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器的蜂鳴與喉間的震動在耳中重疊,艾麗婭的指尖還殘留著方才接觸晶體生物時的共鳴餘溫。


    她望著屏幕上\"支援請求已發送\"的綠色提示,離星人的瞳孔在麵罩後微微收縮——那抹綠光比地球的信號燈更冷,像極了母星寒夜裏凝結的矽晶。


    \"後退。\"林峰的聲音壓得很低,右手卻悄悄擋在她身側。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撞在防護服胸甲上的悶響,像敲著麵破鼓。


    方才撲向艾麗婭時被張博士拽住的手腕還在發麻,此刻卻比任何時候都穩——那隻巨型生物的影子已經籠罩過來,鱗片反射的幽光正爬上他的護目鏡。


    \"喉骨振動頻率32赫茲。\"張博士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點病態的興奮。


    這個總把白大褂洗得泛青的生物學家此刻半蹲著,戰術筆在終端上快速劃動,\"和之前晶體生物崩解時的矽鏈旋轉頻率吻合,可能存在生物電關聯——\"


    \"張老!\"王麗的尖叫截斷了他的話。


    情報分析師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飛,投影在她護目鏡上的紅點正以每秒十米的速度逼近,\"東南方、西北方,還有正後方!


    至少五隻!\"


    艾麗婭猛地轉頭。


    離星人的視覺能捕捉到更寬的光譜,她看見樹林邊緣的灌木在扭曲——不是被風吹的,是某種龐然大物在穿行時壓斷了莖稈。


    那些斷口處滲出的汁液泛著銀藍,和方才地麵裂縫裏的熒光同色。


    \"別跑。\"林峰突然抓住她的手肘,掌心的溫度透過防護服傳導過來,\"矽基生物對快速移動更敏感,母星資料裏說過。\"他想起三天前在指揮艙看過的離星生態報告,艾麗婭當時用激光筆點著全息星圖:\"矽晶掠食者的捕獵模式依賴生物電場,靜止的目標電場波動小。\"


    那生物已經走到林緣。


    它比林峰預估的更高,足有三層樓,鱗片表層的晶簇在月光下折射出虹彩,每一片都像精心切割的寶石。


    但最讓他寒毛倒豎的是那些晶簇的縫隙——裏麵嵌著細小的晶體殘渣,和之前崩解的生物一模一樣,暗綠色的黏液正從殘渣裏滴落,在地麵腐蝕出滋滋作響的小坑。


    \"我需要和它溝通。\"艾麗婭摘下手套。


    離星人的皮膚在防護服裏泛著珍珠白的光,這是她情緒波動的標誌,\"矽基生命的語言基於振動頻率,或許能......\"


    \"不行!\"林峰扣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幾乎要捏碎防護手套的關節處,\"剛才接觸晶體生物已經觸發了共鳴,你想再引它崩解一次?\"他想起方才那個洞穴邊緣的暗綠黏液,那顏色和離星人資料裏\"矽毒\"的描述完全一致——會溶解碳基生命體的蛋白質結構。


    艾麗婭的指尖在他掌心輕輕顫了顫。


    她能聽見自己矽基心髒的跳動,比平時快了三倍。


    作為離星最年輕的生物融合學博士,她太清楚此刻的風險,但母星的訓誡也在腦海裏轟鳴:\"每個矽基生命都是宇宙的詩,要試著讀懂它的韻腳。\"


    \"試試低頻共振。\"她突然抬手指向生物的喉管,\"它剛才的吼聲頻率是32赫茲,離星的矽晶獸求偶時也用這個頻段。\"不等林峰回應,她已經抬起左手,腕間的生物芯片亮起淡金色的光——那是離星人特有的神經接口,能直接將腦波轉化為振動波。


    空氣裏泛起漣漪。


    林峰看見那生物的瞳孔收縮了,幽綠的眼珠裏閃過一絲困惑。


    它的前爪抬到半空,鋸齒狀的矽牙不再滴黏液,喉間的震動頻率開始變化,從32赫茲逐漸升到45赫茲——和艾麗婭腕間芯片的波動完全同步。


    \"有反應了!\"張博士的終端突然發出蜂鳴,\"生物電場強度下降了20%,攻擊傾向減弱!\"他的手指幾乎要戳穿投影屏,\"看它的晶簇!


    顏色在變,從暗綠轉成淺藍,這是......放鬆的信號?\"


    \"但其他紅點還在靠近。\"王麗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她的戰術終端已經切換成熱成像模式,七八個橙色光斑正從四麵八方圍攏,\"最近的那隻離我們隻有三十米了!\"


    通訊器突然炸開刺啦聲。


    李將軍的聲音穿透電流:\"支援小隊五分鍾後抵達,防禦炮已鎖定你們周圍五百米範圍。


    聽著,立刻向東南方撤退,那裏有片裸露的矽晶岩,能幹擾矽基生物的電場!\"


    \"撤退。\"林峰鬆開艾麗婭的手,反手抽出腰間的電擊棒。


    這東西對矽基生物效果有限,但至少能拖延時間,\"我斷後,艾麗婭帶張老,王麗注意警戒。\"他看見艾麗婭還在盯著那隻生物,喉結動了動,\"它暫時不會攻擊,我們得先保證活下來才有機會研究。\"


    艾麗婭最後看了那生物一眼。


    它的晶簇已經完全變成淡藍,正緩緩低下頭顱,矽牙在月光下泛著溫柔的光。


    當小隊開始移動時,她看見它的前爪在地麵輕輕敲了三下——32赫茲的振動,和離星矽晶獸告別時的信號一模一樣。


    \"它在說''再見''。\"她輕聲對林峰說,護目鏡裏的呼吸霧模糊了視線,\"或許......它們不是掠食者,是守護者?\"


    撤退的腳步在矽晶岩上敲出清脆的響。


    王麗的終端顯示紅點停止了移動,最近的那隻甚至開始向反方向撤離。


    張博士還在瘋狂記錄數據,防護服口袋裏的樣本袋被他攥得發皺——裏麵裝著半片暗綠黏液浸泡過的晶體殘渣,正滲出詭異的熒光。


    當支援小隊的探照燈劃破天際時,林峰回頭望了一眼。


    那隻巨型生物已經隱入樹林,隻留下一片淡藍的晶簇在月光下閃爍。


    但在更遠處的山梁上,他看見有什麽東西在反光——不是晶簇,是某種金屬質地的結構,像......某種裝置的殘骸。


    \"小心腳下。\"艾麗婭突然拽了他一把。


    林峰這才發現,他們正站在一片開闊地的邊緣。


    地麵覆蓋著細碎的矽晶渣,在探照燈下泛著星子般的光。


    但就在他抬腳的瞬間,腳底傳來空洞的回響——像是踩在了空心的岩石上。


    月光突然被雲層遮住。


    黑暗裏,有什麽東西在地下蠕動的聲音,比之前的吼聲更沉,更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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