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觀門口。


    四道身影對峙。


    老道人依舊半醒不醒,半醉不醉,渾濁的眼神無焦點地隨意亂看。


    至於車遲三仙,現在則都渾身顫抖。


    哪怕是鹿力大仙這個混元大羅金仙境五重的存在也不例外。


    “一線生機?”


    老道人渾濁的眼中精光一閃,揮揮手,就散去了壓迫在車遲三仙的力量。


    “道友,貧僧有禮了。”


    唐三藏兩手合十,對著老道士行了一個佛禮。


    心中卻有些震驚。


    借助起源道的雛形,唐三藏一眼就看出眼前的老道人隻是個凡人,沒有半點修為在身!


    他奶奶的,你敢信!?


    一個凡人把混元大羅金仙境五重的鹿力大仙鎮壓得明明白白!


    這事情要是從唐三藏嘴裏說出去,恐怕整個三界的強者都會以為他瘋了!


    凡人啊!


    壽元短短百十載,在仙人眼裏就是朝生夕死的蜉蝣!


    在混元大羅金仙眼裏,更是如同一點塵埃!


    然而,現在就是這麽一點塵埃,輕輕鬆鬆就鎮壓了混元大羅金仙!


    不對勁,這個老道人不對勁!


    唐三藏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警惕了起來。


    “道友?哈哈哈,當不得,當不得。你們都是修仙的,老道不過是肉體凡胎。”


    老道士擺了擺手,轉身就向著紅塵觀走去。


    一眾大聖麵麵相覷,嘴角都抽搐了起來。


    肉體凡胎?


    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開天辟地以來,都沒有見過哪個肉體凡胎有這麽變態。


    以凡人之軀硬撼仙人,這種情況還出現過。


    但楊戩也算不上純粹的肉體凡胎,雖然沒有修為,但他也有血脈好吧?


    捶死幾個天兵天將雖然有點離譜,但也不算太離譜。


    混沌這麽大,哪裏有這麽變態的凡人?


    這老道士……


    鎮元子臉色凝重。


    他以地道本源窺探老道人,但無論他怎麽窺探,那都隻有一個結果……


    肉體凡胎!


    這不可能!


    老道人一定以手段屏蔽了地道本源的窺探!


    而要屏蔽地道窺探,一般霸主存在都做不到!


    別看現在地道半死不活的,但它以前也曾闊過,也曾跟洪荒天道爭鋒過。


    爛船還有三榜釘呢!


    所以,這老道人難道是一尊強大的霸主?


    隻不過,一尊強大的霸主,為何隱藏在小小一個三界?


    鎮元子百思不得其解,卻還是把這個猜測傳音給了唐三藏。


    唐三藏眉頭一挑,踏步跟在老道人身後,其餘大聖見狀,也紛紛跟上。


    老道人沒有阻攔,隻不過諸多大聖走到紅塵觀門檻,就再也走不進去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唐三藏和老道人的背影消失在道觀中。


    “直娘賊,這老鳥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裝神弄鬼!”


    沙和尚摸出降妖寶杖,大喝一聲,兩手高高擎起,而後狠狠向紅塵觀山門打去。


    “嘭!”


    一聲轟鳴,山門便化作了齏粉。


    “裝神弄鬼, 淨弄些花架子來唬人,灑家是被嚇大的麽!”


    沙和尚收起降妖寶杖,挺起胸膛,就繼續向前走去。


    鎮元子臉色疑惑,霸主存在的手段,這麽輕鬆就被破開了?


    難道是貧道想錯了?


    “嘭!”


    然而,沙和尚再度被攔了下來,甚至都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攔住了他。


    似乎有什麽無形的東西攔住了他向前的步伐。


    “直娘賊!不讓灑家進去,灑家把這裏轟平了!”


    沙和尚鼻孔噴出白氣,降妖寶杖又出現在手裏。


    “沙師兄,不要衝動,師父他自有計較,我們不要給師父添亂。”


    鎮元子見狀,一把就拉住了沙和尚。


    沒錯了,這老道人深不可測,可不好激怒他。


    師父也深不可測,一個霸主也威脅不到他老人家,但他們可就不一樣了。


    真要激怒了一尊霸主存在,師父要是救援不及時,他們都得涼啊!


    “師兄弟們不必擔心,師父不會出事。”


    一直沉默著的楊眉老祖開口說道。


    “這麽說,師弟你是知道些什麽嗎?”


    豬八戒小眼睛滴溜溜一轉,大步流星走到楊眉老祖身邊,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袖子。


    “不可說,不可說。”


    楊眉老祖搖了搖頭。


    其餘大聖聞言,一個個都皺起了眉頭,沉默思忖著。


    楊眉老祖認識這老道人,所以,這老道人是他故交?


