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淳九年九月,瓊州的月亮格外圓潤,像塊被海水洗過的白玉,懸在黎族部落的椰樹梢頭。“獵首祭” 的篝火劈啪作響,火光照亮了黎族戰士臉上的藤紋彩繪,他們圍著牛頭骨圖騰跳起 “踏浪舞”,竹刀在月光下劃出銀弧,模仿著獵殺敵首的姿勢。


    周益站在祭台旁,手臂上的 “海天君” 圖騰被火光映得發亮,那是用蜂毒和血椰漿紋的,此刻微微發燙,像條活過來的小蛇。酋長將最大的牛頭放在他腳下,牛眼是兩顆磨得發亮的黑珍珠,角上纏著漢人火銃的扳機零件 —— 這是黎漢同盟的信物。


    “海天君,” 酋長的漢語比三個月前流利許多,“該有自己的‘雷火部落’了。” 他身後的黎族少女們魚貫而出,捧著織錦和貝殼項鏈。阿椰紅著臉,將一件黎錦披風披在燕紅葉肩上,披風上用金線繡著火銃和鯊魚,火銃的扳機處還綴著顆亮晶晶的魚鱗。


    “阿椰姑娘,這是……” 燕紅葉摸著披風上的火銃紋樣,指尖掠過鯊魚的眼睛 —— 那是用她的透骨釘尖刺繡的。


    “雷火女戰士,” 阿椰用黎族語說,又換成生硬的漢語,“保護海和林的人,該有花衣。”


    南宮雲在旁輕笑:“鐵羅刹也有穿花衣的一天?”


    燕紅葉挑眉,透骨釘 “嗖” 地飛出,擦著南宮雲耳垂釘入樹幹,尾羽在火光中輕輕顫動:“酸文人,再廢話,下一顆釘你酒窩裏。”


    周益看著這一幕,心中湧起暖意。他轉身,揭開用椰葉覆蓋的旗杆 ——“日月龍旗” 在火光中展開,紅色錦緞上繡著金色日輪、銀色月弧,龍紋用黎族特有的 “黎錦雙麵繡” 製成,正麵看是漢人龍鱗,反麵看是黎藤紋路。


    “從今天起,我們是‘雷火軍’。” 周益的聲音混著木鼓聲,“日為漢,月為黎,龍遊四海,雷火焚虜。”


    士兵們發出歡呼,二牛摸著旗杆上的黎錦笑出淚來:“頭兒,這旗子比臨安城的綢子還漂亮!” 有人掏出匕首,在刀柄上刻下 “景炎四年”—— 那是南宋最後一個年號,盡管臨安已破,他們仍用這種方式堅守著最後的尊嚴。


    夜深了,篝火漸熄,士兵們圍坐在一起唱《破陣子》。張老調著椰殼胡琴,琴弦上纏著陳謙亨的披風布條;阿椰用竹笛吹出黎族山歌的調子,與漢人的韻律碰撞出奇妙的和聲。周益起了個頭,沙啞的嗓音混著海風: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


    二牛拍著大腿應和,震得腰間的震天雷都晃了晃:


    “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


    黎族戰士們聽不懂漢語,卻跟著節奏跺腳,藤甲與椰殼相撞,像戰鼓轟鳴。燕紅葉忽然抽出柳葉刀,刀背敲擊椰殼,叮叮當當的脆響竟與張老的胡琴合了拍。南宮雲見狀,抓起燒火棍當快板,邊敲邊唱:


    “沙場秋點兵!”


    火光中,阿椰用黎族語哼起《舂米謠》,旋律與漢詞交織,像兩股溪流匯入大海。周益望著躍動的火焰,忽然想起辛棄疾詞中 “馬作的盧飛快”,低頭看了眼腰間的火銃 —— 這鐵疙瘩,可比的盧馬更快更狠。


    “頭兒,該你了!” 二牛捅了捅他。


    周益深吸口氣,指尖撫過相機鏡頭:


    “馬作火銃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


    士兵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哄笑。燕紅葉笑得刀柄都抖了,透骨釘 “啪嗒” 掉進火堆:“改得好!咱們的震天雷,可比霹靂響多了!”


    周益接著唱: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


    歌聲突然頓住。他望向海平麵,元軍艦隊的黑帆在月光下若隱若現,像群蟄伏的海怪。士兵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笑聲漸漸消失,唯有黎族老人的竹笛聲還在回蕩。


    “頭兒,元狗又來?” 二牛攥緊火銃。


    周益搖頭,將相機鏡頭對準星空:“這次,不為君王,為這天地間的人。” 他按下快門,閃光燈亮起的瞬間,士兵們的臉龐被照亮,有漢人、有黎人,有老人、有少年,每個人眼裏都映著跳動的火光。


    “接著唱!” 南宮雲抓起酒葫蘆灌了口,“唱完最後一句!”


    周益笑了笑,對著海風唱出最後半句:


    “—— 不負海天情!”


    眾人先是沉默,隨即齊聲吼道:


    “不負海天情!”


