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淳十年臘月廿二,火山口的風裹著細雪,將張老的白發吹成飄動的銀線。他蹲在試射台前,用鹿皮仔細擦拭新製的連珠火銃,槍管上的 “雷火貳號” 刻字被磨得發亮,那是阿椰用黎族的貝殼拋光法處理的。


    “劉三,把三層椰木靶搬到三百步外。” 張老的聲音混著火山口的硫磺味,“今天讓你見識下,什麽叫‘鐵火穿雲’。”“得嘞!” 劉三扛著靶架跑向風雪中,火銃扳機上的 “殺闊” 二字被他掌心的汗浸得發暗。他回頭時,看見南宮雲正在用青銅晷儀測算風速,鏡麵上結著薄霜,映出遠處黎族戰士在雪地裏鋪設的火藥陷阱。


    連珠火銃的槍托抵在張老肩窩時,周益聽見他胸腔裏發出的低鳴,像頭蓄勢待發的野獸。扳機扣動的瞬間,風雪突然靜止,第一發鉛彈撕裂空氣,在椰木靶上鑽出碗口大的洞;第二發緊隨其後,精準命中前一發彈孔,將靶心轟出拳頭大的窟窿。


    “乖乖!” 劉三抱著火銃大笑,“老子能一分鍾殺十個元狗!這玩意兒要是裝在戰船上,元狗的樓船就是紙糊的!”張老卻沒有笑。他撿起靶架碎片,看著斷口處整齊的灼燒痕跡:“這玩意兒的射速,比我當年在汴梁見過的連弩快三倍… 要是落在暴君手裏,一天能屠一座城。”周益的相機快門聲打破沉默。鏡頭裏,張老的皺紋與槍管的冷光重疊,雪粒落在他腕間的 “天工” 紋身上,像撒了把碎鑽。“張老,” 他輕聲說,“但現在它在我們手裏,是用來救人的。”


    南宮雲忽然指著彈道記錄儀驚呼:“誤差小於一寸!周帥,這火銃的精準度,堪比現代步槍!” 他的袖口沾著雪水,《武經總要》殘卷從腰間滑落,露出裏麵夾著的阿椰送的黎錦書簽。


    試射結束時,火山口的夜梟突然驚飛,翅膀劃過 “雷火一號” 的槍管,在鏡頭裏投出黑色的剪影。周益按下快門,閃光燈亮起的瞬間,他看見燕紅葉的身影從火光中走來,黎錦披風下的藤甲結著冰棱,像披著一身碎鑽。


    “這火銃能打穿大都的城牆嗎?” 她的聲音像冰錐,刺破風雪。周益沉默。鏡頭裏,她的影子被火光照得很長,腰間的柳葉刀與火銃槍管形成交叉的剪影,像柄即將出鞘的劍。他想起故宮的午門城牆,想起蘇月曾在城牆上說:“冷兵器再強,也破不了人心的牆。”


    “能,” 張老忽然開口,“但打穿之後呢?” 他往槍管裏塞了團雪,“當年我爹給徽宗皇帝打金器時,也以為手藝能興國… 結果呢?”燕紅葉彎腰撿起一枚彈殼,用刀尖刻下 “破虜” 二字:“打穿之後,就給大都的百姓看看,漢人沒亡,文明沒亡。”


    深夜,周益獨自來到試射台。月光給連珠火銃鍍上銀邊,他摸出相機,拍下彈道軌跡在雪地上留下的灼痕。閃光燈驚起另一隻夜梟,它的翅膀掃過 “雷火貳號” 的扳機,發出金屬與羽毛的輕響。


    “蘇月,” 他對著鏡頭低語,“今天我們造出了八百年後的火器,可我卻高興不起來。張老說,每顆子彈都該有它的名字,不該隻是‘殺元’‘破虜’。” 他望向大都的方向,雪粒落在鏡頭上,模糊了遠處的星空。


    燕紅葉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她遞來一塊烤紅薯,紅薯皮上的焦痕像火銃彈道:“在想什麽?”“在想,” 他咬下一口紅薯,甜味混著雪的涼,“如果忽必烈有了這樣的火器,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她笑了,笑聲裏帶著霜氣:“所以我們要贏,在他學會之前。”


    這一晚,火山口的雪地上,連珠火銃的彈殼排成整齊的弧線,像一串未寫完的省略號。周益知道,這些鐵火的種子已經埋下,它們既是舊時代的喪鍾,也是新時代的晨號。而他能做的,就是讓這些種子,在文明的土壤裏,長成保護生命的牆,而非殺戮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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