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在眾人之間蔓延。


    周圍的紅燈籠還沒熄滅,依舊向夜散發光芒。


    桌上的吃食甚至還在冒著熱氣。


    可是現在卻很安靜,就好像在某一瞬間,這裏的人都同時消失了一般。


    實際上也是如此。


    見到祝晴柔呆住的樣子,程夜雨剛想開口說些什麽。


    隻是餘年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搖了搖頭。


    於是程夜雨也不說話了,隻是淚流滿麵。


    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就好像是有一隻大手在操縱著一切。


    看著他們絕望,看著他們歡喜,然後再將他們推向名為死亡的火坑。


    這算什麽?這才是真正的詭異嗎?


    那他們之前對抗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程夜雨突然感覺他們就好像個笑話,人類真的還有希望嗎?


    良久,祝晴柔動了。


    她緩緩的走向那個血蛹,


    近了,近了,祝晴柔能看到鮮血在流淌。


    餘年和程夜雨也跟在隊長的後麵,緩緩都走過去。


    他們都沒出聲,像是怕打擾了這看起來莊嚴神聖的一幕。


    餘年突然感覺到,他好像在參加一場葬禮。


    莊嚴的牧師在拿著潔白的花朵,站在台上,用悲傷的語調念著追悼詞。


    人們在底下哭成一片,然後紛紛排隊,在灰白的遺像前獻上潔白的花。


    也許是白菊,也許是白玫瑰,也許是百合,也許是康乃馨又或許是馬蹄蓮與勿忘我。


    隻是他們手上都沒有花,也沒人念追悼詞。


    餘年甚至不知道廖文的名字,


    他像是在參加一場連逝者名字都不知道的荒誕葬禮。


    餘年隻是看著隊長默默的向前走去。


    像是一朵白菊,餘年不由的想到。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是白菊,明明祝晴柔身上的服裝是淡青色的。


    可是他卻想到了白菊,應該是白菊的花語吧?


    哀悼與懷念。


    近了近了,餘年看到了廖文的模樣。


    廖文閉上了雙眼,嘴角揚起幸福的弧度。


    周圍的血液四濺開來,像是展開了一雙蝴蝶的翅膀。


    也許廖文已經破繭重生了,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幸福生活?


    餘年不禁想到。嗯,最好如此,希望如此。


    祝晴柔低下頭默默的看著廖文的模樣,像是要將眼前的這一幕銘刻在心中。


    她攥緊了拳頭,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詭異。


    不可知不可見,從頭到尾都沒見到那隻詭異。


    祝晴柔從來沒有感覺到過那麽無力。


    時間仿佛在追趕著他們。


    根本沒來及調查,也沒來得做些什麽。


    祝晴柔寧願他們在進入月亮莊的那一刻就全部死去,。


    而不是讓她充滿了無力。


    就算是遇到了神話生物,在她火力全開的情況下,她還能為小隊成員爭取幾分鍾的時間。


    可是她現在很是無力,所有的調查都是無用的。


    也許在進入月亮莊的第一刻,就該開始無差別的屠殺這裏的一切?


    祝晴柔感覺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程夜雨看見隊長攥緊的拳頭與顫抖的身軀,什麽都沒說。


    她隻是走上前去,從身後抱住了這個小姑娘。


    餘年靜靜的看著這幅默劇。


    餘年盡管不知道眼前這個大漢的名字。


    但是他知道這是誰。


    是在他不會使用“零刃”而教他的那位。


    是在他腳疼到幾乎走不了路而背他的那位。


    是在幽靈小姐現身後,勾搭著他肩膀說,我相信你的那位。


    餘年還能記得他說,幽靈也沒事,隻要你喜歡,何必去在意他人的眼光?


    餘年那時隻是搖頭笑著說,大哥你別開我玩笑了。


    然後廖文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出了聲。


    餘年甚至還能記得那個力度傳達來的善意。


    可是又一次的,餘年沒能救下對他釋放善意的人。


    餘年抬起手掌拍了拍臉,現在不是該哀悼的時候了。


    他們還沒脫離危險呢,誰知道有沒有什麽東西還躲在黑暗中蠢蠢欲動?


    “我知道出口在哪。”餘年開口打破了這幅沉靜。


    他看著悲傷的兩人開口說道,“跟我來。”


    祝晴柔搖了搖頭,拍了拍程夜雨的手。


    她先對這個老先生問道,“是那個池塘嗎?”


    餘年點了點頭。


    祝晴柔像是放下心來,對著程夜雨說道,


    “你先跟這個老先生出去吧。”


    程夜雨放開了手,說“不要,隊長你不走我也不走,現在武還生死未卜呢。”


    祝晴柔看著她,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幽靈小姐,你看?


