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終於在“希望號”對接“星際流浪者”號的瞬間戛然而止。


    林峰的掌心還黏著操縱杆上的冷汗,指節因為剛才猛推操縱杆而泛白。


    他轉頭看向副駕駛位的艾麗婭,她耳後淡藍色的光紋仍在紊亂跳動——這是離星人情緒波動最直接的表現。


    “李將軍說讓我們帶隊進去檢查。”艾麗婭的聲音比平時輕了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座椅扶手,那裏還留著隕石擦過飛船時震出的凹痕。


    她的光紋突然閃過一道暗紫,抬手指向舷窗外,“那些晶體……和我們在實驗室樣本箱裏看到的,頻率完全一致。”


    林峰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星際流浪者”號的艙壁上,灰白色晶體正以三秒一次的頻率明滅,像某種古老的摩斯密碼。


    他想起三天前在基地實驗室,艾麗婭用離星儀器掃描樣本時說的話:“這不是自然形成的矽晶,它們的分子結構在主動吸收宇宙輻射。”


    “林博士,艾麗婭博士。”李將軍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電流雜音,“醫療組已經接走幸存者,你們帶張博士和王麗進去。記住,重點檢查能源核心和通訊設備——剛才引力異常點的磁暴峰值,比‘黎明號’事故時還高3%。”


    林峰按下耳麥:“明白。”他轉身看向後艙,張博士正把防輻射服往身上套,護目鏡歪在鼻梁上;王麗則抱著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劃動,“我已經黑進‘星際流浪者’的內部係統,航行日誌被加密了,但生命維持係統的最後操作記錄顯示……”她突然頓住,抬頭時瞳孔微微收縮,“七十二小時前,有人手動關閉了反物質反應堆。”


    艙門開啟的瞬間,金屬摩擦聲像一把鈍刀劃過耳膜。


    林峰率先跨進去,陳腐的金屬鏽蝕味立刻湧進鼻腔。


    天花板的應急燈每隔兩秒閃爍一次,在艙壁上投下晃動的陰影——那些晶體就爬在陰影裏,隨著燈光明滅,竟也跟著調整了頻率。


    “溫度2攝氏度。”艾麗婭的聲線裏帶著職業性的冷靜,她伸手觸碰最近的晶體,光紋突然炸出一片亮藍,“它們在發熱。表麵溫度37.5,和人類體溫一致。”


    張博士的防輻射服手套拍在儀器麵板上:“見鬼,這些設備至少是二十年前的老型號!”他扒開覆蓋著灰塵的操作屏,“主處理器是單核的?現在連小學生的智能手表都比這快——等等,這裏有個密封艙!”他指著左側艙壁,那裏有道半人高的門,邊緣刻著螺旋狀的符號,“這紋路……像是某種密碼鎖。”


    艾麗婭的光紋突然穩定下來。


    她湊近那些符號,指尖輕輕拂過刻痕:“這是離星第三紀元的古文字,用於祭祀和機密存儲。”她的手指在門把上按出三個點,“我祖父的實驗室也有類似的鎖,需要輸入三個關鍵坐標——引力異常點的經度,‘星際流浪者’號的建造年份,還有……”她的光紋閃過一絲暖黃,“離星人第一次接觸地球時的脈衝頻率。”


    “哢嗒”一聲。


    艙門開啟的瞬間,張博士的呼吸聲突然粗重起來。


    不大的艙室裏,金屬架上密密麻麻插著數據存儲器,最裏麵的台子上,一台老式通訊儀正安靜地立著,天線卻詭異地指向引力異常點的方向。


    “量子存儲器!”張博士踉蹌著撲過去,防輻射服膝蓋部位擦著地麵發出刺啦聲,“這種型號早在上世紀末就停產了,裏麵的存儲介質是……”他突然頓住,抬頭時護目鏡上蒙了層白霧,“是矽基生物神經纖維。離星人特有的技術!”


