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逸又喝了一杯,道:“私塾死了人,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死的是誰?”


    “邢凱。就是總愛搗亂的那個!”


    裴之硯點頭,邢凱是縣令盧承運的外甥,因著這層身份,橫行霸道,在私塾也時常以欺辱人為樂。


    這個裴之逸跟他們講過幾次。


    他竟然死了。


    “縣令下令暫封私塾,衙差逐個問詢,沒有嫌疑的就讓先歸家了!”


    裴啟雲聽後麵色鬆快些:“幸好!”


    沒有卷進這些烏糟事裏。


    王氏很快端來一碗麵,裴之硯囑咐幾句就回去了。


    到家時西屋房間燈已經滅了。


    她說明日要去鎮上,可是發生什麽他不知道的事?


    想起昨晚她問他的話,裴之硯神色複雜。


    翌日不到卯時陸逢時就醒了,從昨日開始引氣入體時就覺得沒前幾日靈氣充足。打算去村西邊的樹林修煉,看看那邊五行之氣是否會濃鬱些。


    今日她穿了件靛青交領襖,下麵是茶褐色的褲子,鞋子就是素布鞋,如此方便活動。


    陸逢時打開門時,裴之硯就醒了。


    看著她打開院門往村西口去,那裏沒幾戶人家,出了村走個一兩裏就是茂密的林子。


    那裏多樟樹這樣高大樹種,野獸也有出沒。


    她這麽早去那裏做什麽?


    他想知道她要去幹什麽,但理智讓他停下來。


    兩人關係雖沒有之前那麽緊張,但依舊還不能信任彼此,若他跟上去,被她發現,關係會瞬間跌入冰點。


    他竟不想關係再回到從前。


    山間的靈氣比屋內更為駁雜,卻也愈發鮮活。


    陸逢時選了一個巨大的青石盤膝而坐,五感微張,任由五行靈氣自然湧入體內。


    她是五行修煉之人,不像普通修士那般隻取其一,而是運轉心法,將五股靈氣強行柔和。


    自然不會那麽順利。


    五氣交纏衝撞,在經脈間撕扯出細微的痛楚,五行輪轉,最終在丹田內凝成一團混沌而綿長的靈流。


    這個過程遠比單一靈根修煉艱難數倍。


    但陸逢時嘴角卻浮起一絲笑意。


    五靈相生相克,一旦糅合成功,爆發出的威力足以碾壓同階單靈根修士。


    山風掠過,她指間隱隱有五色靈光流轉,如蟄伏的凶獸。


    太陽出來,陸逢時收功回家。


    遠遠看見裴之硯起來在練八段錦,姿勢十分標準。


    說起來八段錦走位養生功法成熟時期是在南宋,但雛形更早,與裴之硯練的稍有差異,不過大差不差。


    難怪一介書生,體質倍棒。


    等她走到院門,裴之硯的八段錦也練完了,收拾一下準備出門:“鍋裏留了吃食,我去割稻了!”


    看著裴之硯出門,陸逢時嘀咕:


    趙啟澤父親魂魄的事情都解決了,他怎麽還不動身前往開封?


    莫不是要等農忙之後?


    陸逢時覺得兩人這關係,他還是早點去科考好。


    一個人自在些。


    吃好早飯,陸逢時按照約定來到鋪子裏。


    連店主看見她,激動到不行。


    “道者,你終於來了,上次你離開吩咐的東西,我都備著,需要的人,一早也都在後院等著呢!”


    “好。”


    陸逢時來到後院,並未擺架子,立刻指揮瓦匠將原來更改的短簷拆掉重新按照她指定的方位修繕,她又特意在接縫處嵌了枚銅錢:“水主財,銅通神,要讓雨滴如算珠落盤。”


    接著命人刨開三寸地基,露出底下原土層,將雷擊木削成楔子釘入:“這叫‘借天雷醒地龍’。”


    到這裏第二步也算完成了,隻剩下最後一步:活輪。


    吃過午飯,繼續動工。


    她取來新製的樟木軸榫,榫頭刻著北鬥七星紋。組裝時卻故意留了半圈空隙:“水輪轉七分留三分,財氣才不流盡。”


    最後用朱砂在槳葉背麵畫了道符,符尾如流水蜿蜒:“此乃‘引川符’,三日後遇雨自顯靈驗。”


    連店主看得目瞪口呆,突然指著輪底喊:“出水了!”


    隻見原先幹涸的承露盤竟滲出細密水珠。


    陸逢時輕笑:“地氣通了罷了。”


    她將手擦拭幹淨,忽然壓低聲音:“掌櫃的可知為何我定在今日動工?”


    不等回答,她指向院角一株野枚:“您擴建時挖斷的梅根,這兩年其實一直在往輪下長。”


    連店主往刨開的土裏看去,果然纏著發黑的根須。


    “梅通‘黴’,如今根須已除......”


    話音未落,外頭忽然傳來吆喝聲,竟是久未上門的胡商來訂羅盤。


    胡商訂羅盤,那定然是用來航行之用。


    為了確保航海萬無一失,他們通常會一次性買好幾個。


    在他們這個小鎮,這算是大生意。


    還是送上門的那種。


    簡直不要太靈驗!


    連店主腿一軟就要跪,被陸逢時架住:“別急,還有最後一著。”


    她拿起讓連店主準備好的陶哨:“你每日辰時對著輪子吹三聲,哨響如鳳鳴,可助財氣盤旋。”


    連店主激動得雙手發顫,從袖中懷裏掏出兩錠雪花銀,又將他腰間的一塊玉佩扯下:“這些是老朽的心意,道者莫嫌寒酸。”


    陸逢時:“這玉佩應是你祖傳之物,我怎可取?再說你前幾日已經給過,今日我就隻取這兩錠銀子,因果也是兩清。”


    “道者仁善,往後您來鋪子,所有物件分文不取。”


    陸逢時笑笑,打算離開。


    卻被一卷發藍眼的高個胡商叫住:“道者,請留步。”


    “你叫我?”


    “是的,我叫納蘇爾,剛才道者在風水鋪子的事情我聽說了,不知道者能否為我算上一卦。”


    納蘇爾看著二十七八,汴洛官話講得十分標準,聽不出一點吳語腔調。


    陸逢時挑眉,這是生意上門了。


    “好啊!”


    兩人就近在路旁的茶攤坐下。


    陸逢時拿出羅盤:“你要算什麽?”


    納蘇爾用筷子蘸了蘸碗中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個“順”字,“我想知道何日啟程,能一帆風順。”


    陸逢時靈力注入羅盤,指針倏然飛轉,在“順”字上方懸停三息,忽指向東南。她眉梢微動,掐指推算:“癸水臨巽,風助帆勢,後日卯時潮漲,正合啟程。”


    納蘇爾正欲追問,卻見陸逢時突然翻過茶碗,碗底殘茶竟凝成蜿蜒的水線,恰似海圖。


    他麵色一緊:“道者,這圖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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