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淳十年七月廿三,未時三刻,珊瑚礁區的海水被曬得發燙。張老蹲在退潮後的礁盤上,用珊瑚枝在沙地上畫著爆破範圍,新刻的 “雷火” 二字火銃紋樣在袖口晃出光影。周益站在三丈外的礁石上,相機鏡頭對準他手裏的震天雷 —— 那枚裹著黎族藤條的炸彈,比上個月試爆的型號大了兩圈。


    “張老,確定要在遷徙航道試爆?” 燕紅葉的柳葉刀戳進礁石,刀柄上的貝殼鈴鐺被海風震得輕響,“上個月有漁民看見鯊魚群往北遊。”張老啐了口帶沙的唾沫:“怕啥?震天雷能炸穿元軍樓船,還怕驚不到幾條魚?” 他掏出火鐮,燧石擦過的瞬間,周益注意到他拇指內側新添的燙傷 —— 那是調試火藥時濺的。


    爆炸來得比預想中劇烈。珊瑚礁像被巨錘砸中的琉璃盞,碎成齏粉的礁石混著海水衝天而起,周益被氣浪掀得後退半步,鏡頭裏的張老被水霧籠罩,像尊移動的石像。等海麵平靜下來,他看見 zensho 漂浮的鯊魚屍體,背鰭像折斷的黑旗,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我的娘…” 劉三的火銃 “當啷” 落地,“這得有三百條鯊魚吧?”張老的藤甲上沾著魚鱗,他伸手去摸最近的魚屍,指尖觸到鯊魚腹部的爆炸傷,忽然像被燙到般縮回手。燕紅葉走到他身邊,柳葉刀挑起一塊炸爛的魚鰓:“衝擊波震碎了它們的內耳,死得比元狗還慘。”


    周益的相機鏡頭掃過海麵,屏保突然亮起 —— 那是蘇月在青島水族館拍的照片,她隔著玻璃親吻鯨鯊,笑容比眼前的陽光還明亮。“她說鯊魚是海洋清道夫,” 他輕聲說,“現在它們成了咱們的盾牌。”


    元軍斥候船的驚呼隔著兩裏地都能聽見。周益看見望遠鏡裏,一名元軍士兵跪倒在船頭,對著鯊魚屍體連連叩頭,船桅上的狼頭旗被海風吹得卷成一團。


    “海天君召喚海怪啦!” 斥候船突然轉向,船槳拍打著鯊魚屍體,在海麵劃出帶血的漣漪,“快跑!晚了要被吞進海底!”燕紅葉望著逃竄的斥候船,攥緊柳葉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們怕了,但咱們該怕。” 她轉頭看向周益,瞳孔裏映著漂浮的魚群,“張老,下次試爆,我給你當人肉盾牌,你離炸藥遠點。”張老搖頭,從腰間掏出塊焦黑的魚骨:“不用,我這把老骨頭,炸了就當給二牛陪葬。”周益沒說話,鏡頭轉向張老的白發。老人的後頸沾著魚油,在陽光下像抹融化的鉛。他忽然想起張老說過,自己兒子死於元軍的回回炮,當時孩子手裏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糖糕。


    夜幕降臨時,鯊魚群的血腥味引來了更多海鳥。周益坐在礁石上,用海水擦拭相機鏡頭,忽然發現屏保照片裏的鯨鯊眼睛,與死去的鯊魚眼睛重疊。他摸出膠卷,將這幕場景定格 —— 或許有天,蘇月會在八百年後的相冊裏,看見這些為生存而死的海洋清道夫。


    “周帥,” 阿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少女懷裏抱著個竹筐,裏麵裝著黎族的 “海靈草”,“把這些撒在鯊魚身上吧,它們不該當盾牌。”周益接過草束,看著阿椰跪坐在礁石上,用黎族語念誦安魂曲。海風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間新掛的火銃零件 —— 那是二牛的遺物。


    張老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往海裏撒了把火藥灰:“對不起啊,魚祖宗,等打完元狗,我給你們鑄個銅碑,刻上‘雷火軍謝罪’。”周益笑了,笑聲混著海浪的嗚咽:“張老,等打完仗,咱們建個水族館吧,把鯊魚養在玻璃缸裏,讓孩子們知道它們該活成什麽樣。”


    遠處,元軍斥候船的燈火已經消失在海平線。周益握緊相機,知道這場意外的 “海怪襲擊” 或許能為他們爭取幾天時間,但真正的危機,還在大都的金殿上,在忽必烈新鑄的火器裏。


    他摸了摸鏡頭,蘇月的笑容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抱歉,” 他對著照片低語,“你的清道夫,今天成了殺人的刀。但總有一天,我會讓它們回到該去的地方 —— 在藍色的海裏,自由自在地遊。”


    海風帶來濃重的鹹腥味,周益站起身,火銃在腰間晃出冷光。燕紅葉的身影在月光中走近,手裏攥著塊鯊魚牙:“周明遠,明天去雷州半島,我給你當先鋒。”他點頭,鏡頭掃過她胸前的火銃圖騰,結痂的疤痕在月光下像道銀色的火。“好,” 他說,“但答應我,活著回來,我還想帶你去看真正的鯨鯊。”


    燕紅葉笑了,笑聲裏帶著幾分蒼涼:“先讓元狗的樓船喂鯊魚吧。”


    這一晚,瓊州的海麵漂浮著無數魚屍,像場盛大的海葬。周益知道,在這亂世,生存從來不是溫柔的事,但他仍希望,有天能把相機裏的血腥畫麵,換成蘇月眼中的清澈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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