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佑十年臘月,大都延春閣的銅爐將殿內熏得暖熱,獸首形爐蓋上的鎏金卻凝著薄霜。元順帝妥懽帖睦爾捏著八百裏加急軍報,指腹在「爪哇新王立獅狼旗」幾字上反複摩挲,青金石扳指深深陷入掌心,連袖口金絲繡的雙龍紋都跟著發顫。案頭羊脂玉盞「當啷」墜地時,他正盯著奏報上「四方商舶歸附」的朱砂批注,飛濺的酥油茶在波斯地毯上燙出焦黑斑點,像極了地圖上爪哇島的輪廓。


    「脫歡這老東西!」皇帝突然甩袖砸向禦案,翡翠筆架滾落桌沿,「十萬水師竟拿不下一群蠻夷香商?」龍袍下的蟒紋腰帶崩開兩扣,露出內襯上繡的北鬥七星紋 —— 那是登基時國師親賜的護命符,此刻卻在怒火中黯然失色。他猛然轉身,冕旒重重甩在蟠龍柱上,嚇得階下樞密院使伯顏立刻低頭,朝珠在胸前繃成直線,唯恐對上皇帝充血的雙眼。


    怯薛衛統領阿魯台的手掌幾乎要將刀柄上的蟠龍紋掐出凹痕,鐵甲下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自泉州港的敗報傳入大都,這已是陛下今日第三次摔盞,前兩次碎的是宣德年間的青花盞,這次則是波斯進貢的羊脂玉盞。忽有老太監捧著鎏金托盤踉蹌入殿,盤上半幅殘旗角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 狼頭的眼睛正好對著皇帝腰間的雙龍佩,像是活物般直勾勾盯著。


    元順帝的瞳孔驟然收縮,三步搶上前去奪過旗角,狼頭紋上的靈脈光痕刺痛指尖。「鄭和的餘孽!」他將旗角擲入火盆,火焰轟然騰起,映得他下頜的胡茬根根如鐵刺,「當年就該把這些背脊相貼的賊子斬盡殺絕!」案頭狼毫筆的寶石筆帽硌得掌心生疼,他卻不管不顧,在黃綾上狂草批旨,墨汁濺在蟠龍柱的金漆上,像極了爪哇港的血色落日。「著脫歡為征南大將軍!」筆尖在「脫歡」二字上重重頓出墨團,「帶波斯回回炮二十架,敢掛獅狼旗者,男丁充軍,女眷為奴!」


    五日後,泉州港的潮水裹著碎冰拍打著碼頭,鎮南王脫歡的帥帳外,三十六盞氣死風燈在海風中搖晃,狼頭紋燈影映在牛皮地圖上,隨老將軍的手指一起在馬六甲海峽遊走。他甲胄上的珊瑚珠刮過地圖上的龍牙門水道,發出細碎的「哢哢」聲,仿佛在模擬戰船觸礁的脆響。「鄭和的寶船能過,」他忽然冷笑,指腹碾過圖上的礁石群,「我大元的樓船卻要讓賊子知道,地利從來是強者的馬前卒。」


    帳外傳來整齊的踏步聲,十萬水師的甲胄撞擊聲如悶雷滾過沙灘。脫歡頭也不回,盯著帳中懸掛的星象圖 —— 北鬥第七星「搖光」正指向南海,這是大元水師出征的吉兆。波斯工匠調試回回炮的吆喝聲傳來,炮身楔形咒文在火把下泛著幽藍,炮口黑洞洞的,像極了伊利汗國商隊帶來的食人海獸。副將阿速台掀開帳簾時,海風卷著細沙灌進來,刮過他鐵甲上的鱗片,發出砂紙摩擦般的聲響。


    「大帥,『鎮海王』樓船已備齊火油三千桶,」阿速台的聲音帶著閩南口音,顯然在泉州駐紮多年,「波斯工匠說,回回炮一炮能轟碎三丈礁石。」脫歡的手指突然停在地圖上的爪哇港,珊瑚珠在「磁石燈塔」標記處硌出紅印:「告訴弟兄們,見燈塔就焚,見商船就轟,」他轉頭望向帳外燃燒的艦隊,龍旗在夜空中如血雲翻湧,「讓那些背脊相貼的賊子明白,大元的鐵蹄下,容不得並肩而立的螻蟻。」


    帳內忽有冷風吹過,吹得星象圖嘩嘩作響。脫歡伸手按住圖上的「龍牙門」,指甲在羊皮上劃出淺痕 —— 那裏藏著他的秘密戰術:用裝滿火油的快船誘敵深入,待賊船靠近,便借礁石群封堵退路,再以回回炮轟燃海麵。「鄭和當年用磁石定航線,」他摸著甲胄上的齒輪紋裝飾,「我便用齒輪碾碎他的餘孽。」帳外傳來波斯工匠的咒文吟唱,回回炮的炮身突然發出嗡鳴,仿佛在呼應他眼中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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