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應急燈在天花板投下冷白的光斑,林峰的指尖還沾著那灘淡藍色溶液的殘液,黏膩得像被抽幹水分的膠水。


    他盯著培養艙裏那株淡紫色小麥苗,葉片在恒溫燈的照射下舒展成小小的扇形,剛才的混亂仿佛一場幻覺——直到劉強用戰術靴碾過遙控器的“哢嚓”聲響起。


    “矽基改造人。”阿明抱著測序儀箱子的手頓了頓,鏡片上蒙著層霧氣,“我早該想到,那些極端組織最近在論壇散布‘矽基汙染論’,說我們在引狼入室。”他的喉結滾動,指節因用力發白,“但沒想到他們敢滲透到實驗室核心區。”


    艾麗婭的能量流在腕間凝成淡青色的光帶,輕輕掃過林峰手背的溶液痕跡。


    矽基生命特有的清涼觸感讓他打了個激靈,抬頭正撞進她琥珀色的眼睛——離星人的瞳孔會隨著情緒波動變換紋路,此刻那些細密的金色紋路正像星軌般緩緩轉動。


    “這是離星第三紀的腐蝕劑,”她的聲音像浸了溫水的絲綢,“我三天前整理文獻時提過,沒想到這麽快用上了。”


    林峰的後頸滲出冷汗。


    三天前他們窩在資料室,艾麗婭翻著全息屏裏的古早文獻,指尖劃過“矽基排異反應”的詞條時,他正對著咖啡杯發呆。


    那時他隻覺得這些遠古科技離現實太遠,直到現在,那句“高濃度矽元素會腐蝕矽基生命體表層”的批注,成了救命的鑰匙。


    “隊長,人押走了。”一名特警隊員探進頭,防彈衣上沾著零星的玻璃渣,“那家夥醒了一次,喊著‘純淨地球會淨化你們’,然後又昏過去了。”


    劉強把戰術槍插回腰間,指節在男人後頸的注射針孔上敲了敲:“迷藥劑量夠他睡六小時,夠審出點東西了。”他轉身時,作戰靴碾過地上的遙控器碎片,紅色led燈的殘光在地麵碎成星子,“老林,數據備份在你那兒?”


    林峰摸了摸內袋的儲存盤,金屬邊緣硌得胸口發疼。


    “在。”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發啞,“但主服務器被黑過,趙博士,能恢複嗎?”


    趙博士正蹲在被撬開的服務器前,鍵盤在他手下翻飛如蝶。


    “入侵代碼用了量子加密,”他推了推眼鏡,屏幕藍光在臉上割出明暗,“不過我在防火牆裏埋了追蹤程序——看,這串亂碼是回傳的位置信息。”他突然笑了,帶著點黑客特有的狡黠,“那孫子的老巢,在西澳廢棄的基因研究所。”


    實驗室的通風係統突然啟動,帶著消毒水味的風卷著碎玻璃碴打在林峰褲腿上。


    他望著培養艙裏的小麥苗,葉片尖端掛著顆水珠,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暈。


    這株融合了矽基抗輻射基因和地球作物光合作用的幼苗,承載著他們三個月來的所有實驗數據——如果剛才被破壞的是培養艙,所有努力都會變成數據庫裏的一行行亂碼。


    “繼續測試。”艾麗婭的能量流托起培養艙,淡青色的光裹住玻璃外壁,像給幼苗罩了層透明的繭,“離星的環境模擬儀需要重新校準,溫度要比地球高15度。”她轉身時,發梢掃過林峰的手背,“你說過,‘真正的希望要自己長出來’,現在它已經發芽了。”


    林峰的呼吸突然一滯。


    三天前在資料室,他隨手翻到那句離星古語時,艾麗婭正踮腳夠高處的全息屏,發尾掃過他手背的觸感和現在一模一樣。


    那時他隻當是句哲學箴言,此刻卻覺得每一個字都在發燙——希望不是被保護的,是要在裂縫裏掙紮著生長的。


    阿明把測序儀接上電源,屏幕亮起的瞬間,綠色的波形圖如溪流般流淌。


    “葉綠素活性提升37%,”他推了推眼鏡,聲音裏的懷疑淡了些,“矽基基因片段的整合度……92%。比上次高了12個百分點。”


    趙博士突然吹了聲口哨:“主服務器恢複了!看這個——”他調出一組對比圖,左邊是普通小麥在強輻射下焦黑的葉片,右邊是他們的實驗苗,葉片依然舒展,“氧氣產出量是普通作物的2.3倍,在二氧化碳濃度80%的環境裏還能存活。”


    實驗室裏靜了兩秒,接著是阿明壓抑的“操”,趙博士拍桌子的悶響,連向來沉穩的劉強都扯了扯戰術衣領,喉結滾動著說:“這苗子要能量產……”


    “能讓移民船的生態艙自給自足。”林峰替他說完。


    他望著培養艙,突然想起三個月前第一次見到艾麗婭時,她站在實驗室門口,能量流在指尖凝成淡青色的星芒,說:“我們的星球要毀滅了,但或許能一起種出新的希望。”那時他覺得這承諾太輕,此刻卻覺得每粒星芒都重若千鈞。


