秘密而沾沾自喜的破掃帚。


    這一刻,他再也不覺得這隻是一把有點特別、嘴巴很賤的掃帚精了。


    這家夥……絕對不簡單!


    它看似瘋瘋癲癲,行為舉止怪異無比,但這觀察力,這洞察力,簡直敏銳得嚇人!連楚靈兒和蘇晚璃這種級別人物的隱秘都能一眼看穿?!


    這玄老,到底是什麽來頭?它和那個能開出它的玄機匣,又有什麽聯係?


    一時間,陸九玄的心情變得無比複雜。對那兩位僅僅見過一麵的絕色女子,他初次產生了除了敬畏、驚豔之外的其他情感——一種強烈的好奇,難以置信,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莫名的擔憂。


    同時,他也更加深刻地認識到,這個看似和平的修仙宗門之下,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和洶湧的暗流。


    這個修仙世界,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危險刺激得多啊!


    “看來……我這‘苟道’金手指,來得正是時候。”陸九玄喃喃自語,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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