    他們能為了隊員而放棄出去的機會。


    這樣的人能壞到哪裏去呢?


    這樣的人難道不值得我一個普通人拿命去拯救嗎?


    餘年沒再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那就跟我來。”


    夜很安靜,即便是村子裏的人都消失了,那些屋子依舊燈火通明。


    餘年能看見那些屋子裏的燈火似乎在搖曳。


    於是連帶著他們的影子也開始搖曳。


    圓圓的月亮依舊高高掛在天上,散發明亮的光。


    三人走在青石板路上。


    噠噠噠的腳步聲,像是奏響了夜的序章。


    餘年是想先帶著她們倆回到那個木屋的。


    可是下一刻,眼前的景色突然就變換了。


    他又坐在了那間木屋的桌前。


    程夜雨和祝晴柔又不見了。


    屋外又傳來了雞鳴聲。


    窗外的光打在了餘年陰翳的臉上。


    是輪回嗎?那本書裏可沒提到這個。


    餘年深吸了一口氣,發現身體能動,但是還是那個老人的身體。


    他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了。


    本來餘年還覺得,他已經對月亮莊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可是現在,似乎與他理解的不同了。


    餘年環顧了一下四周,幽靈小姐還是不見蹤影。


    於是他站起了身,想去看看這間屋子裏還有些什麽東西。


    突然,有聲音傳來。


    “餘年,好久不見。”


    餘年瞬間繃緊了身體,然後停下了要打開櫃子的手,循著聲音望去。


    是誰?餘年敢保證,眼前的這位老人他一定沒見過。


    老人站在門前,對著餘年微微笑。


    “你是誰?”餘年開口問道。


    他現在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麽,為什麽這個老人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他現在操縱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身體。


    為什麽老人能認出他?


    老人身穿灰袍,白色的胡子留得很長,銀白色的頭發被一根木簪紮起。


    手中還拿著一本書。


    是那本月亮莊?不對,上麵寫著的是月兒莊。


    聽到餘年的這一聲疑問,驚訝的反倒是那個老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做出的選擇嗎?”


    啥玩意?我做出了什麽選擇?你敢不敢說得詳細點?


    還有,我們認識嗎?你就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跟我搭話。


    知不知道這種時候突然搭話會把人嚇死。


    不過餘年看著眼前的老人沒什麽敵意的樣子還是鬆了口氣。


    “什麽選擇?指的是我打算留在這裏送其他人出去嗎?”


    “是也不是。”老人搖了搖頭。


    不是,什麽謎語人,能不能爆炸!


    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謎語人了。


    “我隻是好奇,你既然做出了選擇,又為什麽現在又要打算獨自救人出去呢?”


    餘年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老人繼續開口說道。


    “祂們就要來了。”


    “如果現在就是你做出的選擇,那麽就請你好好的活下去。”


    “畢竟,我們這些舊世界的人,也就隻能給你們留下苟延殘喘了。”


    “餘年,小心些,如果現在就是你做出的選擇。”


    “那就不要再跟那些詭異再次打上交道了。”


    “那些詭異隻是在祂們的影響下出現,


    但是現在祂們真的要來了。”


    “這裏的一切詭異一切的一切,


    都不過是祂們的眷屬罷了。”


    “好好活下去吧,餘年。”


    “這也是他們倆人想要看到的。”


    “現在這裏的問題大部分都被我壓製了,


    剩下的隻能靠你們自己了。”


    沒在給餘年開口的機會,老人一揮手。


    頓時天旋地轉,等餘年站穩腳跟,他就發現,他回到了村子裏。


    是他們剛剛進入月亮莊的那個村子。


    太陽還高高的掛在天上,曬得他一陣暖洋洋。


    什麽謎語人?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敢不敢說得清楚點!


    哪倆人希望看到的?祂們又是誰?


    霧草,本來就一堆疑惑了,怎麽現在又給我帶來一大堆的問題。


    你是出卷老師嗎?餘年已經無力吐槽了。


    然後餘年就發現,身體已經變回自己的了,光著腳踩在土路上的實感。


    他這輩子都忘不掉。


    他捏了捏手,發現手裏好像有些什麽東西?


    攤開手掌一看,是那個玉雕小人,隻是已經碎了。


    所以那些小玩意裏,隻有這個是跟我有關的?


    這麽說的話,我已經不需要犧牲自己了?


    算了,不想那麽多了,傷腦袋,等下想著想著變傻了怎麽辦。


    於是餘年隻是將這個小玩意塞進了大衣的口袋。


    他開口問道,“他們倆人在哪?”