    楊眉老祖有什麽故交?


    乾坤老祖,陰陽老祖……


    就在一眾大聖思索之際,唐三藏與老道人已經進了道觀。


    老道人又躺到酒壇堆裏,唐三藏也尋了一個酒壇。


    放正,一屁股坐了上去。


    “道友有如此神通在身,為何隱匿於一處小城?”


    唐三藏開口問道。


    鎮元子的猜測未嚐沒有道理。


    霸主存在躲在三界幹什麽?


    “老道已是肉體凡胎,道心隕滅,不為成仙,隻願遊曆紅塵。”


    老道人搖了搖頭,拍開一壇子酒,咕嘟咕嘟就喝了起來。


    “既然如此,三年前道友為何出手?”


    唐三藏接著問道。


    “一入紅塵,便生因果。”


    老道人頭也不抬。


    唐三藏了然。


    “道友莫非是以萬丈紅塵來重煉道心,回歸本我?”


    “我獨我,哪裏有什麽本我他我之分?”


    老道人眼神變得清澈了起來,與唐三藏論道。


    恍惚之間,唐三藏似乎墜入萬丈紅塵之中。


    一處說不清道不明的空間裏,唐三藏與老道人相對而坐。


    “心在九天仙闕前,身在萬丈紅塵中。”


    唐三藏歎息一聲。


    紅塵之氣凝聚,化作九天仙闕,向著老道人頭上落下。


    “本是紅塵不歸客,隻因濁酒戀紅塵。”


    老道人臉上露出了笑容。


    手一揮,酒壇出現,當空一甩。


    “唰!”


    酒氣蒸騰,化作一抹銀河,當空蜿蜒,須臾之間便將唐三藏的九天仙闕打碎。


    “無端墜入紅塵夢,惹卻三千煩惱絲。”


    唐三藏眉頭一挑。


    “紅塵作舟渡彼岸,心學蓮花不著水。”


    老道人不落下風。


    “何以入紅塵?”


    “身入紅塵,看破紅塵。”


    老道人臉色平靜。


    唐三藏眉頭微微一皺,許久不曾開口。


    老道人也不催促,隻是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


    “何必看破紅塵?”


    良久,唐三藏開口。


    “此話何解?”


    “紅塵本就是破的,水非水,霧非霧,如是紅塵如是渡!”


    唐三藏話音落下,便如同銅鍾炸響,浩蕩的聲音在此處空間裏回蕩。


    “哢嚓哢嚓……”


    一道道裂痕出現,空間破碎,待唐三藏回過神來,依舊還是坐在酒壇上。


    往麵前一看,哪裏還有老道人的身影?


    ……


    “水非水,霧非霧,如是紅塵如是渡。”


    混沌之中,老道人跌跌撞撞地走著。


    一路上,秘境也好,禁地也罷,在他麵前都形同虛設。


    便是有不長眼的霸主出手,也莫名其妙化作紅塵氣息。


    “唉。”


    一聲歎息響起,而後一道虛影出現在三界之外,遙望著老道人的背影。


    紅塵故人舊相識,重逢卻不知。


    欣憶仙尊的虛影散去,未驚動任何人。


    這片混沌少了一個老道人,紀元廢墟上多了一個老道人。


    ……


    紅塵觀裏,唐三藏拍開一壇酒,咕嘟咕嘟喝下。


    “起源道……”


    唐三藏心中閃過一絲想法。


    他大概猜到老道人的身份了。


    搖了搖頭,唐三藏沒有多想,起身向紅塵觀外走去。


    “師父,那老鳥呢?”


    沙和尚見唐三藏出來了,探頭向紅塵觀裏瞅了一眼, 而後問道。


    “紅塵中來,紅塵中去。”


    唐三藏輕歎一聲。


    沙和尚抓了抓後腦勺,一臉疑惑。


    車遲國交給車遲三仙坐鎮,紅塵觀裏多了一個老道人的雕像,香火依舊旺盛。


    隻不過,百姓嘴裏的紅塵老仙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東行團隊離開了車遲國,繼續向東邊行去。


    夏去秋來,一條大河橫在東行團隊之前,黑水滔天。


    層層濃浪翻烏潦,迭迭渾波卷黑油。


    近觀不照人身影,遠望難尋樹木形。


    滾滾一地墨,滔滔千裏灰。


    水沫浮來如積炭,浪花飄起似翻煤。


    黑水河,便怎一個黑字了得?


