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城旱季的熱風裹挾著沙塵掠過龜裂的河床,將城內最後一口水井蒸成白花花的鹽堿地。元軍截斷上遊水脈的消息傳來時,周益正在臨時搭建的了望塔內推演星象,竹製算籌突然在他掌心「啪」地折斷。他盯著北鬥第七星「搖光」黯淡的星芒,鏡片後的瞳孔驟然收縮 —— 那是主客易位的凶兆。城外元軍營寨方向,三丈高的木製閘門如同巨獸橫臥河道,兒臂粗的鐵鏈鎖住鹹澀的海水,鎖鏈上掛著的銅鈴在風中發出刺耳的嘲笑。


    「蜑戶世代以船為家,能閉氣潛行百丈。」周益猛地將滲著海水的竹製魚簍摜在案上,簍中夜光螺的殼口泛著詭異的幽藍,「傳令下去,召集三百善泅者,今夜子時在龍王廟集結!」他的袖口滑落半截《水經注》殘頁,朱砂批注的「暗流漩渦處」字樣被海水泡得暈染,卻仍像一道血痕刺目。


    夜幕降臨時,海濱灘塗上的磷火與星子交相輝映。蜑戶首領阿浪赤著上身立在礁石上,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海藻狀刺青,腰間三把短刃纏著浸透桐油的麻繩。「周先生瞧好了!」他將祖傳的虎斑貝含在口中,吹出悠長的海鳥啼鳴。三百名蜑戶從蘆葦蕩中魚貫而出,每人腰間都別著特製的鋸齒利斧 —— 斧刃嵌著磁石碎片,正是周益從沉船中尋來的破防利器。


    河底暗流如無形的巨手撕扯著眾人,夜光螺的微光在渾濁的水中暈成詭譎的光斑。阿浪的腳趾勾住長滿青苔的石壁,突然觸到冰涼的鐵鏈 —— 表麵凝固的桐油如同黑色鎧甲,普通刀刃根本無法切入。遠處傳來元軍巡哨的梆子聲,在水下化作沉悶的「咚咚」回響。他心急如焚,指甲深深摳進鐵鏈縫隙,忽然摸到懷中周益塞來的羊皮卷,展開後,朱砂字跡在夜光中格外清晰:「磁石破桐油,順流擊鏈根!」


    阿浪抽出鋸齒利斧,斧刃的磁石碎片剛貼上鐵鏈,黑色桐油便發出「滋滋」的腐蝕聲。他咬緊牙關,肌肉虯結的臂膀掄圓了斧頭,每一次砍擊都震得虎口發麻。鐵鏈與礁石碰撞的火花在水中炸開,驚起一群銀鱗食人魚。一名蜑戶的小腿突然被魚群撕咬,鮮血在水中漾開暗紅的霧,可他隻是悶哼一聲,將利斧更深地楔入鐵鏈縫隙。


    「快!就快斷了!」阿浪的虎斑貝哨聲急促如鼓點。三百把利斧同時落下,鐵鏈表麵的磁石粉末與桐油燃燒的青煙混在一起,形成詭異的紫黑色漩渦。「哢嚓」一聲脆響,碗口粗的鐵鏈終於崩裂,斷裂處迸出的鐵屑如流星般射向河底。阿浪被突然暴漲的暗流掀翻,他死死抱住礁石,看著海水如脫韁野馬般衝向閘門,木製閘板在水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元軍營地頓時化作人間煉獄。熟睡的甲士被冰冷的海水嗆醒,鐵製鎧甲反而成了催命符,將他們迅速拖向水底。守閘的士兵揮舞著長矛阻攔,卻被浪頭卷著撞向礁石,鮮血染紅了渾濁的海水。副將阿速台連滾帶爬衝出營帳,鐵甲才穿到一半,就被洶湧的潮水掀翻。他死死攥住岸邊的蘆葦,看著自己精心布置的水閘防線在短短一炷香內土崩瓦解,三千部下在水中掙紮的身影逐漸被黑暗吞噬,恐懼與絕望扭曲了他的麵容:「水鬼!是南海的水鬼索命!」


    周益站在高處的礁石上,任憑海浪打濕衣擺,算籌在掌心翻飛如蝶。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他看見阿浪舉著半截斷裂的鐵鏈浮出水麵,鐵鏈上還纏著帶血的海藻。「周先生!」蜑戶首領的笑聲混著海浪聲傳來,「元狗的銅牆鐵壁,在我們蜑戶眼裏不過是紙糊的!」遠處,占城百姓歡呼著奔向重新奔湧的河道,而周益望著爪哇方向若隱若現的磁石燈塔,鏡片閃過一道冷光 —— 這隻是開始,背脊相貼者的聯盟,必將讓元廷的每一次陰謀都化作泡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宋末,海上發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先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先濱並收藏穿越宋末,海上發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