    吼聲驚飛了棲息的海鳥,震得椰葉簌簌作響。遠處,元軍戰船的輪廓在海浪中顛簸,而雷火軍的歌聲,比任何戰鼓都更響亮。


    周益摸出相機,屏幕上的照片裏,“日月龍旗” 在火光中獵獵作響,黎族少女的黎錦披風與漢人士兵的鎧甲交織,像幅永不褪色的畫卷。他輕輕觸碰屏幕,仿佛能觸到蘇月的指尖 —— 那個在現代斷橋邊呼喚他的女子,此刻是否也聽見了八百年前的戰歌?


    “明遠,別回頭。” 她的聲音混著木鼓聲,“往前跑,跑到元狗滅了,跑到天下平了。”


    周益握緊火銃,迎向撲麵而來的暴風雨。


    脫脫帖木兒站在旗艦甲板上,左手攥著酒壺,右手摟著波斯姬妾,腰間的玉帶扣上嵌著十二顆東珠,每顆都比黎族少女的眼睛還大。


    “海天君?” 他打了個酒嗝,酒液順著胡須滴在姬妾胸口,“本帥要把他的‘雷光鏡’熔了,給美人打副鐲子。”


    身邊的千戶遞來望遠鏡 —— 那是從波斯商人手裏搶來的稀罕物,鏡筒上還刻著阿拉伯文的 “真主至大”。脫脫帖木兒眯起眼睛,看見遠處椰林裏閃過的火銃反光,像群藏在綠葉間的毒蜂。


    “下令登陸,” 他踢了踢腳下的戰象鞍具,三十頭戰象在船艙裏發出悶吼,“讓戰象踩平他們的營地,把漢人男人割了舌頭,女人 ——” 他扭頭對姬妾笑,露出被酒色掏空的牙床,“留給本帥慢慢玩。”


    周益站在礁石上,鹹腥的海風卷著暴雨前的濕熱,粘在他汗濕的後頸。


    他數著海平麵上的黑帆,直到第十九艘時,目光被船頭晃動的金色物體吸引 —— 那是戰象的象牙,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頭兒,戰象!” 二牛的聲音帶著顫音,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此刻攥著火銃的手在發抖,“咱們的震天雷,能炸穿象甲嗎?”


    周益沒有回答,伸手拍了拍二牛的肩膀。他的掌心觸到對方甲胄下的繃帶 —— 那是前日訓練時被珊瑚劃破的傷口,此刻正滲出膿血。遠處,燕紅葉正在給黎族戰士分發毒箭,箭頭淬著見血封喉的樹汁,箭尾綁著染血的布條,那是用陳謙亨的披風撕成的。


    “按計劃行事。” 周益的聲音像塊冰,砸進每個士兵的耳膜。他舉起火銃,對準最近的元軍戰船,扳機上的老繭硌得掌心發疼。忽然,他想起陳謙亨死前眼裏的光,那不是恐懼,而是解脫。


    “讓元狗看看,” 他輕聲說,雨水順著白發流進領口,“什麽叫做 ——”


    “絕境中的反擊!” 南宮雲的聲音從右側礁石傳來。


    周益的令旗揮下時,潮間帶的淤泥突然沸騰。三十個用椰子殼和藤條編成的浮台從黑泥中緩緩升起,每個浮台都綁著改良後的 “震天雷火銃”—— 槍管下方焊著黎族竹筏的龍骨,扳機處纏著避邪的黎錦布條。張老站在三丈高的珊瑚礁上,海風掀起他褪色的青衫,露出腰間用火藥袋改的腰帶,導火索在他掌心擰成麻花,指腹的老繭刮過引線時,發出沙沙的輕響。


    “張老,等會兒炸完這波,給俺的火銃刻條鯊魚唄!” 二牛趴在泥裏大喊,他的火銃槍管已埋進淤泥,隻露出鍍金的準星 —— 那是用脫脫帖木兒的戰象鞍具熔的。


    張老啐了口泥:“等你活著回去再說!” 他抬頭望向周益,對方白發在陰雲中格外刺目,像麵不會倒下的旗。十年前在開封,他給皇子造煙花時,從未想過有天會用同樣的手藝炸戰象。


    脫脫帖木兒的戰象群踏入淺灘,象蹄踩碎水麵的反光,驚起的彈塗魚在半空劃出銀線。頭象的象牙上纏著紅綢,象夫坐在鞍具上甩著皮鞭,用波斯語罵著 “快些”。周益數到第七頭戰象時,終於看見象腿陷進暗紫色的淤泥 —— 那是他讓黎族戰士用腐葉和火藥渣混合的 “死亡陷阱”。


    “哢嚓” 一聲,象蹄碾碎了藏在三尺深淤泥裏的水雷外殼。張老猛拽導火索,三十個椰子殼浮台同時噴出火舌,改良火銃的鉛彈裹著碎珊瑚呼嘯而出,在戰象腹部炸出碗口大的血洞。頭象悲鳴著跪下,象鼻卷著半顆炸飛的心髒,血珠濺在脫脫帖木兒的蟒紋錦袍上,燙得他尖叫著推開懷中的波斯姬妾。


    “真主啊!” 千戶扔了望遠鏡,“他們的火器會從水裏冒出來!”