    “師父,此時我父王微微坐鎮水府,宴席已經備好。”


    小鼉龍走到黃金轎子邊上,恭敬地說道,語氣裏帶著一絲感激。


    他父王涇河龍王,當年被佛門算計,慘死不入輪回,好在後來有唐三藏和龍族為他討回公道。


    加上幽冥地府又都是自家師兄弟在管事情,其中的操作自然也就輕而易舉。


    涇河龍王還魂複活,自然也不在話下。


    “轟!”


    小鼉龍這裏話音一落,那邊黑水河上就有了動靜。


    一聲炮響, 水路分開,就有一班人走了出來。


    打頭的是涇河龍王,身後兩旁跟著些臣、蟹士、鰣軍師、鱖少卿、鯉太宰……


    浩浩蕩蕩 ,黑水河一行水族全部出來恭迎。


    “龍王多禮了。”


    唐三藏從黃金轎子裏走出,對著涇河龍王點了點頭。


    “聖佛這話說得見外了。若不是當年聖佛出手,小龍莫要說什麽還魂複活,就是小兒也要被當做棋子。”


    涇河龍王說著,就牽著唐三藏的手,走在最前麵帶路。


    唐三藏盛情難卻,卻推脫不得,便也跟著進去了。


    一番赴宴,推杯換盞,自然不必多說。


    酒足飯飽,涇河龍王便拉著唐三藏說著說不完的感激話語。


    說到深處,涇河龍王直接跪下,拉著小鼉龍,要給唐三藏磕頭。


    這是個實在龍,有頭他是真磕啊。


    “要不是當年有聖佛點化,說不定小兒已經成了妖孽,不知什麽時候就被降妖除魔了去,哪裏會有現在大羅金仙的修為?


    這一拜,聖佛萬萬不可推辭。您受得起!”


    唐三藏剛要阻攔,涇河龍王就接著說道。


    聞言,唐三藏不再阻攔,隻是心中有些無奈。


    “嘭嘭嘭……”


    好家夥,水晶地磚都被磕碎了。


    “快快請起。”


    唐三藏把兩龍拉了起來。


    “徒兒,你上前來,為師給你發掘真善美。”


    唐三藏對著小鼉龍招了招手。


    大羅金仙境巔峰?


    這個修為太低了,拉低了淨土聖宗的平均修為!


    “發掘真善美?”


    一邊的涇河龍王臉色一變,他早就聽說聖佛有奪天地之造化,逆日月之玄機的手段,可以憑空提升弟子的修為。


    隻不過他也隻是聽說而已,從來沒有見過。


    現在事情就發生在自己好大兒身上,他哪裏有半點怠慢?


    眼珠子瞪得跟個銅鈴似的,直勾勾地看著小鼉龍。


    “醍醐灌頂。”


    唐三藏念頭一動,四十萬年道行便化作本源力量,湧入小鼉龍體內。


    滋養小鼉龍的四肢百骸,在增加法力的同時,也錘煉了他的肉身,如此才能讓他修為紮實而不虛浮。


    這也是?醍醐灌頂?的最大優勢,不會讓受灌頂者根基虛浮,也不會影響潛力。


    不是那些拔苗助長的邪術可以比的。


    “轟!”


    準聖初期!


    “嘩啦啦!”


    在這股不加掩飾的氣息之下,黑水河掀起了驚濤駭浪。


    “臥槽!”


    涇河龍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百聞不如一見,聖佛的發掘真善美之術竟然如此神異!


    什麽是真佛?


    這才是真佛啊!


    與聖佛相比, 以前靈山上的那些佛陀 與泥塑木雕的雕像又有什麽區別?


    信聖佛,得永生!


    準聖初期,放在以前,那都可以叫一聲鼉龍老祖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看著自家好大兒的修為遠遠超過了自己,涇河龍王心裏那個高興啊。


    一張老臉笑得就跟菊花一樣燦爛!


    “轟!轟!轟!”


    踏入準聖隻是一個開始。


    幾個呼吸之間,小鼉龍的修為就提升到了準聖巔峰!


    涇河龍王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準聖巔峰啊,放在西遊量劫,玉皇大帝也不過是這個修為吧?


    提升修為何時變得這麽簡單了?


    我特麽這些年辛苦修煉的意義在哪裏?


    其實吧,涇河龍王現在修為也不弱。


    還魂之時被十殿閻羅照顧了一下,靈魂力量提升了不少。


    還魂之後又趕上祖龍複蘇,以及雷龍老祖回歸,血脈上又經曆了一次提升。


    現在已經有大羅金仙境後期的修為了!


    這個修為放在一百年前,比四海龍王都要強。


    原本涇河龍王還挺滿意的,直到現在眼睜睜看著好大兒從大羅金仙境巔峰提升到準聖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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