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帆的心猛地一跳。


    《蠱經》?女王提過,那是南疆蠱術的源頭,一部早已失傳的邪典。而天醫扁舟,更是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據說是前朝最後一位醫道通神的大宗師。


    “不可能……”朱淋清喃喃自語,“《蠱經》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像是著了魔,舉著磷火棒,一寸一寸地照亮周圍的洞壁。火光所及之處,冰層之下,全是密密麻麻的刻痕。這整個石廳的內壁,竟然是一部被人完整刻錄下來的石書!


    王大奎也聽到了動靜,湊了過來,伸長脖子看了一眼,一臉嫌惡:“又是蠱?他娘的,這地方從根上就爛了!我說什麽來著,趕緊走!”


    張帆沒有理他。他走到一處字跡最清晰的岩壁前。那裏的冰層最薄,字跡幾乎透冰而出。他的指尖劃過冰冷的岩壁,最終停留在四個字上。


    以寒養氣。


    這四個字,像一道驚雷在他腦中炸開。


    他所修習的醫術,講究的是以氣禦針,以氣養身。但自從離開師門,進入這凡塵俗世,他總覺得自己的氣,駁雜不純,難以精進,仿佛遇到了一個無形的瓶頸。


    女王給他的醫典中曾有記載,世間存在一種極寒或極熱之地,蘊含著一種名為“地磁”的奇特力量,可以淬煉醫者的本源之氣,破而後立。


    難道……就是這裏?


    “這裏的冰,不是普通的冰。”張帆緩緩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aws的狂熱,“這是一種冰磁礦。這種礦石散發的寒氣,能淬煉人的氣脈。”


    “什麽亂七八糟的?”王大奎聽得一頭霧水,“我隻知道這鬼寒氣能要人的命!”


    朱淋清的臉色卻變了。她盯著張帆:“你想做什麽?”


    張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突然盤膝坐下,就在那“以寒養氣”四個字的前方。


    “你瘋了!”朱淋清厲聲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這是《蠱經》!是南疆邪術的禁地!刻下這部經文的人,設下那些蠱狼的人,隨時都可能回來!”


    “他不會回來。”張帆閉上眼睛,感受著那股沁入骨髓的寒氣,“如果他還活著,這些字跡上,會附著他的氣。但這裏沒有,隻有最純粹的寒。”


    “純粹的寒能殺人!”王大奎吼道,“小子,你別以為你那顆破珠子能救你第二次!趕緊跟我們走!”


    張帆的內心在天人交戰。


    走?離開這裏,他或許能安全回到女王身邊。但女王把盟約之珠交給他,是看中了他醫者的身份。一個連自身瓶頸都無法突破的醫者,有什麽資格去完成盟約?


    留下,是九死一生。


    但不留下,他這一輩子,可能都隻是個二流的醫匠。


    這個機會,是他用命換來的。


    “你們走吧。”張帆睜開眼,語氣平靜,“把那三頭狼的皮剝下來,做成禦寒的衣物,足夠你們走出這片山林。”


    “你說什麽?”王大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讓我們走?把你一個人扔在這等死?”


    “我不是在等死。”張帆看著岩壁上的《蠱經》,“我是在求生。”


    “放屁!”王大奎怒不可遏,“你這是求死!朱丫頭,你跟他說!這小子腦子讓冰給凍壞了!”


    朱淋清的臉色陰晴不定。她看著張帆,又看了看岩壁上的經文,最後視線落在他身前的那顆珍珠上。


    “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她最終開口,語氣不容置喙,“你的命,現在比我們的都重要。在搞清楚這顆珠子的秘密之前,你不能死。”


    張帆笑了。


    “所以,你不是關心我,是關心它。”他指了指盟約之珠。


    朱淋清的臉頰抽動了一下,沒有反駁。


    “隨便你怎麽想。”她冷冷道,“總之,要麽一起走,要麽一起留。我負責警戒,王大奎負責後勤。你,最好真的能從這堆鬼畫符裏,找出活下去的辦法。”


    說完,她便在離張帆不遠處的地方坐下,開始擦拭自己的分水刺。


    王大奎站在原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狠狠地一跺腳。


    “瘋了!都他娘的瘋了!”


    他罵著,卻還是轉身走向了洞口那三具狼屍。


    王大奎的叫罵聲在洞口漸漸平息,變成了處理狼屍時發出的、混雜著厭惡與用力的悶哼。洞穴深處,一時間隻剩下冰層折射盟約之珠光芒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朱淋清抱著分水刺,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黑暗,耳朵卻時刻留意著張帆的動靜。她不相信這家夥真能從幾排怪字裏悟出什麽,但盟約之珠的光芒始終縈繞在他身側,這讓她不敢有絲毫鬆懈。


    時間在極度的寒冷與安靜中流逝。


    張帆的呼吸變得悠長而微弱,幾乎與洞穴的死寂融為一體。那股冰磁之力如無數根無形的鋼針,刺入他的四肢百骸,試圖凍結他的氣脈,熄滅他的生機。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寒氣吞噬的邊緣,他從懷中取出一物。


    不是那顆光芒四射的盟約之珠,而是一顆更小、更不起眼的珠子,通體暗沉,像是劣質的木料,唯有中心一點豆大的區域,透著幽幽的藍色。


    鹿鼎參珠。


    這是他師傅留下的遺物,據說能定心安神,固本培元。過去,他隻當是個念想,此刻,卻成了他最後的賭注。


    他將參珠貼在心口,對準了膻中穴。


    沒有想象中的溫熱,反而是一股更甚的吸力從珠子上傳來。原本還在他體內肆虐的冰磁寒氣,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湧入那顆小小的參珠。


    嗡——


    一聲幾不可聞的震顫。


    鹿鼎參珠中心那點藍色驟然亮起,如同一顆星辰在黑夜中被點燃。藍光順著他的心脈逆流而上,穿過喉嚨,直衝天靈。


    百會穴,豁然貫通。


    張帆猛地睜開了眼睛。


    世界在他的視野裏,徹底變了樣。


    岩壁還是岩壁,冰層還是冰層。但在他眼中,萬物都被一層流動的、或明或暗的氣息所包裹。洞穴裏的冰磁之力是深邃的、暴戾的藍色;王大奎在洞口,周身是燥熱的、旺盛的紅色氣團;而他自己……他能“看”到一股藍色的氣流,正通過心口的參珠,與自己的本源之氣糾纏、淬煉、融合。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不遠處的朱淋清身上。


    她周身的氣息是淡金色的,鋒銳而凝練,如同她手中的分水刺。然而,在這片金色之中,有一縷極細的、若有若無的黑線,正順著她左臂的經脈,緩慢而執著地向上遊走。


    那黑線陰冷、詭異,充滿了死寂。


    蠱毒。


    不,比蠱毒更直接。是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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