    “需要國際支持。”艾麗婭的能量流突然暗了暗,“離星的曆史裏,技術突破若沒有政治和法律的保障,隻會變成戰爭的導火索。”她的瞳孔紋路開始加速旋轉,那是離星人焦慮的表現,“地球各國對基因編輯技術的禁令還沒解除,你們的《生物安全公約》……”


    “我聯係楊梅。”林峰摸出手機,屏幕亮起時,他才發現掌心全是汗,“她在聯合國環境署有熟人,上周還說要幫我們牽線。”


    電話接通的瞬間,楊梅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傳過來:“林教授?我正要說——剛才法國代表團私下找我,說願意開放海外實驗基地。”她的背景音很吵,像是在機場,“他們看到了你們發的實驗簡報,現在最缺的是合法性背書。”


    “周勇在嗎?”林峰捏緊手機,“需要他幫忙梳理國際公約裏的豁免條款。”


    “我在。”另一個聲音插進來,是周勇特有的低沉聲線,帶著翻書的沙沙響,“《人類基因編輯宣言》第17條允許‘為應對全球性生存危機’的特殊應用。我已經整理好法律依據,半小時後發到你郵箱。”


    實驗室的掛鍾指向淩晨三點,林峰卻覺得有團火在胸腔燒著。


    他看向艾麗婭,她的能量流重新變得明亮,像離星夜空裏的極光。


    阿明在調整環境模擬儀的參數,趙博士在給服務器打新的補丁,劉強靠在門框上,拇指摩挲著戰術槍的握把——那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但此刻眼裏卻閃著光。


    “明天上午十點,國際科學委員會視頻會議。”林峰把手機擱在操作台上,屏幕亮著楊梅發來的會議鏈接,“我們要展示實驗數據,還有這株苗。”他伸手碰了碰培養艙外壁,小麥葉尖輕輕顫動,像在回應他的溫度,“證明它不是怪物,是希望。”


    會議前的三小時過得像被加速的錄像帶。


    楊梅用外交辭令說服了俄羅斯代表,周勇用法律條款堵住了德國專家的質疑,艾麗婭用離星的矽基基因圖譜解答了日本學者的疑問。


    當林峰最後調出實驗苗在模擬小行星撞擊後環境(強輻射、低氧、高二氧化碳)中的生長數據時,屏幕裏的各國代表們突然安靜了。


    “這不是基因編輯。”英國的生物學家打破沉默,聲音裏帶著震動,“這是……進化。”


    掌聲從各個屏幕角落響起時,林峰的手背被艾麗婭的能量流輕輕碰了碰。


    她的瞳孔紋路舒展成溫柔的漩渦,說:“離星人說,當所有星辰都熄滅時,最後一盞燈一定是種出來的。”


    但這盞燈隻亮了四十八小時。


    實驗室的固定電話在深夜十點十七分響起,鈴聲像根細針紮進耳膜。


    林峰正和阿明核對移民船生態艙的種植密度,接起電話時,話筒裏傳來衛星中心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的顫抖:“林教授……我們重新計算了小行星軌道……撞擊時間提前了。”


    “提前多少?”林峰的手指扣住桌沿,指節發白。


    “三個月。”


    實驗室突然安靜得能聽見通風係統的嗡鳴。


    阿明的筆掉在地上,滾了兩圈停在艾麗婭腳邊。


    她的能量流劇烈閃爍,像被風吹亂的星軌。


    趙博士從服務器前抬頭,眼鏡滑到鼻尖,臉上的光全滅了。


    “確定嗎?”林峰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確定。”衛星中心的聲音更低了,“新的撞擊窗口是……六個月後。”


    掛電話的瞬間,林峰看向培養艙裏的小麥苗。


    淡紫色的光依然柔和,但在他眼裏卻突然變得刺目。


    艾麗婭的手覆上來,矽基皮膚的清涼透過掌心傳來,像在說“我們還在”,又像在說“時間不多了”。


    走廊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劉強帶著特警隊回來了。


    他推開門時,戰術靴踩碎了地上的筆,聲音很響,像某種倒計時的開始。


    “審出來了。”劉強扯下戰術頭盔,額角有道新添的擦傷,“那家夥是‘純淨地球’的外圍成員,他們的頭兒……”他突然頓住,看向林峰身後的培養艙,又看向艾麗婭,“他們計劃在移民船啟航前,毀掉所有實驗苗。”


    林峰摸出內袋的儲存盤,金屬邊緣在掌心壓出紅印。


    他望著窗外的夜空,城市的燈光在雲層下暈成模糊的光斑,像極了離星文獻裏描繪的“毀滅前的黃昏”。


    六個月。


    足夠讓實驗苗量產嗎?


    足夠讓各國完成移民船的生態艙改造嗎?


    足夠讓他和艾麗婭……


    “繼續實驗。”林峰轉身時,目光掃過每一張緊繃的臉,“現在開始,每天兩班倒。阿明負責擴大培養,趙博士加固所有數據鏈,劉強……”他看向這位總愛說“聽我指揮”的隊長,“請你的人24小時守著實驗室。”


    艾麗婭的能量流裹住他的手腕,淡青色的光裏浮起細小的星點。


    “離星人還有句古語,”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卻清晰得像刻在骨髓裏,“當末日的腳步響起時,跑起來的人,才有資格看見黎明。”


    培養艙裏的小麥苗在深夜裏繼續生長,葉片舒展的聲音輕得像心跳。


    但這一次,所有人都聽見了——那是希望在裂縫裏,拚命紮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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