    脫脫帖木兒踉蹌著抓住桅杆,酒壺從腰間滑落,砸在甲板上摔得粉碎。他看見更多戰象陷入淤泥,象夫的哭號混著火銃轟鳴,潮水般的火銃彈片像長了眼睛,專往戰象的咽喉和腹下鑽。


    “發射!” 周益的火銃幾乎抵住最近的元軍戰船,扳機扣下的瞬間,他聽見身後燕紅葉的柳葉刀出鞘聲 —— 那聲音像冰麵裂開,清冽而鋒利。


    燕紅葉踩著浮台躍進水中,刀光在渾濁的淤泥裏劃出弧線,三名元軍士兵的喉嚨同時噴血,屍體沉入泥沼時,她的黎錦披風已經浸透血水。“二牛!左前方象夫!” 她甩出透骨釘,釘子精準釘入戰象鞍具的繩結,象夫慘叫著跌落,被掙紮的戰象踩成肉泥。


    二牛趴在浮台上,火銃噴出的硝煙熏得他睜不開眼。他憑直覺調整準星,扣動扳機時,看見阿椰的毒箭擦著他耳邊飛過,射中一名舉著回回炮的元軍。少女站在礁石上,腰間的貝殼鈴鐺隨著呼吸晃動,每射出一支箭,就往地上扔一枚貝殼,像是在數算元軍的亡魂。


    周益換彈時,忽然看見脫脫帖木兒在旗艦上舉起望遠鏡。四目相對的瞬間,他舉起相機對準對方,閃光燈在暴雨中亮起 —— 脫脫帖木兒瞳孔驟縮,以為是 “雷神之眼” 降臨,嚇得尿了一褲襠。


    戰象群徹底失控,踩碎的水雷引發連鎖爆炸,潮間帶的淤泥被炸成血色泥漿。周益看著元軍士兵在泥沼中掙紮,他們的甲胄被珊瑚劃爛,喉嚨被毒箭封喉,曾經不可一世的 “大元鐵騎”,此刻像陷入蛛網的蚊蟲,任雷火軍宰割。


    暴雨在正午時分達到頂峰,周益踩著元軍的屍體走向脫脫帖木兒的旗艦,泥靴下傳來骨頭碎裂的脆響。脫脫帖木兒的玉帶扣掉在淺灘上,十二顆東珠掉了五顆,剩下的沾著腦漿和泥沙。周益撿起扣子,忽然想起陳謙亨的景德鎮瓷片 —— 那些被元軍踩碎的文明碎片,此刻正以另一種形式,紮進侵略者的血肉裏。


    張老正在給幸存的戰象包紮,他用黎族的止血草敷在象腿傷口上,嘴裏念叨著:“乖乖,比開封的大象溫順多了。” 二牛和阿椰挨著坐在礁石上,分食最後一塊烤鯊魚肉,少女的箭囊已經空了,腰間的貝殼堆成小山。燕紅葉坐在不遠處,用海水清洗柳葉刀,刀刃上的血珠混著雨水,滴進海裏,驚起一群透明的小魚。


    周益摸出相機,鏡頭裏映出劫後的戰場:斷裂的元軍黑帆像墓碑,戰象的屍體化作礁石,黎族戰士背著漢人士兵走向部落,腳印在泥沼裏開出紅色的花。他按下快門,閃光燈亮起的瞬間,暴雨忽然停了,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他手臂的 “海天君” 圖騰上,圖騰的紋路裏,還嵌著未幹的元軍血跡。


    “陳謙亨,” 他對著海風低語,“你的瓷片開花了。”


    遠處,幸存的元軍殘部正劃著破船逃命,船頭的 “元” 字旗被撕成布條,在風中飄得七零八落。周益握緊相機,知道這隻是第一場勝利,但至少在此刻,瓊州的沙灘上,不再有跪著的人。


    雨停了,潮間帶的淤泥在陽光下蒸發,露出藏在深處的珊瑚殘骸 —— 它們曾被戰象踩碎,如今卻像無數把小刀,插在元軍的必經之路上。周益望向黎族部落的方向,“日月龍旗” 正在椰林上方飄揚,旗麵上的血漬被雨水洗淡,卻顯得更加鮮豔。


    燕紅葉走到他身邊,黎錦披風滴著血水:“頭兒,下一步去哪?”


    周益望著海平麵,相機鏡頭裏映出自己的倒影 —— 白發雖多了些,但眼神比任何時候都清亮。他笑了笑,指向北方:“去雷州半島,給忽必烈送份‘海天禮’。”


    二牛扛起火銃,阿椰吹響集合的海螺,張老收拾起剩下的導火索。雷火軍的腳步聲混著海浪,在瓊州的沙灘上,踏出一首新的戰歌。


    他摸出相機,鏡頭裏映出劫後的戰場:破碎的元軍黑帆、溫順的戰象、黎族戰士正在給漢人士兵包紮傷口。忽然,一道陽光穿透雲層,照在他腰間的圖騰木雕上,木雕上的血椰漿已經凝固,像朵永不凋謝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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