    “林博士,你們快來!”王麗的聲音從船長室傳來,帶著明顯的顫抖。


    林峰轉身時,瞥見艾麗婭正對著其中一塊數據存儲器皺眉——她的光紋又開始紊亂,這次夾雜著細碎的橙點,那是離星人困惑時的反應。


    船長室的門半開著。


    王麗蹲在翻倒的座椅旁,膝蓋上攤著一本皮質日誌,封皮上的“星際流浪者”字樣已經褪成淡灰色。


    她抬頭時,睫毛上沾著揚起的灰塵:“最後一篇記錄是十天前。船長說他們在引力異常點邊緣發現了‘會呼吸的光團’,攻擊他們的不是隕石,是……”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進日誌紙頁,“是那些光團用某種方式操控了隕石群,逼他們關閉反應堆。”


    通訊器突然發出刺啦聲,李將軍的聲音帶著緊迫感:“所有人注意,‘星際流浪者’的能量剩餘量暴跌!現在隻剩12%,支撐不了半小時的生命維持!”


    “什麽?”張博士的聲音拔高了,他懷裏抱著三個數據存儲器,像抱著易碎的嬰兒,“我才下載了17%的數據!”


    “先撤!”林峰的拇指重重按在通訊鍵上,“張博士帶存儲器,王麗拿日誌,艾麗婭——”他轉頭看向身後,卻發現艾麗婭正站在密封艙門口,指尖懸在通訊儀的發送鍵上方。


    她的光紋此刻呈現出罕見的銀白,那是離星人極度專注時的顏色,“艾麗婭!”


    “它在發送信號。”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指尖輕輕按下按鍵,通訊儀突然發出蜂鳴,“剛才我碰到天線時,儀器自動連接了引力異常點的某個頻率。這些晶體……”她指向艙壁,那些灰白色的晶體不知何時連成了網狀,正隨著通訊儀的蜂鳴同步震動,“它們是信號放大器。”


    飛船突然劇烈震顫。


    林峰踉蹌著撞在艙壁上,晶體碎片簌簌落在肩頭。


    警報聲從四麵八方湧來,紅色燈光在眾人臉上投下血一般的影子。


    “能量係統過載!”李將軍的聲音帶著失真的尖銳,“三十秒內必須撤離!”


    艾麗婭終於動了。


    她抓起最後兩塊數據存儲器塞進張博士懷裏,光紋在震動中明明滅滅:“快走!我斷後——”


    “不行!”林峰抓住她的手腕,掌心能清晰感覺到她光紋的灼熱,“要走一起走!”他拽著她往艙門跑,張博士抱著存儲器跌跌撞撞跟在後麵,王麗把日誌塞進衣服裏,用身體護著。


    當“希望號”的艙門在身後閉合時,林峰聽見“星際流浪者”號內部傳來玻璃爆裂的脆響。


    他透過觀察窗回頭,正看見那些灰白色晶體突然暴漲,像有生命般順著管道攀爬,最後全部湧向引力異常點的方向——那裏的黑暗深處,似乎有什麽東西睜開了眼睛。


    “張博士。”李將軍的聲音裏沒了溫度,“那些數據。”


    張博士摘下護目鏡,鏡片上全是霧氣。


    他小心地把存儲器放在操作台上,指腹輕輕撫過表麵:“裏麵有離星人二十年前的加密協議,還有……”他抬頭時,眼神比任何時候都嚴肅,“引力異常點的坐標,和離星人母星毀滅時的星軌數據,完全吻合。”


    艾麗婭的光紋突然凝固成深紫色。


    她看向林峰,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輕聲說:“回基地吧。”


    而在“希望號”下方,“星際流浪者”號的能量燈正在急速熄滅。


    那些灰白色的晶體,在徹底黑暗前最後一次明滅——這次的頻率,和艾麗婭耳後的光紋,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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