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紮進掌心的刺痛讓林峰倒抽一口涼氣,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實驗台上,與幽綠的培養液交融成詭異的星芒。


    他盯著那抹紅綠交織的液體,喉結滾動兩下——這管融合基因樣本他和艾麗婭熬了整整九十三天,每天隻睡三小時,連咖啡杯都在實驗台邊緣積出了深褐色的環形痕跡。


    此刻碎成一地的玻璃渣,就像有人用鈍刀剖開了他的心髒。


    “林峰!”艾麗婭的指尖覆上他的手背,矽基皮膚特有的清涼感順著傷口滲進血脈。


    她的光紋正從剛才的金紅褪成暗紅,像被雨水打濕的火焰,“先處理傷口。”


    “不著急。”林峰抽回手,用實驗服袖口粗略裹住手掌,血立刻洇透了布料,在淺藍色的衣料上暈開梅花印。


    他轉身看向陳濤,對方正俯在電腦前,鍵盤敲擊聲快得像機關槍:“陳工,信號追蹤到哪一步了?”


    陳濤的額頭掛著汗珠,眼鏡片上蒙了層霧氣。


    他伸手推了推鏡框,屏幕藍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入侵者用了三重加密,但剛才那段監控裏的虹膜複製代碼……”他突然頓住,手指在觸控板上猛地一按,“操!他們用了離星的量子掩碼技術!”


    艾麗婭的光紋驟縮成針尖大的亮點。


    她快步走到陳濤身後,檢測儀的藍光掃過屏幕,離星古語的字符在空氣中浮現:“這是……我母星三百年前淘汰的民用加密協議。”她的尾音發顫,“隻有離星科技中心的舊數據庫裏還存著代碼模板。”


    實驗室的空氣陡然凝結。


    林峰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前晚揉皺的策劃案突然在記憶裏清晰起來——“當技術被理解,恐慌需要被製造”,紅筆字跡像根細針,紮得他眼眶發酸。


    原來“純淨地球”不止是一群舉著標語的極端分子,他們背後……


    “李將軍到!”劉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這位特警隊長的作戰服還在滴水,戰術靴在地麵踩出一串濕腳印。


    他身後跟著個肩扛中將肩章的男人,軍帽下的目光像淬過冰的刀尖,正是地球聯合政府特別行動小組負責人李將軍。


    “匯報情況。”李將軍的聲音像敲擊鋼板,震得實驗台的玻璃渣輕顫。


    劉強先敬了個禮:“總部控製住了,但馬記者的電腦裏除了病毒樣本,還有段未發送的視頻。”他摸出手機調出視頻,畫麵裏是被蒙眼的實驗員,背景音是電流雜音:“如果讓矽基怪物的基因鑽進我們的血管,人類將變成半人半矽的畸形……”


    “夠了。”李將軍抬手切斷視頻,目光轉向林峰,“樣本損失多少?”


    “核心融合基因全毀。”林峰的聲音發澀,“但培養流程我們記得滾瓜爛熟。”他看向艾麗婭,對方光紋正緩緩舒展成堅定的金紅,像在回應他未說出口的話。


    “陳工。”李將軍轉向技術支持,“你剛才說的加密協議。”


    “正在逆向追蹤!”陳濤的手指幾乎要戳穿鍵盤,“信號源在……”他突然抬頭,瞳孔因震驚而放大,“地下三百米,舊城區廢棄的地鐵隧道——那是‘純淨地球’登記過的物資倉庫!”


    李將軍的右手下意識按向腰間的配槍,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劉強。”他轉頭看向特警隊長,“帶一隊人偽裝成市政檢修,三小時內封鎖隧道入口。記住,要活口。”


    “是!”劉強拍了拍腰間的電擊彈,戰術頭盔在頭頂晃了晃,“保證連隻耗子都跑不出去。”他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吹得實驗台上的碎玻璃嘩啦啦響。


    “林博士。”李將軍的語氣軟了些,“我需要你們的研究進度表。”


    林峰扯下染血的袖口,露出掌心還在滲血的傷口。


    “原本計劃三個月後人體實驗。”他從實驗櫃裏取出新的培養皿,玻璃與金屬碰撞的脆響在實驗室裏格外清晰,“現在提前。”


    艾麗婭的檢測儀突然發出蜂鳴。


    她低頭查看,光紋瞬間漲成刺目的金色——那串曾模糊的離星語坐標,此刻正以脈衝頻率閃爍:“梧桐林……”她抬頭看向林峰,“三百年前離星母艦第一次降落的地方。”


    林峰的呼吸一滯。


    他記得三個月前初見艾麗婭時,她正是從那片飄著梧桐絮的林子裏走出來的,發間沾著半片鵝黃的葉子。


    “他們可能在找……”他沒說完,實驗室的通訊器突然亮起藍光。


    “賽倫議長請求連線。”陳濤操作著控製台,全息投影在實驗室中央展開。


    離星人領袖的影像有些失真,背後能看到熟悉的銀色艦橋,“地球的朋友們,離星母艦提前返回了。”賽倫的聲音帶著機械合成的質感,但尾音裏藏著不易察覺的溫度,“我們檢測到小行星軌道偏移加速,撞擊時間比預計提前了十五天。”


    實驗室裏的空氣仿佛被抽幹。


    林峰的指尖在培養皿上按出白印——十五天,足夠讓所有未完成的實驗變成泡沫。


    艾麗婭的光紋開始規律性地明暗交替,那是離星人表達焦慮的方式。


    “但我們帶來了新的基因融合模板。”賽倫身後的艦員遞來塊菱形晶體,“這是結合地球生物特性優化過的矽基基因鏈,能將融合成功率提升至87%。”


    林峰感覺有團火從胸腔燒到眼底。


    他抓起實驗記錄本,鋼筆尖在紙上戳出個洞:“陳工,立刻同步離星數據庫!艾麗婭,準備實驗艙——我們今晚就開始重構基因鏈。”


    “等等。”李將軍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實驗服傳來,“我讓醫療組半小時內到,你的手需要縫合。”


    “不用。”林峰扯下條繃帶隨便纏了兩圈,血很快浸透紗布,在繃帶上暈出暗紅花紋,“時間不夠了。”他看向窗外,月亮不知何時被烏雲遮住,天空像塊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鉛板。


    艾麗婭走到他身邊,矽基手掌輕輕覆上他纏著繃帶的手背。


    兩種溫度在皮膚表麵交匯,像極了他們正在研究的碳矽融合基因。


    “我陪你。”她的光紋流轉成溫暖的橙紅,“離星有句諺語:當星塵落進傷口,那裏會長出最亮的星。”


    陳濤突然發出短促的驚呼。


    眾人轉頭,隻見他麵前的屏幕上,無數綠色數據流正瘋狂湧動,最後匯聚成一行醒目的紅色大字:“距離小行星撞擊地球:14天23小時17分。”


    林峰的喉結動了動。


    他抓起桌上的融合基因圖譜,紙張在指縫裏發出沙沙的抗議聲。


    “陳工,把離星的新模板導入主係統。艾麗婭,檢查納米機器人庫存。”他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釘子般砸進空氣裏,“我們還有十四天。”


    實驗室的頂燈突然閃爍了兩下,在眾人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


    艾麗婭的檢測儀再次響起,這次的蜂鳴裏帶著某種緊繃的節奏感——就像倒計時的心跳。


    窗外,梧桐葉在風裏沙沙作響,仿佛在複述那個未被說出的秘密:有些星塵,注定要在末日來臨前,綻放成最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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