    “在那間小屋子裏。”清脆的聲音從耳畔響起,是幽靈小姐。


    餘年早就看見她了,一恢複視野,幽靈小姐就飄在他的麵前。


    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望著他。


    不是,你賣啥萌阿?我是吃這套的人嗎?


    餘年還真是吃這套的人。所以他沒再多說什麽。


    隻是開口詢問。


    得到了答案,他立刻向村尾走去,沒在管還在賣萌的幽靈小姐了。


    幽靈小姐見餘年不理她,氣鼓鼓!


    但是也什麽都沒說,隻是飄過去跟上了餘年。


    這次有風了,一陣微風迎麵吹來,配合上暖洋洋的陽光。


    讓餘年感覺很舒服。


    村子裏的人都不見了,和剛才一樣。


    很是安靜,隻有太陽掛在天上散發溫暖的陽光。


    他快步穿過空無一人的村子向著村尾走去。


    幾分鍾後,他終於走到了那間小屋子前。


    沒去看其他的四間屋子。


    他徑直朝著第二間屋子走去。


    吱呀——


    木門傳來巨大的聲響,餘年感覺,可能再開關一次,它就真的壽終正寢了。


    他跨過那個門檻,向裏麵走去。


    祝晴柔和程夜雨靠在一起。


    她們睡著了。


    這是古裝體驗卡到期了嗎?


    看著祝晴柔恢複了原貌,餘年在心中默默吐槽


    幽靈小姐並沒有跟著他進來,而是飄到了屋頂上。


    她兩隻腳懸空晃呀晃地坐在屋頂上,目光投向遠處,看起來心情不錯。


    “喂!醒醒。”餘年說著就去推她們倆,像是要把她們倆叫醒。


    然後下一秒,他就感覺天旋地轉。


    餘年被死死地摁在了床上。


    動手的人是祝晴柔。


    聽到了這聲動靜,程夜雨才幽幽轉醒。


    屋內陷入了沉默。


    幾秒鍾後。


    餘年坐起來了,揉了揉手腕,幽怨得看著祝晴柔。


    祝晴柔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隻能硬生生的開口。


    “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算了,咱不跟女人計較!餘年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祝晴柔的解釋。


    “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祝晴柔捏了捏眉頭對著屋內的倆人開口問道。


    程夜雨更加不知道,於是她搖了搖頭,然後看向了餘年。


    餘年肯定知道些什麽,畢竟他好像還知道怎麽去救廖武。


    見倆女都盯著自己。


    餘年長籲了一口氣,開始把能說的都說了出來。


    當然,一點也不詳細,很多事都是一句話帶過。


    不過,也足夠祝晴柔了解情況了。


    “你的意思是,其實你也不清楚要怎麽救他?”


    祝晴柔皺起了眉頭,頓時有些發愁。


    她可真沒用阿,這次遇到的事情,她幾乎沒起到任何作用。


    “嗯,我隻是想先帶你們去那間木屋看看情況。”


    餘年點點頭,他沒說他遇到的那個老人,隻是說一睜開眼,他就在村子裏了。


    “那就先按你說的吧,等到月亮出現再出去調查。”


    祝晴柔像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又問道。


    “你確定月亮沒圓之前的夜晚都是安全的?”


    “ 我確定,而且隻有月圓之夜,我們才能從池塘出去。”


    餘年非常肯定的說道。


    “但是我們之前遇到了襲擊。”祝晴柔的臉色有些嚴肅。


    “那要麽是汙染帶來的幻覺,要麽是月亮莊裏還有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存在。”


    餘年肯定的說道。


    因為那本書裏根本沒有寫到這些。


    餘年說對了。


    這一切的一切不是書,書反倒是前人留下的東西。


    而且還有那首詩。


    月彎彎,勾住幾個家的意思應該是,當月亮還是彎月時。


    村子裏的一切都會被它勾走,消失。然後那間木屋就會出現。


    至於後半句更簡單了,一看就是在說月圓之時一定有什麽危險會將他們困住。


    也不知道是誰寫的。


    餘年還沒繼續解釋,他就發現,外麵的天色黑得更快了。


    幾乎是在一瞬間就黑了下來。


    “請月使賜福——”


    祝晴柔聽到這句話,瞬間拔槍扭頭看去。


    是廖武。


    他站在床前,眼神空洞,雙目無神的盯著他們看。


    外麵也有村民進來了。


    除了床上,能站的地方都站滿了人。


    他們一同盯著床上的三人,開口說道。


    “請月使賜福——”


    幽靈小姐坐在屋頂上,看著太陽飛速落山,圓圓的明月再次高懸夜空。


    明亮的月光灑滿了這塊大地。


    屋外是一望無際的人群。


    他們都在開口。


    “請月使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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